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经典,我就是觉得……”撒莎不依不饶,“救风尘讲了几百年了,这些公子哥自己几斤几两心里没数吗?救出来了娶回家当小妾被大房和妈欺负,救不出来就是你家族压力有苦难言,本来那么有魅力的女人最后全成了深闺怨妇,要我说你就别救了,说不定人家唔唔唔唔唔唔——” 买水回来的宋维蒲看着撒莎在木子君的铁腕制裁下愣了愣:“怎么了?” 木子君一手捂着撒莎的嘴,一手夹着她脖子往剧院里带:“没事,她们这帮写小说的文人相轻,我怕编剧听见了。” 又夹了一会儿,三个人在剧院里找位置坐下了。 撒莎说归说,话剧伴奏一响,光线一打,乱世悲情在舞台上开演的一瞬,她眼泪就开始控制不住地往下流。刚才还在骂人,这时候又压低嗓门凑到木子君耳边,表示:“这演少爷的男演员长相太有说服力了,演技也好,我骂不出口了……” 木子君:“由嘉剧社里的,我让人给你要个微信号?” “不必,”撒莎清醒道,“大帅哥还是远观得好,不是谁都像你们家River,近看远看都挑不出毛病。” 木子君:“的确,宋老师这种可远观也可亵玩的不多见,我回头再给你介绍别人。” 宋维蒲忽然凑过来也压低声音问:“谢玩是什么意思?” 撒莎:“你别偷听女生说话。” 话剧前半段,饰演少爷的男主角抓尽观众眼球,但到了中后期,那个一直不声不响的男二号却慢慢成为了推动故事的核心,两段目睹男女主角并肩而立后聚光灯下的独白更是催人泪下。 故事以女主角离开上海、踏上远洋轮渡的背影作为Ending前的最后一幕,之后,错过爱人的男人便开始不停地在变幻的光影中行走,脊背愈发佝偻。灯光熄灭又点燃,他每一次出现在观众面前,头发都比上一次更白,脊背更弯,脸上皱纹横生。 宏大而悲怆的背景音乐响起,观众席上不时响起抽泣声。后面再无台词,木子君翻译的文本也是到此为止。翻译的时候并不觉得,但在这一刻,她心里却涌起了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像是一张纸被慢慢的揉皱,又无人将它展开——就这样吗?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舞台上的灯光忽然全部熄灭了。 黑暗之中,只有拐杖“笃笃”的声音传来,伴随着男人踉跄的脚步声。她睁大眼睛,想看清舞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漫长的寂静后,一道白光忽然从舞台顶端洒下来,照亮了站在舞台中央、手里已经没有拐杖的老人。 他痴痴地看着舞台的右侧,观众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而后,舞台右侧也慢慢的亮起了洁净的光束——他已经衰老至此,而白光之下,却是正值韶华的女主角。 她穿着旗袍,披了一条金色的织锦披肩,手里拿着一柄绣着红玫瑰的团扇,一步一步朝他的方向走过去。 她走过去,顾盼生姿。他一言不发地望着她,佝偻的脊背也慢慢挺直。她用团扇在他胸口轻轻点了一下,怪到:“怎么又来迟了?” 她说“又”,木子君忽然反应过来什么,眼眶猛然酸涩起来。 “是啊,”男人慢慢走过去,双臂环过她的腰,声音也不再似老年人的嘶哑,“我怎么总是迟一步?” 她侧过头,倚上他的肩,也缓缓开口。 “没关系,这次来得及。” “这一次,我等你。” *** 撒莎从谢幕哭到了宋维蒲带她俩去吃饭 墨尔本的餐馆都关门早,只有唐人街一家烧烤店开到半夜两点,兼营小酒馆业务。远处挤了几桌来聚餐的学生,木子君和宋维蒲找了一桌靠窗的位置坐下,路过前台时给撒莎额外拿了一包纸巾。 “你不是说这个桥段很老套吗?”木子君忍不住问。 “老套就是经典,经典就是百看不厌!”撒莎振振有词地落泪。 “但是其实我有一点点,没有特别理解的地方,”木子君举手发言,引来宋维蒲和撒莎的注视,“就是我不太确定她最后到底爱男主还是男二,包括我刚才想了一下……” 她若有所思:“你们没发现那一场的老年人化了很重的老年妆吗?根本看不清是男主还是男二啊。他说自己总迟一步……可是其实,男主和男二都迟了一步啊。” 撒莎也被她提醒了。“那你觉得呢?” “不是我觉得,而是她觉得,”木子君显然攒了一肚子话,“我觉得最后那一幕的男人是谁,是看她心里真正想等的是谁。” “她想爱谁爱谁。”撒莎说。 “对,她可以爱任何人,”木子君狂点头,“不过要我说,我觉得她真正喜欢的人其实是男二,所以等她的人也是男二。女人有时候会爱而不自知,人年轻的时候会把猛烈的悸动当成爱,但细水长流的未必不是爱。” “也可能悸动和细水长流都是过去式了,她根本谁都没有等,”撒莎有些隔岸观火地笑了一声,“她的故事压根就不是爱情故事,最后那幕是男人的执念,不是她的。” “我不这么觉得。”宋维蒲忽然开口,不过反驳的不是撒莎,是木子君。 “为什么会爱而不自知呢?”他一脸来自男性友人的困惑,“爱一定会知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很明显的。” “比如?” “比如……”他想了想,“你喜欢一个人,看见她受伤就会着急,看见天冷就想给她送衣服,看见她需要帮助就不可能袖手旁观……” “看见受伤就着急?”木子君一歪头,“你在爱丽丝泉的时候就开始喜欢我了?” 宋维蒲:…… “看见天冷就送衣服……”她一惊,“这也太早了,你借我围巾的时候咱俩刚见了几面啊?” 宋维蒲:“那次……” “看见她需要帮助就不可能袖手旁观,”木子君恍然大悟,“不会吧,你带我去赌场买被子的时候就对我有非分之想了吗?” 撒莎:“话题产生了惊人的转移,但我爱听。” “但赌场那是第二次见面,你要帮我,肯定是之前就对我有印象了,”木子君一下攥住身旁宋维蒲的袖子,“你好庸俗啊!你接机那天对我一见钟情!你这个见色起意的货色!” “你当时飞了一晚上脸都没洗,”宋维蒲脸色青黑,“我见谁的色?” “那就是在赌场那次!” “那次也没洗脸!” “你真关注我,刚见面两次就观察我洗没洗脸。” “……吃你的饭!” 剩下半顿饭,就在木子君对来墨尔本这大半年事无巨细的回忆中结束了,听得宋维蒲坐立难安,吃完的第一瞬间就逃去前台付账。 “行了行了,”撒莎息事宁人道,“花钱请你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他脸皮还挺薄。” 木子君冷笑:“他装的,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挺不要脸的。” 他们就住在唐人街,也就没太在意时间,这时候抬头才看见隔壁几桌都已经吃完了。烧烤店里空荡荡地只剩下他们一桌,宋维蒲付过账招手让她俩过去,木子君看在他掏钱的份上决定不再让他难堪,在嘴上做了个拉链的手势,拉着撒莎便站起身。 走了没两步,手机忽然开始震动。 这么晚了,木子君刚开始还以为是由嘉那边庆功宴结束需要她帮忙。谁知低眼一看,屏幕上跳动的竟然是妈妈的语音来电。他们这边已是深夜,国内时间也不会太早,她这时候打电话做什么? 她愣了愣,顿住脚步,把电话接了起来。撒莎和宋维蒲也顿住脚步,回头看向她。 语音接通的一瞬间,对面的环境有种异常的安静。 不,或许用寂静更为贴切,而木子君在这寂静里感到了一丝微妙的不安。 短暂的沉默后,妈妈的声音传过来,带着操劳之后的疲惫。 “子君,回国吧。爷爷……” 她抬起眼看向宋维蒲,目光里有茫然。男生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朝她的方向走了两步,伸手握住她肩膀。好奇怪,隔着这么遥远的距离,身边还有唐人街深夜街道的噪声,她竟然嗅到了隐约的消毒水的气息。 她的眼泪在命运的宣判响起前落下来,划过脸颊,滴在宋维蒲握住她肩膀的手背上,留下一道蜿蜒的水痕。或许人也不过是动物的一种,有着对噩耗本能的预判性。爱情故事以幸福生活作为结局,反派作乱的影片则以邪不压正告终。那如果一个故事讲述的,是人的一生呢? 人的一生,该用什么,作为句号呢? 【📢作者有话说】 明天早9点完结,不见不散。
第61章 第 61 章 ◎大结局(下)◎ 飞机落地。 旅客的交谈声传入耳膜, 木子君在滑行造成的颠簸中醒了过来。她茫然地看了一会儿窗外的天色,半晌才意识到——到北京了。 到北京了。 距离接到电话也不过隔了二十个小时,她买了最近的航班, 几乎是回家后不久便出发去了机场。宋维蒲送她到机场的时候让她在车上睡一会儿,梦里翻来覆去的, 都是那通电话里的言语。 “昨天还好好的, 忽然就病倒了,在ICU抢救了一整天……” “……中间醒来了一会儿, 让我们不用再治了,说自己梦里见到故人, 他已经活得够久了。” “子君, 他说想再见你一面……” 离开的是南半球的深秋的午夜,抵达的却是故乡春末的傍晚。木子君揉了揉太阳穴, 尽力让自己从恍惚的状态回过神, 而后把手机掏出来, 又用右手摸了下耳垂。她把耳钉拆下来, 用尾部的顶针将手机侧边的卡槽顶开, 随即便把电话卡换回国内的号码。 或许是这场跨越了半球的飞行太过漫长, 那些汹涌的情绪似乎也被留在了万尺高空。她比自己想象中更快的接受了即将发生的一切,静静看着手机屏幕右上角的信号标志加载, 而后恢复与外界的连接。 网络连通后, 屏幕上很快跳出几条消息。 River: [到了吗?] Kiri: [嗯] 没等几秒, 那边就回复过来:[好,我一直在] 她又往下划, 是爸爸在家群的消息:[我到机场了] 妈妈:[爷爷刚才又醒了一会儿, 你接到女儿直接带来医院] 身旁的乘客已经在站起身, 木子君也随着他们站起来。把书包拿下来背好, 她回复了家里几句,随即便跟着人流往外走。 国内的机场太大了,她下飞机后加快脚步,超了不少人。手忙脚乱地把各种出关的手续办完,她终于找到出口,大踏步地跑了出去。 父女二人一年未见,此刻迎面撞上,倒也没有什么话好说。木子君急匆匆地跟着父亲跑去停车场,书包甩到身前抱着坐上副驾。 虽说飞机飞了11个小时之久,但国内时间比墨尔本慢,木子君恍然间竟产生一种从上天手里偷来两小时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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