真够费劲的。 也不知道是国内这方面的启蒙教育没说清楚还是木子君自己的问题,搞得由嘉像个传道授业解惑的前辈,没想到做人家学姐还得负责科普这种事。两个女生又凑在一起交流片刻,木子君也睁大眼睛,问她:“那你到那一步了吗?” 由嘉:“我还没开始谈呢我能到哪一步。” 木子君:“那你还不如我呢,我已经到那一步了。” 由嘉饶有兴趣:“哦?” 她耳朵又凑过去,听到一半便控制不住地在窄小的床上滚来滚去,压得床腿吱呀乱响。客厅里两个男生忍不住往卧室看了一眼,宋维蒲收回目光,听见隋庄问他:“所以你那个还在,但是那个已经不在了,是吗?” 宋维蒲:“管好你自己。” 他转身就走,隋庄用气音嘱咐:“今天我俩留宿,不大方便,你先继续留着那个啊!” “咣当”一声,宋维蒲把门撞上了。 木子君那屋的床又嘎吱嘎吱地晃了一会儿,不时传来女孩子的笑声。宋维蒲拿了笔记本到床上改论文,改到一半,只听房门被轻轻打开,木子君轻手轻脚地跑了进来。 他床的位置刁钻,得进来才能看见人有没有躺下。木子君掩上房门打量片刻,松了口气,抱着被子来找他。 “你还没睡呀,”她自然而然地躺到床的外侧,“我还以为你都睡了。” 她过来的时候顺手把顶灯关掉,房间里便只剩床边的台灯亮着。宋维蒲合上笔记本点了点头,转头看她侧身躺着,忽然起身从床尾下来,把她赶去了靠墙的里侧。 “干什么?” “你睡外面半夜肯定掉下去。” 他又把她卡进身体和别的东西的缝隙,木子君换了侧躺的朝向,看见宋维蒲伸手一够,便把台灯拧灭。黑暗骤然降临,她再看不清他的轮廓,但能感觉到人离得很近,呼吸就在脸侧。 “说什么呢?那么热闹。” “就……”她想起了由嘉的科普小课堂,语气带了笑,“就是由嘉问我,咱们两个到哪一步了。” 这俩人真是天造地设,说话都是一个腔调。宋维蒲在黑暗里叹了口气,继续问:“你怎么说的?” “我就如实说的呀。”木子君说。 如实说的。 短短四个字,汉语的博大精深,弦外之音,他真是还有的好学。 “那有什么好笑的。” “这个不好笑,”分明看不清她的脸,宋维蒲都能感觉到木子君一脸坦诚,“那个好笑,就是由嘉给我说到了那一步,还蛮好笑的。” ……那一步是哪一步?如果那一步是那一步,那有什么好笑的? 宋维蒲更加莫名其妙。 “就是她说,”木子君的语气就仿佛在和他分享刚学到的科学知识,“好多男生,第一次都会不行!” 宋维蒲:…………??? “不过我也不知道什么叫不行。”木子君真诚披露个人知识短板。 “宋维蒲,”她凑他更近,“你会不行吗?” 她刚洗过澡,身上又是沐浴液的柑橘味道,些许发丝随着身体移动落到他手背,发梢扫过,叫人心里一阵阵的泛麻。 他们的瞳孔慢慢适应了黑暗,开始看到彼此的眼睛和脸部的轮廓。宋维蒲这才意识到,木子君已经离她这么近。她眼睛干净,夜色里墨黑发亮。他和那双眼睛对视了好一会,忽然伸出手,攥住她放在他腰间的手,慢慢带着往下移了几公分。 这么黑,他都能感觉到木子君的脸“腾”的一下红了。 “现在懂了吗?”宋维蒲带着她的手动了几下,语气显出别样的耐心,“这个,就叫行。” 木子君:…… 她“嗖”的一下把手抽回了自己怀里,用另一只手抚住方才被他握住的手背,老老实实地回答:“懂了。” 说完了,她又使劲把身体往后挤了挤,后背靠到墙上,僵直着曲起身体,仿佛在和另一边的宋维蒲划清界限。宋维蒲躺平身子,没理她如惊弓之鸟,只是嘱咐道:“下次直接来问我,没必要和由嘉纸上谈兵。” 木子君:…… 你中文真好,我真佩服。 飓风由强变弱,又在东郊盘旋了两日,终于朝着远离墨尔本的方向去了。把由嘉和隋庄送回家以后,木子君又自己坐电车去了一趟撒莎家。 他们这几个人都有车,撒莎自己住在郊区的公寓,离购物中心尚有段距离,也不知道飓风来前有没有囤够物资。木子君昨天给她发微信询问也没收到回复,一时有些担心,这才和宋维蒲说自己要去看她。 “送你过去吗?”宋维蒲问。 “我自己就行啦,你不是图书馆有事吗?”她说,“东郊又不是北区那边。” “也是,”宋维蒲点头,“我前段时间听人说北郊那边半夜枪响,还有流浪汉在墙上发现一个画人尸体一样的白线轮廓,你以后千万别自己去北区。” 木子君反应了一下,随即装腔作势道:“是是是。” 在墨尔本有没有车出行两种世界。宋维蒲送她过去半小时的路程,她自己转了两趟车才到。她本来还想给撒莎打个电话,没想到刚走到公寓楼下面就碰上个出来的住户,便趁着门没回弹闪身进去,按着记忆走到了她家门口。 屋子里算不上安静,猫叫狗叫成一片。吵闹成这个样子,她反倒有些放心了。按下门铃后,房间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撒莎的脸随即出现在门缝里。 她头发在脑后虚盘起来,用根笔插着,鼻梁上架了副巨大的眼镜。看见来人是木子君,她赶忙把门打开,示意她进来。 猫狗尚在打架,她把三个动物挨个揪着后脖颈分开,然后把两只别人家的猫又轰走。木子君这才看清屋子里的景象—— 各种资料和书扔了一地,沙发旁散落着写稿纸,拿起来是错综复杂的人物关系图和生平推演。她顺着一地稿纸捡到卧室,顺手收了几个速食麦片的包装盒,然后看见撒莎又一脸苦大仇深地对着电脑发呆。 “撒莎,”她拎着稿纸走过去,“你什么情况?发消息也不回。” “啊?”撒莎如梦初醒,盘着腿往后一仰,随即从背后摸过手机,这才发现已经没电了。她把手机插上充电器,屏幕反应片刻,亮起白色LOGO,而后便是一连串的消息提醒音。 “啊……”她看着屏幕震惊地长大了嘴。 木子君意欲开口:“你——” “等一下!”她手掌推到她眼前,止住了她接下来的发言,“我房租水电已经延期一周了,再不交要罚款了!” 行吧。 木子君长叹一声,盘腿在地板上坐下,左手撑住脸侧,看着撒莎把拖延的所有费用一并交齐,又在某个时刻面露难色。她身子微微俯过,从她遮住了半张脸的镜片里看到了一串倒映出来触目惊心的数字: Balance:$23.77。 “你不要和我说……”木子君语气沉重。 “这就是我剩下的存款了……”撒莎气若游丝。 两个女生对视片刻,木子君毅然从书包里掏出一包狗粮。 “我本来是想着Richard吃得不错来让你家狗尝尝,”她说,“正好,你别饿着它。你要是饿了你……” 她把狗粮递过去。 “这个牌子量大,蛋白高,你也可以吃。” 撒莎接过狗粮,诚挚感谢:“谢谢啊,真是解了我们一家两口的燃眉之急。” 她边说边起身去往狗碗里倒了一把,剩下的都存上橱柜。木子君跟着她回了客厅,两个女生倒在沙发里,木子君忍不住问:“你最近怎么都不给我发后续了?” 撒莎仰天长叹:“后面太难写了,写了后面改前面,飓风来那几天大病一场,感觉人要被烧没了。” 狗吃完粮了,摇头摆尾的来找撒莎。她把狗搂进怀里,倒在沙发上,一脸大病初愈的虚弱。木子君叹了口气,凑过去拍了拍她的头。 “我理解你很看重这个故事,但是我觉得你这样,状态不是很健康,”她说,“撒莎,你是要写一辈子小说的人,我觉得你可以写很多很多好看的小说,而不是把生命烧成一部作品,然后……” 撒莎抬起头。 “死了。”木子君说。 撒莎恍然:“中肯。” “你觉得写东西让你痛苦吗?”她继续问。 “很难形容,”撒莎抱着狗继续躺回去,“但我知道不写的时候一定是痛苦的,灵感一旦出现,那些人物就会一直在脑子里盘旋。所以尽管写不出来的时候会有一些痛苦,但是和不写的痛苦比起来,这种痛苦应该不算什么。” “你觉得那些人物有生命吗?” “有,世界和人物先出现,然后他们选择了自己的命运……所以我有时候还真是无法控制剧情的走向,很无力。” 木子君也伸手摸了摸狗头,鼓励道:“把它写完吧,我会给你送狗粮。” “真是莫大的支持。” 两个人笑了一会儿,木子君正色道:“不过无论如何,你还是得适当出去一下,不要在家里这么闷着。诶对了……” 她又从包里往外翻找。 “我们学校话剧社那个戏要上了,由嘉给了我三张票,你来和我们一起看吗?” “好大一个电灯泡啊我。” “Steve要有你这个觉悟就好了。” “Steve是哪个来着?我病好了就记不太清这些人了。” “一只狗。” …… 剧社之前翻演的节目都是半年一出,这次很难得,因为是彻底的原创话剧,花了接近一年的时间准备,从剧情到舞美都没有原版参考。木子君把翻译剧本上交导演组以后就没有关注过了,如今表演临近,负责票务和宣传的由嘉忙得晕头转向。 开演当天。 木子君和宋维蒲提前一小时出门,开去郊区把撒莎接上,然后便去了学校的停车场。剧场门外人员爆满,几位员工站在门口分发宣传册,封面印制着一朵红色玫瑰。因为是华人剧社,观众和主体文字也是汉语。木子君翻开扉页,看见他们终于在她翻译过的十几个话剧名里定下了最终版本—— 《沪上玫瑰》。 宋维蒲去给她们买水了,撒莎翻看着宣传册,和木子君耳语道:“这名字真够土的,大概讲什么的啊?你不是负责翻译台词的字幕吗。” “你不怕剧透啊?” “我无所谓。” “就是大概……” 她草草把剧情复述一遍,撒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剧情也土,这就是个救风尘的故事嘛,”她概括道,“公子哥救了个风尘女子,风尘女子一见倾心,然后公子哥因为封建的桎梏被棒打鸳鸯,我从小就……” “嘘嘘嘘,”木子君眼看着编剧和导演从旁边路过,赶忙把撒莎按住,“你小点声,这不是很经典的套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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