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西北,江凛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用力折了折手里的烟,拧了拧眉,到底是没忍住,正打算给秦知珩打个电话的时候,身后的门被推开,“江队,给你准备的接风宴你不吃算是怎么回事?” 说话的人是大刘,比江凛晚来西北一年,一直在这呆了下去。 大刘旁边有个小伙子挠了挠头,满脸疑惑,“江队好像在外面站了两个多小时了吧,你看满地的烟头,怎么比前几年抽的还凶了。” 大刘摆了摆手让他们先吃,自己走出去站在江凛身边,皱着五官扇了扇,“嚯,你这是抽了多少,都快被腌入味了。” “一包。” “都快过年了,你往这跑什么?前些天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要准备结婚的事了,你这一声不吭的跑过来嫂子知道吗?闹别扭了?” 江凛嗤笑一声,结个屁的婚,他早晚被纪眠之给气死。 见江凛不出声,他又问,“刚才谁给你打的电话?” 他不提还好,一提那通只咳了两声的电话江凛的脸黑了黑,背着门口的昏黄灯光有几分阴鸷不悦。 “一没良心的。”他说。 屋子里热气腾腾,一张不小的原木桌上摆满了当地的特色,周围围了一圈人,挨个和江凛熟络的问好。多年未见的战友,抒发起感情来喝一顿酒是最快最简单的捷径。 几圈酒喝下来,桌上剩下的也没几个人了,就剩下和江凛差不多时段来西北的几个。 大刘已经喝的眼球通红,脖子和脸也红成一片,他点燃一支烟,手也止不住的颤抖,“哥,我妹子没了,我连回去看一眼都没能。” 大刘的妹妹有先天性心脏病,年龄也不大,刚成年,本该是上学的年纪,整日待在灰扑扑的病房里面,不停的吃药,不能和其他人一样活动乱跳,小手术不断,一个小小的感冒都能要了她半条命。 去年年初的时候动了一次大手术,本以为病情稳定下来,能和正常人一样生活,可是好景不长,小姑娘的心衰越来越厉害。上个月月底,大刘出任务的时候,凌晨突发疾病,离开了。 小姑娘去世的时候江凛去了一趟,大刘的母亲接受不了当场晕倒,他在执行任务根本回不来,后事都是江凛帮着一手操办的。 江凛用力拍了拍大刘的肩膀,无声的给予安慰,良久转身离开,把空间单独留给他。 酒意翻涌,晚上寒风凛冽刺骨,吹在人脸上恨不得带走一张皮,江凛慢慢顺着小道往前走,越吹人越清醒。 手指被冻的僵直,指节也泛着红,他动了动冰冷的指骨,停下脚步,低下头颅,从口袋里拿出烟抽出一根含在嘴里,紧接着有拿出一盒火柴,擦亮,半拢着手掌,点燃烟,火柴的火光亮了一瞬,然后又瞬间冷却熄灭。白色的烟雾从口唇边溢出来,男人的影子被暗色的小灯拉的很长,脊背不再挺直,微微有些佝偻,透着几分寂寥。 一支烟燃尽,江凛拿出手机,借着酒意把电话回拨过去,结果显示对方正在通话中,他把指间的烟蒂扔进垃圾桶里,摇了两下头让有些涣散的目光重新聚集到屏幕上,可能是冻狠了,他跺了两下脚,咬着牙根敲了几个字发过去。 【江凛:打电话干什么?求和?】 消息转了几个圈,然后,一个红色的感叹号跳了出来,还附带一句话,【对方开启了朋友验证,您还不是他(她)朋友。请先发送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他轻嘲一声,鼻子一下就泛了酸,早该想到的。 纪眠之下了狠心跟他分手,怎么可能还留着他的联系方式,估摸着下午那个电话,是拉黑他的时候误触了吧。 平心而论,他有自知之明,他还没到让纪眠之怀念一下再拉黑的程度。 月亮从厚重的黑夜里爬出来,又圆又亮,枯枝偶尔跟着风颤动一两下,地上的灰尘被卷起,寒风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无孔不入的吞噬最后一点温暖。
第49章 纪眠之出院当天, 谁也没让来,自己和苗观乘拎着大包小包的换洗衣服回了京郊的别墅,然后好好洗了个热水澡, 把这么些天的消毒水味道冲去。 病了这么多天, 原本合身的家居服现如今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 两条凸的明显的锁骨和弯腰时显露的腰脊线让苗观乘皱了皱眉。 “你这是瘦了多少?” “单位那边抓紧辞了, 反正你和江凛分手了,这几天就收拾收拾东西跟我回美国。” “早知道当时就不该答应让你回来,小半年的功夫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的,这都什么事儿。” “昨儿找了个阿姨给你补身子, 你这瘦的都快脱相了,没几天就过生日了, 给你做的衣服一件都穿不了,我妈要知道肯定又骂我没好好照顾你。” 苗观乘絮絮叨叨个不停,把厨房里做好的饭菜端出来, 皱着眉一个劲往她碗里夹菜。 面前的碗都快堆成小山了,纪眠之照单全收, 沉默的吃完,把碗筷放下,擦了下嘴, 又喝了口水, 犹为认真的说,“观乘,我不回美国。” 苗观乘气呼呼的质问, “你不回美国干什么?”话落, 一丝念头停留在他脑海中,他偏了下头, 顽劣神色退的一干二净,转而一副冷静严肃面容,“你别告诉我你打算留下来扳倒蒋或雍?” 纪眠之挺爽快的点了点头。 “不是,你他妈有毛病吧?”苗观乘蹭的一下站起身,单手叉腰,站在她面前来回转圈,指节用力叩了几下桌面,咬牙切齿的开口,“我实话和你说了吧,门儿也没有。” “你知道蒋或雍在外面干的什么东西的?你想到的想不到的,他都沾。” “这次季家内乱他也出了一份力,你以为他是为了刺激你?他是惦记整个Tsuki,好在纪寅也不是吃素的,眼都不眨的把他在美国的公司都做空了。” “你这会拿着证据去揭发他,不正是往枪口上撞?” 苗观乘就想不明白了,纪眠之那么精明的一个人,两个人没钱的时候一美元都能掰成六十瓣花,怎么一到了这种事上就开始糊涂了呢。 他继续苦口婆心,“你担心蒋或雍丧心病狂对我们出手,但是你想想,他怎么敢明目张胆在皇城根动手?谁能放过他?” “你担心江凛我理解,但是这次我不站你这边,你就是关心则乱,证据捏在我们手里,蒋或雍能怎么样?充其量就是拿长津那边开开刀吓唬吓唬你,真要是闹出点什么大事,谁能忍?” 他一点点剖析利弊,说的口都干了,然后捞过她攥在手里的水杯喝了个一干二净,连她生病还没好利索都不管。 纪眠之抬眼看他,一字一顿,“万一呢?万一他要真对你们做点什么我怎么办?” “我不能让你们为着我的事把自己搭进去。” “他不让江凛查,我自己查总可以吧?我爸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就走了,那是一辈子的罪啊观乘,他心里得多难受啊。” 约莫安静了那么一两秒,苗观乘坐在她身边,眼眸里泛着认真,语重心长又带了些怒气,“什么叫为了你的事把我们搭进去?” “纪眠之,老子这条命都是你救回来的,搭进去又怎么了?” “你觉得谁会在乎这点破事?” “江凛会?” “博昭然会?还是和你一起长大的那些弟弟妹妹会?” “还是你担心他们的父母会因为你们家这档子破事会让自己的孩子远离你和江凛?” “如果他们一开始就么想的怎么会放任自己的孩子跟你玩?明知道江凛和秦知珩查了这么多年还一如往常的对你。”苗观乘拍了两下桌子,粥碗和勺子碰撞发出颤响,他音量一个劲的拔高仿佛要冲破房门,“纪眠之,你能不能别把你放这么低?” “你把你自己当什么啊?” “觉得自己特高尚是吗?把我们都摘出来,你自己一个人去翻案,哪怕失败了你也不害怕,反正孤家寡人一个,没了就没了。” 被戳中心事的纪眠之不说话,眼眶通红,无意识的扣着手指骨节,锋利的指甲一下下划过皮肉,带着隐秘的痛感,直到皮肉被划开,冒出一丝血,一滴泪才掉下来,正好覆盖在伤口上,咸涩的泪珠疼的她瑟缩了一下,紧接着又是第二滴,第三滴,她也不躲,仿佛这样就能赎罪似的。 苗观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末了,蹲在她身边,祈求一样带着后怕,尾音都发着颤抖,像是纪眠之把平安扣卖了给他治病的那时候,抓着她的手,“纪眠之,我就剩下你一个亲人了。” “我没办法接受连你都要离开了。” “你想想纪叔留给你的信,阿宥,算我求你了行吗,我们别那么急。” 濡湿的眼睫遮挡住视线,纪眠之擦了一把泪,眼睛盯着桌面一点失焦,唇色苍白,毫无血色的面上闪过一丝挣扎和动摇,声音沙哑却微弱,“可是我不能拿着你们的以后去赌,我背负不了那么多的,观乘。” 事已至此,苗观乘不再劝她,转而发了条讯息给博昭然。 / 出院的第一个周之后,京港的天在初雪过后愈发冷了起来,纪眠之穿着厚厚的棉服,裹着帽子和围巾,独自一人开车到悦庭。 明明只是半个月没回来,却恍若隔世,她把车钥匙放进口袋里,伸手摁了指纹拉开门。 整个房里到处都是冷的,下了一场雪之后,阳台的玫瑰花好像更枯败了一点,旁边的石榴树也是。 纪眠之把包随手放在沙发上,径直上了二楼。空余的行李箱都在衣柜最上面的那一格里,她够不太到,搬过梳妆台前面的椅子,伸手拉了两个空的箱子出来。 两个大箱子并排着被打开,她拉开衣柜,把自己已经穿过的衣服往箱子里放。只是住进悦庭两个多月而已,东西零零散散的收拾出那么多,她低头看了眼不太好关住的行李箱,疲惫的吐了一口气,认命的蹲下身子准备压一下。 箱子被她塞的太多了,压了这头那边又不严实,纪眠之破罐子破摔的把整个身体的重量往箱子上压,还泄气的想早知道当时听江凛的买拉链款。 行李箱在床边摆着,她关上一个之后,又如法炮制的压在另一个较大的上面,视线平齐床脚往下落,纪眠之突然看到床下有个盒子,黑漆漆的。 她一下松了力,伸手往里探,费力的把那个黑箱子拖出来,然后抽了几张纸把手和箱子表面的灰尘擦干净,然后打开。 里面放了几个四四方方的绒盒子,她皱了下眉,下意识的想不会是江凛的什么宝贝吧,藏在这么隐秘的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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