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吭不响地往前走,从初冬过度到深冬,十一月中下旬跃进十二月中下旬,这将近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江莺没有见过许霓和陈年两个人,他们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 班里凝固的那股子劲儿,不知不觉中退散许多。大概是唱戏的人不在,听戏的人没有守在台下,去看了其他有意思的东西。 高中生活,两年多来,这是江莺过过最舒坦的日子。 如果没有屈骁几个人时不时扫来的阴暗视线的话,可谓是刚刚好。 这一段时间里她几次旁敲侧击问过李北,最后一次是上个周末的晚上,那天刚结束考试。 房间里没有开灯,暖气调的不高不低,少年穿着一件竖领黑毛衣,过白的皮肤衬得冷质感十足,直筒牛仔裤微微垂地,趿着双黑棉拖,姿态慵懒地靠在门框上,修长指间夹着一根烟,吐出的烟雾灰白一团,细碎的发丝遮住眸子,看不见其中的漩涡,声音恹散地问她:“重要吗。” 是啊,重要吗。 不重要的,能安静的学习,安静的准备考试,这才是最重要的。 而她和他。 维持在一个稳定的状态,不再试图越界,恪守本分的选择避开彼此。 江莺偏过头,晚自习上到末尾。 校园里的光照亮一大片树影,窸窸窣窣的风声铺洒在罅隙安静中。 白织灯落在她的眼中,敛起一片沉静。 套在校服外头的白色羽绒服口袋里的手机与晚自习结束铃声一块震了几下,江莺写完最后一个数学题,掏出手机来看。 是江婉瑜发来的短信。 “莺莺,你十八岁生日快到了,姑姑想见见你,这个周末有空吗?” 不到一分钟,江婉瑜又发来一条。 “只有姑姑一个人,姑姑不会久待,就看看你,当天来当天走。” 江莺蓦地鼻酸,心地涩成一片。 妈妈宋云不是一个命特别好的人,父母早早离世,跟着亲戚长大,从小寄人篱下,颠沛流离,受尽白眼。在世时,常常说,如果不是遇见你爸,我这一生都不会这么舒坦。 相反,爸爸江嵩山这边的亲戚大部分都挺好,可能是从事的职业,让他们见过太多的悲欢离合,生老病死,所以心态平稳许多。 火灾后,江婉瑜为了她付出不少,这些不可磨灭,但她的丈夫对她所做的也无法忘怀。但,江婉瑜是她的亲姑姑,她为数不多的亲人。 江莺眼尾发红,想了很长时间,才回了条短信:“好,周日上午我有时间。” 那头江婉瑜秒回:“好,姑姑知道了。” 冬天的风与秋天不同,它无声无息穿透衣物,附着在骨头上,湿冷粘稠。 江莺背着书包,走在汹涌的人群中。 停在公交车站牌旁,静默车的到来,街影融不进寒风,色彩斑斓一片。 几分钟后,她的身旁站来一个人,个子很高,落下的影子浓稠,携着浅淡的烟味。 江莺心一顿,微微偏头,好几天没过见李北了。 黑色长款羽绒服拉长少年的削薄身影,额前的发丝随着风落,睫毛纤长浓密,侧脸轮廓清晰,冷感十足,感受到她的视线,微微偏头,外翘的眼睛斜睨视着江莺,漆黑的眸无声无息。 江莺仰着头,指尖不自禁扣着手心,刘海下的琥珀色眼睛清透水润,白皙的脸上佯装的平静,恬淡又漂亮。寒风一吹,她就一缩,白色羽绒服的毛绒领子衬得她像一只温顺的小白猫。 “李北,”江莺兀自探索着他的视线,人群密集的地方他们站在角落,站牌的阴影遮住少年的半张脸,剩下的半张妖治至极,“你什么时候过生日。” 李北凝着眸子没回答,生日,比过年两个字对他还稀奇,冷不丁地一下,竟没想起来是几月几,在江莺认真的视线里,思索几秒,说:“初一。” 江莺眸子亮了一下,低喃:“大年初一?” 李北轻点了一下头,大年初一,跟过年没区别,与他没什么关系。 江莺移开视线,望着车流,很轻地说:“那可以一起过咯。”
第22章 Chapter 22 月余来, 李北一直遏制着少见面,抓住她的念头又兀自冒出,被凶狠按下去, 嗓音低了几分:“什么?” “那天,不仅要吃饺子, 还要准备长寿面, ”江莺仰头看他, 微微一笑, 眸子像轮月,尾音清甜, “我妈妈做的手工面很好吃,我从小跟着学,差不多会个七七八,到时候做给你吃呀。” 李北怔忪几秒, 深处的贪婪暴涨, 明明一开始为了那一把伞,现在为什么越来越难控制,颇有些狼狈地躲开视线。 羽绒服外套兜里的手攥紧发抖, 无可适从的摸出一盒烟,拿出一根。 李北扫了一圈,都是学生,车马上来, 没点燃,只是含着嘴里,熟悉的尼古丁平复蠢蠢欲动的妄念。 江莺见他躲开, 没说什么,平视前方。 但, 郁闷的心情好很多。 617路公交车慢慢驶来,一个猛刹车停下,有人下有人上,躲挟着寒风。 这个点人还是很多,下班的疲惫,高三的紧迫。 江莺坐在最后一排的靠窗位置,李北坐在她的旁边位上,呼吸之间,忽浅忽浓的烟味倾斜,望着跳在手指上的光。 李北最近烟瘾很大,掩盖了那股清新的肥皂香。 默了一会儿,江莺拿出手机,插上耳机,一只放进耳朵里,另外一只迟疑了一下,递向旁边。 她没有抬眼,李北垂眸,盯着白皙手心里的耳机。 卑劣心理又在滚动,李北缓缓地把手从兜里拿出来,微热的指尖碰到江莺的手心,没有立刻离去,而是顿了一两秒,才拿起耳机塞进耳朵里,身体后靠,手重新揣回兜里,闭上眼,回味那两秒的心悸,指尖不自禁的摩挲在一块。 江莺迟愣了一下才收回手,短暂的触感还停留在手心,心慌意乱的低下头,捣鼓着手机,翻开歌单,随便点了一首,是陈婧霏的“晚风”。 舒缓低沉的女性嗓音慢慢地在耳边炸开,江莺抬眸看向窗外的景色,梧桐树叶满地落,车流灯光刺眼或低暗,百货楼高层灰涩下来,橱窗里的光闪耀。 快到监狱门口的站牌时,车上只剩下她和他两位乘客,耳机的歌切换到了“大悲咒”。江莺默了一下,镇定自若地切走,然后,响起了几乎每个小孩儿都熟知的一首歌的前奏——迪迦奥特曼的中文主题曲“奇迹再现”。 江莺:“……” 哦,我多姿多彩的学习歌单。 李北嘴角难得勾一下,转瞬即逝,却起了坏心思,喉结上下颠倒,轻声低唱:“新的风暴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穿越时空竭尽全力,我会来到你身边。” 江莺震了一下,不可置信地偏头看他。 不是,这竹竿突然发什么疯。 原版声音是很有冲劲,热血沸腾,李北唱的时候,没有按照原来的调子,而且些许低沉含惺忪睡意的嗓音,尾气拉长了音调,像是缱绻缠绵一样的温柔。 “够了。” 江莺关掉音乐,拔掉耳机,车一停,就迫不及待的挤过去下车,漆黑夜晚的清洌透骨的风一吹,耳根的热气褪去几分。 慢了她一步的少年温吞走下来,冷风吹乱他的头发,眸子寂无一片,停在江莺的身边,朝她伸手,夜里的声音很好听:“书包给我。” 江莺下意识抓紧书包带,摇头:“不沉。” 公交车离去,周边浸入黑暗,李北朝她走一步,藏匿的眸子痴迷哗然,重色愈浓,伸手拿开她的手,勾住书包带子取下来,说:“走了。” 微凉的手似乎还附着在手背,仿佛从未离去,江莺抿了一张嘴,安静的跟在李北身侧。 走进江北殡仪馆,铁门缓缓地关上,台阶上黑子的狗窝前两天被挪到了大厅里面,听见脚步声叫了两声,开始跺着前脚哼哼唧唧。 江莺摁开门灯,揉揉狗头,给它添了狗粮和水。 暖色灯下的冷沉阴郁少年与黑子谁也不退让的盯了对方好一会儿,江莺无奈抬手捂住黑子的眼睛,给它强行转个弯。 李北垂下眸,真的不喜欢狗,偏偏是她的狗,一言不发地转身上楼,留下江莺蹲在地上,抿嘴偷笑,眸子里都是细碎的光。 寒露深重的夜里,殡仪馆大门外,一辆破旧不堪的红色电动车慢慢地停在不远不近的路边,骑着车的中年男人套着一个老旧的深棕色皮衣,折痕处掉皮的皮鞋踩在地上,眼神阴狠,露出一个疯狂的笑。 “小兔崽子,”李志高嗤笑出声,满是褶皱的脸上挂满凶恶,“真是躲了一个好地方啊,让你爸好找,现在躲不掉了吧,跟你妈一样贱。” 李志高拿起手机拍了一张江北殡仪馆的门头,拍完看着照片自言自语:“小崽子,跟崔眉那贱货一样是贱命一条,躲到这么晦气的地方,骑那么好的摩托车,拿着亲奶奶的钱,都不管管亲爹死活。” 骂完,李志高找到李北的手机号,皱着眉想了想,不能现在发,万一又跑了怎么办。那个破学校,李北可就一次也没去过,知道人在那就行,合上手机,骑着车悠悠然地走了。 半道又路过关了他许久的监狱,李志高扫视一圈,四周空荡无人,树林茂密,风一吹就杂草乱响,骂了句晦气玩意,把电动车的车灯开到了最大亮度。 第二天周五,难得一个艳阳天,空气清新冷爽,阳光不冷不热地洒下来。 课间,江莺的手机震了一下,是李北。 “奶茶放门卫了。” 江莺愣了一下,回来一个:“?” 李北正在坐在蓝天网吧电脑前的椅子上,左耳朵上多一个Y字母的银色耳钉,在电脑照射的光下闪烁着暗光,后耳上纹着一个黑色字母J,微微渗血,周边皮肤敏感的泛红。 旁边位置坐着小白和寸头,正互骂对方没兄弟情抢人头不是人。 李北迟疑着,手敲着键盘,过了十多分钟,拿起手机回了一句:“小白给你买的。” 江莺看了眼短信,疑惑不解,小白为什么给她送奶茶?站起来下楼,往校门口走,光照的暖洋洋,校园里声音嘈杂,女生三三两两地趴在栏杆上,男生走廊里打闹嬉戏。 从门卫大叔的桌子上拿起袋子,是茶颜悦色的挂花弄,旁边的纸皮袋子里装着一块包装精美的生巧甜点,看上去很贵。 回到教室,教室里极少数的目光扫过她。 江莺安静坐回位置上,突兀的,坐在靠后门的屈骁蓦地开口:“有个校外男朋友就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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