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莺靠着另外一扇门,郁闷的望着车窗外。 出租车停在江北殡仪馆门口,司机关掉打卡表,撇了一眼外头,说:“一共五十一,给五十就行。” 李北强撑着意识拿出手机扫码付款,晕红的眼尾移向江莺。 他淡色的唇微动,声音沉哑:“你先回去,我吹吹风。” 江莺翕张几下唇,想说要我陪你吗,对上少年眸子里的疏离冷寒,蓦地哑言。 出租车离开,独留下少年漆黑寂寥的背影。 李北靠在墙上点了支烟,眼中流露出颓废无力。多靠近江莺一点,就会濒临失控更多。 夜色浓稠,冷风习习,一墙之隔。江莺抬头望着无垠的天,拢紧了身上的外套。 周一,凌晨四点多,初冬时节携来寒风冷流,整个世界都陷入灰白的状态。 江莺靠在床上,盯着挂在衣柜外面的鹅黄色大衣。 四点半的闹钟响起来,江莺猛地掀开被子,跗骨的冷感瞬间倾斜而来。 江莺把衣服挂进柜子里,无声地叹口气,抬手摸了摸眉上的疤痕。 似乎,没那么烫了。 下到一楼大厅,厨房掩着门,溢出细碎的光,在未亮的清晨突兀着。 江莺轻轻推开门,李北背对着她,套着一个黑色的卫衣,潲出皮肤更显的苍白。 听到声音,他回头看她一眼。 江莺说:“早。” 李北回:“早。” 厨房内沉默下来,谁也没有再开口。 五点多,天空还是灰暗的色调,江莺从二楼下来,少年安静站在大门口,背对着她的身姿修长,烟雾缭绕,手里提着一个淡粉碎花的保温袋。 江莺温吞地走过去,站在李北的身旁,抬头看他,说:“给我的?” 李北手里的烟潲移一些,垂眸看她:“嗯,昨天麻烦你了。” 江莺低下头,接过他递来的袋子,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闷在心头,撑的难受。 有点像是未成熟的柠檬生吃的味道,极酸极涩。 提着装着早餐的袋子略过李北,江莺蹲下来揉了一把黑子的狗头,没有去看身后的少年,迈着不快不慢的步子离开。 李北站在那没动,眸子跟随着江莺的背影。 院子里没有光亮,老槐树摇散着叶子,檐下的门灯没开,他手指间的烟头明光忽闪忽暗,心里估算着江莺到校时间,差不多到站,才转身去了二楼房间,没两分钟就下来,套了一个黑色夹克式外套,扣着黑色的鸭舌帽,带着黑色口罩,一身利索又浓烈,快步走进晨色中。 下了公交车,天空变得明亮了一些,送学生的家长拥挤。风钻进衣服里,江莺拉了一下大衣,顺着人群往一中走,在要拐进通往校门的那截路上,肩膀被人从后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江莺下意识回头,没来得及看清楚是谁。 迎面泼来的水冰冷刺骨,冷不丁一下,激的她无法睁开眼睛,抓着书包的手指收紧发白,浑身震颤,好一会儿才掀开被粘在一块的睫毛。 江莺白皙的脸变得无血色,眸子里暗下一片,泼水的人早就跑了。风一吹,凉的透骨,几声熟悉的调笑声从她的侧方传来,动作迟缓的看过去。 许霓和外班一个卷发女生李思怡举着手机在拍她,两个人相互倚靠,笑得花枝乱颤,还不忘曲着手肘捅一下站在一旁的陈年。 陈年手插在兜里,随意的站着,弯着眼睛笑。他旁边的几个男生都在憋笑,除了其他三个人,都有所顾忌的没能放声大笑。 江莺小幅度的张了几下唇,没能发出声音。 周边的所有人都躲开她走,仿佛她是这条街上最大的障碍物,刺眼至极。 无数探究、好奇、无所谓、嗤笑、冷漠的视线变成无数支人眼看不见的细针,安静的没入身体,没有口子,没有血,只是密密麻麻的生疼。 陈年慢慢地走过来,停在江莺的跟前,微微弯腰,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江莺,早,礼物喜欢吗?” 江莺垂下眸子,唇紧抿,衣服湿了大半,黏腻,冷得彻骨。 陈年直起上身,朝屈骁说:“纸,”然后偏头看许霓,“在录吗?” 许霓晃晃手机,说:“当然啦。” 江莺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后退一步想跑。这里距离一中很近,只要跑过去就好。 陈年接过屈骁递来的纸,发现江莺的意图,抬了一下下巴,张景立马走几步堵住了路。 江莺被迫停在原地,呼吸困难,嗓子无法发出声音。 “真可怜,”陈年啧啧,掏出一张纸,体贴的为江莺擦拭,慢吞地说,“江莺,你知道吗,你的小混混男朋友他爸是个杀人犯,坐了十年的牢。” 江莺眸子一缩,头一偏,躲开陈年的动作。 陈年无所谓地扔掉纸巾,发出嗯的气音,继续说:“你知道他爸杀了谁吗?” 江莺知道自己应该跑,但步子迈不开。 “他爸杀了他出轨的妈,这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儿子长大了,”陈年轻笑一声,“跟他爸有什么区别?你说呢,江莺。” 江莺白着脸,嗓子眼里好不容易发出声音,干涩疼痛:“你更垃圾。” 陈年脸色阴狠,下一秒,却笑了:“江莺,没记错的话,这是你第一次反抗吧。” 说完,他看向许霓,问:“录好了么?” 许霓合上手机,比了一个OK的手势,慢慢地走过来,站在陈年的身边。 手指戳着江莺的肩膀,力道一次比一次用力。 “江莺,你一直忍着不就完了吗,为什么一定要把事情变得那么让人疲惫呢。” 江莺没有说话,眼底涩酸,耳鸣阵阵,无法正常呼吸。 过叶的风一吹,浸湿衣物的湿冷凉意就像是有了生命的钩子一样,毫不客气的游进骨子里,让江莺不断的发出细微的颤抖。 许霓懒懒地做出一个无奈我也不想这样的表情,语调悠长地说:“江莺,你跟你那个小混混男朋友挺配的。一个死了爸妈,一个死了妈跟没爸一样,还真是…天生绝配。” 最后四个字含的耻笑重到极致。
第16章 Chapter 16 江莺大脑迟钝的给出反应, 呢喃了一句:“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李北很好, 我也很好。”猛地一下推开眼前的两个人,没有注意陈年的相觑, 以及许霓一瞬间攥紧的眼神。 她又一次不顾一切的奔跑, 往前, 不断地往前, 无视了那些探寻的视线,略过了校门拥挤的人潮。任由冷风灌进喉咙深处, 刺的江莺胸口阵疼,几乎无法正常的呼吸。 车鸣,人影,道路, 所有的东西都被她甩在身后。 江莺跑了很久很久, 久到小腿酸涩,无法前行,才堪堪停下来。 双手撑在膝盖上, 被风吹干的发丝又被汗粘在额头上。 江莺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刺痛的胸口逐渐平复,心跳频率下降趋势到正常。 站直身体,江莺环顾四周。 不是熟悉的场景, 她平时不怎么出门,以前每一个周末都会和爸妈出门玩。后来,他们离世, 江莺就不爱在人多的地方逛。 她从不觉得父母亡故会成为一个攻击点。 难道陈年,许霓没有父母吗? 江莺望着街景, 沉默的想着,或许大多数人都是坐井观天的愉悦。 只要开心,就无所顾忌。 只要释放,就无关死活。 所以,坏也分三六九等。 有些人坏是为了生活,但仅限于自己本身。有些人坏是为了快感,不局限于任何人,任何事。 江莺闭上眼,深深地吸口气,别想了,逃避可耻但有用。看向路标,景西路,在手机地图上搜到一个公园。初冬时节,公园里一切都是黄黄绿绿的色彩,避开晨练的人们,找了一个无人的长椅坐下。 发了会呆,江莺掏出手机给班主任请假。 请完假,江莺打开百度,搜索了关于李北父亲的新闻报道。 虽隔久远,但细枝末节中,透露出一个弧形。 十年前,2008年,网络没有现在发达,大多还是登在报纸上,但现在旧报纸不好找。 江莺点开一条,蓦地顿住。 那是一个贴吧的词条,来自江城吧。 上头贴着当时的报纸照片,像素不是很清晰,是七八年前的帖子。 这个案子的标题是“0827除夕杀妻案”。 大概就是:杀人凶手李某在一月前发现妻子出轨后,悲愤交加,除夕夜醉酒上头,残忍杀害妻子王某,警方在二十四小时逮捕李某,最终判刑十年。 江莺眼底有些发红,放大报纸凝视那些冰冷的字,想着一年如一日停在监狱门口的面包车。 那个时候,李北在想什么? 又是依靠着什么样的心情在等父亲出狱。 江莺翻着帖子,琥珀绿的瞳孔猛然一缩,不可置信地看着楼主抛出的一张照片。 应该是法院外。 年迈的老人死死护着怀中的孩子,试图用手阻止那些镜头,话筒。那个男孩十分瘦小,皮包骨头,一双眼又大又暗,死气沉沉地望着前方,没有躲闪,没有悲喜。 江莺关掉帖子,眼睛红的不像话,白皙的脸上露出悲伤难忍的情绪。 捂住脸,缓了好一会儿。 江莺给小白发了一条短信,说:你好,我是江莺,可以给我发一下李北的手机号吗? 发完短信,江莺怔怔看着观景湖对面的随着风晃动的柳枝细丫,水面不断起着褶皱波澜,印着树枝天空的倒影婆娑。 湖中心停着几艘提供游玩的船,是彩色的。 江莺看见一对年轻父母牵着一个小孩走在湖边,手里提着豆浆油条,小孩儿牵着爸妈的手蹦蹦跳跳,不知道在说什么,笑得十分开心。 寒风吹过,江莺浑身被凉意浸满,眸子里水色一片。 小白收到江莺短信的时候,被人追的爬到了死胡同里一家人的矮墙檐上。 寸头已经蹦下去,催促他快点。 小白颤着腿,说:“寸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恐高。” 寸头沉默一秒,说:“有没有一种可能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被逮住不死也残。” 小白:“……” 心一横,跳了下去。 脚下没站稳险些一个狗吃屎,被寸头及时拉住,开始没命的往前跑。 小白边跑边问:“北哥呢,他今天不也在后街,我记得离咱们不远。” 寸头拉着他换了一个方向,说:“龙哥叫他回来帮忙收个旧账,就在后头溜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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