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江莺又加了一句:“我得复习了,晚安,姑姑。” 挂了电话,江莺身体蓦地一软,瘫坐在地上,冰冷的感觉让她眩晕。 父母刚离世那一年,她搬去了城县,不大不小的一个小县城,节奏缓慢,老建筑很多,很少会遇见早晚高峰,只有小学门口才会出现严重堵车的现象。 气候温和,少雨多阳,不像江城,一进入十月中旬就开始淅淅沥沥下个没完没了。 那个时候,她不爱讲话,沉默寡言,阴郁悲伤。 一天到晚除了学习就是发呆,江婉瑜还带她去看过一段时间心理医生。 江莺手扶住胸口,呼吸有些压着,汹涌的记忆宛如大海上的浪潮,掀起巨大的风浪,足够淹灭一坐小船。 本来一切都挺好的,一直到初三结束的那个夏天,漆黑粘稠的热意,不断的蝉鸣虫叫,空调的嗡嗡声,被悄无声息拧开的门,渗入黑暗的酒气。 无数次窥视她的双眼,淹没了一切空气。 那晚,就像是一个重生,她所有的尖叫,所有的恐惧,都像是一个无穷无尽的深渊,一眼忘不到尽头,将她拉进去,再也出不来。 江莺想不通,也不明白。 奶奶说:“美丽的花儿都有罪。” 可,这种罪又是谁赋予,又是谁创造。美丽又有何罪,为什么有罪。 江莺蜷缩在门后,手臂抱紧膝盖,眼泪染湿一片校服裤子。 初二在城县,被一个精神病尾随。那个时候,江莺最怕放学上学。 可是没有父母能够送她,那条路只能一个人走。 那件事以后,江莺好不容易才回到江城,独自一个人生活,努力的想要过好生活,可是,怎么总是过不好?总是状况百出。 江莺一直压在心底的情绪翻涌而生,几乎淹没了她的一切感官。 黑夜笼罩着,房间里没有一丝光线,遏制的抽泣是唯一的声音。 绝望在平静中到来。 江莺用牙咬住手臂上的袖子,睫毛濡湿一片,肩膀颤个不停。 门外,举在半空里的手停滞。 李北缓缓地垂下手臂,静默地听着屋里压抑的哭声,与窗外的风撞到一块。 别哭,江莺。 你应该像之前那样笑。 李北靠在二楼的窗台上,凝视着紧闭的房门,陪着江莺直到屋里亮起灯。 掏出手机,李北点开小白的对话框。 LB:找人问问江城一中高三八班的江莺。 白毛的白:今天那个小仙女吗! LB:嗯。 白毛的白:不是,北哥,你跟小仙女真住一块啊? LB:少打听。 白毛的白:可怜.jpg/可怜.jpg/可怜.jpg 李北没搭理他,小白过了一两分钟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白毛的白:这两天孙柏跟郑越那几个傻逼对上了,喊我跟寸头过去帮帮忙,北哥,你俩是什么情况啊,给个建议呗。 李北觑一眼江莺房间窗帘缝隙溢出的灯,冷白的下巴笼在手机光里,手指飞快的点击屏幕。 LB:随你们。 白毛的白:行,明白了。
第13章 Chapter 13 小白回话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多。李北并未休息,修长的手指间夹着跳动着橘火光的烟,在黑夜里是唯一的光亮。 他一直站在江莺的门前,平静而沉默。 风吹得楼下的老槐树在雨夜里晃个不停,黑子躲在窝里一声不吭。 白毛的白:北哥,打听清楚了。 李北单手划开手机屏幕,垂着眸看着消息,一片冷光打在他的脸上,面无表情,一丝情绪都没有。 等着小白第二条消息,对方却一直没发过来。 LB:? 过了五六分钟,小白打来一个语音通话,李北顿了下,抬眸看了一下江莺紧闭的窗,才转身往他的房间走去。 房间门推开,噼里啪啦的雨声掩盖一切。 关门声在嘈杂的声音里微不可查,江莺放轻动作,小心翼翼地拉开门,探出头,静静地望着李北关上的门,手指扣着门框不知所措的收紧。 有那么一瞬间,她好像回到之前的日子。 那一辆停在监狱门口的面包车,孤独生活里唯一陪伴她的存在。 雨下的很大,带着一股要闯破玻璃的架势。 江莺愣了很久很久,眼底微涩,才重新关上门。 房间里,李北懒散地靠在门上,按下接听,没有摁扩音,直接放在耳边。 “说。” 简短的一个字沙沉的响起。 那头,小白尬笑几声,说:“北哥,我刚是去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理了理事情的前后顺序。” 李北轻嗯了一声,尾音平乏。 夜色里,少年的眸子格外深邃,浮浮沉沉挂着压抑。 安静无声的听着电话那头的说话声,眼神一点一点的暗下来,无声的暴风雨在凝固酝酿。 小白说,没人清楚江莺跟许霓因为什么闹起来,也没人明白为什么许霓那么针对江莺。高一刚开学那阵子,两个人关系挺好的,谈不上多交心,但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 最开始,许霓只是不让人跟江莺说话,有活动不让叫江莺,会在老师组织搜班里违禁品的时候。江莺隐秘的情书,带着一点淡色的润唇膏,以及课外书被交给老师,成为班里第一个杀鸡儆猴的存在。 高一那一整年,江莺只在开学的那一个月多月与其他人相安无事,后来刻意的无视,让江莺变成独来独往,孑孑一人。 高二情况就愈演愈烈,许霓会带人堵江莺,会把她关在厕所一整夜,会在黑板上,江莺的课桌上写或刻满不堪入目的字眼。 于是整个班里的同学就像是达成一个共识,悄然无息地不用任何人指示的去欺负江莺。 小白说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也没什么,北哥,所有人都这样。” 李北缓慢地低下眼,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小白在那边不安地问:“北哥,到了高三,基本上没什么了,就是跑跑腿,打打杂。” 片刻,李北说:“高二,详情。” 小白干笑几声:“高二其他也没什么了,就是被男同学撕撕日记,在日记上画了点东西,被许霓拍了挺多照片当表情包,其他真的没什么了。” 李北挂断电话,给赵山打了一个电话,让人给他送一下摩托车。 半小时后,雨渐小,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混在没有光线的房间里的少年伸手扣上帽子,拉开门,一身漆黑的走进雨幕,背影寂寥,带着几分戾气。 开上停在院子里的小三轮一路驶到监狱外的公交车站,那里停着三四辆摩托车,车身被雨冲刷的锃亮,大灯照出远光。 李北打开车门下车,其中一辆摩托车上跳下来一个年纪与他相仿的少年,灿然一笑:“北哥,交给我,保证完成任务。” 李北把三轮的钥匙扔给他,说:“谢了。” 骑着李北摩托车的人下来,坐到其他人的车子上,吹了一声口哨。 “北哥,走!” 李北拧了一下眉,说:“你们回。” 为首的人斟酌了一下,叫着其他人离开。俱乐部的人都知道,李北向来都是独来独往。赵哥他们也就是让他们意思一下,不强迫跟着李北。 等他们都走了,细雨也停了,冷风吹得安静。李北打了一个电话给小白,问了陈年的家庭地址,戴上头盔,跨上摩托车,拧动车把,嗡嗡几声,车像一条闪电一样消失在夜幕中。 摩托车缓缓地停在一处高档小区门口,李北打眼扫了一圈,找了个监控死角守株待兔。 天渐渐的亮,周围热闹起来。 便利店旁边的道口,一辆车身线条流畅张扬的摩托车停在那,靠在车座上的少年扣着帽子,掩住大半张脸,只能瞥见一抹冷白,淡薄的唇间噙着一支烟,灰白色的烟雾升起,片刻后,化为乌有。 穿着一中校服的陈年从远处走来,远远地就看见那一辆扎眼的摩托车,与他的主人。 心里猛地一跳,陈年目不斜视地走过来。 陈年站在几步之遥:“李北。” 他准确无误地叫出来这两个字,音齿之间咬牙切齿的意味明显。 李北微微偏了一下下巴,一句话都没说,上前揪住陈年的领子掷到道里的墙上,眼神冰冷的俯瞰着矮他个头一脸不甘的陈年。 这种眼神,李北见多了,跳梁小丑一般。 李北吸了口烟,裹挟着烟雾的沙哑声音低低发出:“离她远一点。” 陈年咬紧牙,笑得阴森:“有本事打死我,否则我不会罢手。” 李北看他倔强的眼神,兀自淡笑一声,松开陈年的领子,说:“陈年,各自退一步,对谁都好。” 陈年抿紧嘴,一副外强中干的模样,李北懒得再说。 往前走了几步,他回头,平静地说:“按照后街的规矩,今天一方不进医院就没办法结束,但你跟她,马上要高考,为此搭上你的人生,你觉得值吗?” 陈年倏尔抬起头,心里清楚他跟李北真动起手来,一点胜算都没有,上次被揍的伤还没好,隐隐作痛,但又非常不甘心,只能挑衅地说;“李北,你喜欢她吧,那你知道她喜欢谁吗?你知道她的第一封情书是给谁的吗?你跟她,比起我跟她还差的远。” 李北眼神暗了一下,沉默片刻,缓缓地抬手,对着陈年竖起中指。 天晃开,泛起淡淡的灰色,风轻吹。 李北骑上摩托车,绝尘而去。 陈年攥紧拳头,恶狠狠地看着李北离开的方向,心中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掏出手机给陈峭打电话,简单说了一下前因后果,那边安静了很久。 陈年不忿:“哥,你就帮帮我吧。” 陈峭叹口气,说:“小年,你知道在后街中都分为哪两派吗?一是明哲保身,爱惜羽毛,还想活着有条路,二是不要命,不怕坐牢,无所谓人生。李北就是第二种,他在后街没人不认识,没人愿意跟他对上,最开始,他就是靠打架拼命出名。给人做过是打手,打过地下黑拳,替人收过帐,跟你完全是两个世界。不是哥不帮你,而是哥不能让你毁了自己的人生。他今天只是警告你,没带人,没带武器,下次就不一定了,甚至说难听点,他不带人,不带武器,都能让你躺床上一辈子。” 陈年不知道说什么了,握紧拳头,不甘弥漫在心里,敷衍了陈峭几句就挂断电话,转身找托人打听李北的家事。这种烂人总有一个见不得人的身世,会是他最好的攻击,就像是死了父母的江莺。 周五放学,江莺走出校门,碰上来拿书包的许霓,肩膀被狠狠地撞过去。 江莺没吭声,走进熙攘的人群。 今天很奇怪,似乎前两天的难堪就像是一场梦,现在所有人都回到从前,共同性的忽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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