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有些名字,她那向来不多的勇气,只能支撑她说一次。 - 雨下了整夜,一直到第二天天亮才停歇。 地上积着深深浅浅的水坑,倒映出晴朗的天和白云。 陈稳从广州出差回来,直接去了单位。 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他给知夏打电话,问知夏用不用去接她。 知夏这才想起,知晓雯昨天说过的,今天晚上要和钟叔叔一家人聚餐。 “爸,我能不能不去呀?”她问。 陈稳叹了口气,“怎么刚一回来就和你妈吵架,夏夏,这次可是你不对,你一个女孩子,一声不吭就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我和你妈妈怎么可能放心?” 知夏说:“我没想着瞒你们,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说。” 陈稳声音严肃:“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你想去泰国玩,等过一阵子你哥哥放假后让他带你去。” “我不去了。”知夏说道。 “你看你这就是在赌气。先不说这个,你收拾好东西了吗,用爸爸回家去接你吗?”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去吧。” 知夏在叫车前,先给陈真扬打了个电话。 “呦,这这谁呀?”陈真扬接起,吊儿郎当地说道。 知夏不理会他的调侃,问:“哥,一会儿和钟叔叔一家人聚餐,你去吗?” “不去哦。”陈真扬尾音上扬,声音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你为什么能不去?”知夏控诉。 “我说我晚上有实验,去不了。” “好吧……”她一个闲人,连找个正经理由都找不到。 “你就当去蹭饭,他们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好了,私下你怎么做是你自己的事情。”陈真扬的声音正经了几分。 显然,在本地上大学的他,这几年,没少被带去长辈们的饭局,已经积累出了临场经验。 挂掉电话后,知夏打车去了港府餐厅。 这家餐厅的味道不算太正,但因为私密性做得很好,走的又是高端路线,因此生意一直不错。 她到的时候,长辈们还没有来,提前订好的包厢还空着。 于是知夏也没进去,在包厢外边的大厅里等着。大厅里陈列着一个巨大而精美的鱼缸,她便站在一旁观赏着里边的金鱼。 忽而,身边多了一个男生,她抬头一看,觉得对方有点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是谁。 “知夏?” “嗯,抱歉,你是……?” “钟司沉,你的小学同学,你忘记喽?”男生笑笑,扬起眉。 “哦。”知夏尴尬地说道,“想起来了。” 钟司沉,她的小学同学,也是钟叔叔的儿子。 小学毕业后,她和钟司沉去了不同的初中。 后来高中时,钟司沉便去了国外读书,这么多年下来,他们总共也就见过一两面。 不过钟司沉后来加过她的微信,但两人除了最开始寒暄了几句后,此外再也没有说过话。 知夏偶尔会刷到钟司沉的朋友圈,但他很少发自己的照片,多数时候只发一些在国外的旅游照。 因而刚刚,她才会觉得这人有那么点熟悉,但又想不起具体是谁。 此刻,钟司沉双手插着兜儿,站在她身前。 他小时候略微有点胖,这么多年过去,变化颇大,整个人变得又高又瘦。 虽不算特别帅,但是是那种很招女孩子喜欢的类型,有点花花公子的气质。 他皮肤被晒成了小麦色,穿着一件简单却不便宜的黑T,胸前戴了一串克罗心的项链。 “你爸妈还没来?”他问。 “嗯。”知夏点点头,见到货真价实的“老同学”,她依旧不知该说点什么,只低头看鱼。 钟司沉却很自来熟,问道:“听我妈说你在上海读的大学?” “嗯。” “你也是今年毕业吧,准备读研还是直接工作呀?” “读研。” “还在国内读吗?去哪个学校?” “北大。” “嚯。”钟司沉竖了竖大拇指,“我差点儿忘了,你小时候就是学霸。” 知夏没接茬儿,问:“你呢,去哪儿?” “LSE.” “挺好的。”她点点头,听知晓雯提起过,钟司沉在国外学的经济还是金融,反正和她专业差不多。 知晓雯还说,钟司沉他妈妈那边儿,好几个亲戚在金融圈子里混得都很不错,以后说不准还能在工作上帮一帮知夏。 知夏没放在心上,也没继续问钟司沉。 只不过,钟司沉一直在找话题和她聊天,中途他甚至能够一心二用,回了两个女孩子的微信。 “咱小学班里就办过一次同学聚会吧?我记得那次你也没来。”他说道。 知夏“嗯”了声,这时手机响起来,她对钟司沉说了声“抱歉”,然后走到一旁没人的观景台前接电话。 外边绿树浓阴,随风阵阵起伏。 电话是哥哥打来的。 陈真扬刚从老陈那里得知了她和知晓雯吵架的消息,前来慰问。 “我还好啦。”知夏闷闷地说道。 陈真扬问:“明天我和你荔荔姐出去玩,你去不去?” 许荔是陈真扬的女朋友。知夏不想当电灯泡,正要说“不去”,余光里忽然注意到一个身影。 观景台右侧通向一条深蓝色的玻璃长廊,长廊内宛如海底世界,玻璃内游鱼潜伏,海草摇摆。 盛怀风站在长廊上,也在打电话。他今天穿的是正装,白色衬衫的袖子折到手肘处,莫名性感。 光线昏暗,他的面容变得模糊,但身形高瘦挺拔,黑色西装裤勾勒出修长有力的腿部线条。 知夏断断续续听到他的声音—— 有点懒洋洋的,似乎提不起兴致,他半倚在玻璃墙上,说道:“算了吧……也不是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作者有话说: 本章评论区掉落20个红包~
第3章 海底世界(2) 想看她放纵沉迷时是什么模样。 “在听吗?”陈真扬的声音将知夏的注意力拉回。 她移开视线,快步走下观景台,低声说道:“哥,我先挂了,一会儿和你说。” 钟司沉在大厅冲她招手,知夏走过去,听他说道:“我爸妈和你爸他们来了,咱俩也进去吧。” 她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把手机放进包里,跟着钟司沉去包间。 进门前,她忍不住深呼吸,钟司沉见状好笑地问道:“你这是紧张?” “有点吧。”知夏说。 钟司沉似是觉得奇怪,微微低了低头,说:“那一会儿你坐我旁边,你跟我总比跟他们有的聊。” 知夏没说话。 没想到进去后,她坐到爸爸陈稳的旁边后,钟司沉竟然直接坐在了她身旁。 钟父笑道:“你跟着夏夏坐干嘛?” 钟司沉没个正形,说:“坐我妈旁边怕她打我。” 钟母打扮得年轻又韵味,她嗔怪地瞪了一眼钟司沉,又抱歉地看向知夏和陈稳,笑着说:“这孩子,这么大了还熬夜打游戏,我想打他又不能打。” 陈稳:“我家儿子也一样,高中时没少熬夜打游戏。” “老陈你这就凡尔赛了,你家儿子打游戏也没妨碍他考清华。”说着,钟父看向知夏,“不过还是女儿乖,夏夏是不都不打游戏的?” 众人的视线随着钟父的声音一齐落在知夏的身上,她牵了牵唇角,“偶尔也会打。” 其实她确实是不打游戏的,但在此刻,她并不想被当做一个乖乖女的范本。 钟母和钟父又轮流问起知夏的学业和生活,热情到令她不适。 聊天中途,知晓雯赶到,她一进包间,便连声抱歉,说:“今天本科生答辩,老师们开会晚了,路上又堵车。” 她一看知夏旁边坐着钟司沉,便坐到了钟母的旁边,正好在知夏的正对面。 知夏假装没察觉到她的注视,偏着头听钟司沉说话。 钟司沉眼神极其好,大人们点菜的时候,他压着声音问:“你和你妈吵架了?” “没有。”知夏口是心非。 钟司沉轻笑,笃定地说道:“我一眼就看出来了,我表妹和我姑吵架时和你一模一样。” 知夏蹙眉。 这人太聪明也不好。尤其是自作聪明。 一顿饭,几个大人高谈阔论,聊得非常尽兴。 钟司沉似乎也十分习惯这样的场合,表现得游刃有余。 唯独知夏,默默坐在一旁,变成饭桌上的一道菜品。 多数时间她都在发呆,偶尔听到自己的名字,才配合地露出笑容。 知夏没吃多少,她的思绪游荡,总是忍不住想起,想起此时此刻,盛怀风和她就在同一间餐厅里。 想起他刚刚说过的话—— “也不是非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不知道他在和谁打电话。 只是这句话熟悉到刺耳。 知夏盯着碗里的响锣,她回想起四年前,高考结束。 那天她跟着陈真扬和荔荔姐去一个朋友家玩,在那朋友自己家的院子里烧烤。 盛怀风给她打前几个电话时,她都没有接。 最后一通电话接起,盛怀风问她在哪儿,她不耐烦地告诉了他自己的位置。 北京是一座大到夸张的城市,陈真扬那朋友住顺义,盛怀风赶到的时候,已经天黑了。 他下车后匆匆跑过来,看得出又热又急,头发湿漉漉的,胳膊上被蚊子新咬了几个包,格外显眼。 两人站在湖边。 夏季晚风里热意翻涌,不远处的别墅区亮起星星点点的灯光,隐约传来嬉戏笑闹的声音。 是陈真扬他们一群人在院子里一边喂蚊子一边打牌。 知夏问盛怀风从哪里过来的。 盛怀风说老孟下午去医院,他帮老孟在网吧盯着。 知夏去过老孟的那家网吧,它开在一条破败的胡同里,常年烟雾缭绕,聚集了一群十六七岁逃课辍学的小混混。 她看了他一眼,语气里有几分不以为然。 知夏听到自己说:“你一点都不为自己前途考虑的吗?明年再考不上大学也去巷子里开网吧?” 那天,知夏穿着一件白色公主裙,脖子里戴着姑姑新送的双C项链,细碎的钻石在夜色里闪烁着微弱光芒。 她从上到下都是名牌,乖巧清纯,却言语刻薄。 “盛怀风,即使你考上名牌大学,也一无所有,这座城市最不缺有着高学历却每天早出晚归挤地铁的廉价劳动力。”她顿了顿,“更何况你现在连一纸学历都没有。” 少年站在一旁,身上是件廉价T恤,他想说什么,握了握拳,又缓缓松开。 他向来是慵懒漫不经心的模样,对什么都坦荡荡,无所畏惧。那晚却嘴角向上扯着,笑容十分勉强。眼底的光亮逐渐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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