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霏说不下去了,那种一直以为的美好被撕碎填上污点,就好像是要把她的所有一切剥离开,重新再生长一次的彻骨痛苦。 江莺低下头,眼底发红,心中几年来的郁气在听到陈兆南面临坐牢,开始真真正正的散去,如释重负一样卸去全部抑压。 原来,真正的如释重负。 必须是曾经的那个伤害她的恶人付出真正代价的时候,才是彻底的放下。 她没有办法在这件事的基础上安慰陈霏。 甚至只感到了快慰和开心,以及雀跃不已的微妙感。 江莺鼻子堵得不行,猛地站起来,声线不太稳地说:“你先休息一会儿,饭做好叫你。” 她拉开房门,克制动作,轻轻地关上。 陈霏顿了一下,缓缓坐起来,看着紧闭的门,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下。 走廊的光在眼前渐渐地变得朦胧模糊。 江莺坐在楼梯口的第一个台阶上,伸手捂住嘴,无法遏制地哭出来,肩膀不断的抖动发颤。 拐角处,光隔开的阴影半角,李北没有打扰她,屈腿靠在墙上,眼神寂静望着前方,冷白色的脸上没什么神情,静静地听着她的动静,薄荷糖粗砺地滚过嗓子,连续几颗,直到空盒。 情绪渐缓过来,江莺深吸一口气,无声一笑。 她一抬眸,看见楼梯拐角处的影子,心里软软的蔓延着热气。 江莺擦干净眼角的痕迹,慢吞吞地走下去。 在最后一个台阶走完,她歪头,哭红的眼睛对上少年平静冷淡的视线。 “等很久了吧,”她说。 李北语调懒恹:“等你永远不会久。”
第51章 Chapter 51 楼梯拐角的光比较暗, 李北用指腹轻轻地揩掉她眼上的红,脸上难得露出几分温柔意味。 江莺静静看了李北一会儿,头忽然抵住他的胸膛。 可能是心情使然, 也可能是想要新生。 江莺听着耳畔隐隐传来的心跳声,背上若丝若无的轻拍, 呼吸间是他的清新气息。 第二次提及关于她与他的未来, 声调低低弱弱。 “李北, 我们一定要一起离开这里。” 江莺垂着眼睫, 望着楼梯上曲折跌交在一起的黑色影子,手紧促地抓住衣摆。 李北仰着头, 视线缓慢地停在墙角的蜘蛛网上。 没有第一时间回答江莺的话,只是抬起手,掌心慰贴在她的后颈,轻轻地摩挲着指下的柔软皮肤。 他的沉默, 让江莺有点憋, 抬起头,入眼的是少年仰起的下颌,锋利线条绷紧, 喉结凸起,白纱布的角边微翘,露出凝结的痕迹。 “你不是说,我去哪, 你就去哪吗,李北。”她低声问他,“你为什么不说话。” 李北的手指安静下来, 轻轻一用力,把她按进怀里。 他的目光偏离蜘蛛光, 落在斑驳的墙壁上,嗓子滚动,语气不浓不淡地说:“我在思考,你将来要去的大学校附近有没有什么野鸡大专。” 江莺笑了,眼底浮起水雾,抬着脖子看李北,不自觉地踮起脚,一个吻轻轻地落在他的喉结上。 “……” 李北僵了一下,微微低头,垂眸俯视点火不自知的女孩儿,某种掩藏在深处的欲望绽开一瞬,又被他毫不留情地按下去,气音暗调似蛊:“乖乖,你在做什么。” 江莺眼神茫然地啊了一声。 不是。 她在做什么,他没感受到吗,不就是亲了一下,怎么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李北舌尖顶住上颚,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把她重新按进怀里,胸膛里涌现低低沉沉地几声笑。 笑完,他敛了神色,凑近江莺的耳畔,低沉沙哑的声音漫出唇边:“乖乖。” 江莺顿了顿,眼神闪躲,不知所措地蒸腾起的热气熏染着她,连指尖都在发红,紧埋在李北的怀里,不敢抬头看他。 李北顺势揽住她的腰,侧脸亲亲她的耳尖,低喃:“去叫你妹下来吃饭。” 江莺点了一下头,对他含蓄一笑,转身上楼,走到楼梯口的时候。 她回头,迎着楼梯道的光,身后的浓烈大雪,温绵嗓音徐徐而来:“李北,我想看见也不止是只有一个你,而是全部的你。好的坏的,喜的怒的,明亮的阴暗的每一个你。” 李北站在下方,抬着下巴看她,眼神恹冷,手揣在兜里,懒散地说:“谁又给你嚼舌根了?” “我听陈年说的,关于那个人,”江莺迟缓眨动眼皮,慢吞吞地问,“这是嚼舌根吗。” “他算。” 李北额前的发丝又长了,微微遮眼,冷白色的皮肤上不耐极致,语气算不上好,参杂狠劣。 江莺笑得眼睛完成一轮月,细细碎碎地浸在水中,字字清晰地说:“反正我也不想再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你的事了。” 李北点了一下头。 房间的灯被关掉,只剩下一盏夜灯。陈霏靠在窗前,静静地凝望着殡仪馆后方的幽静林间,暗白覆盖一切,凛冬散尽光阴,独留下降生大地的遗物。 江莺推开门,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态去面对陈霏,停留两秒,轻声说:“下去吃饭吧。” 陈霏偏头看她,哭肿的眼睛浮起来,“姐,你离开我家以后一直一个人住吗?” 江莺走进来,“嗯,去年八月份李北才来。” “一个人害怕吗?” 陈霏头转回头,手覆盖在玻璃上,冰凉又微湿。 江莺站在她身旁,往下去望,声音淡然:“以前爸妈在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怕,后来一个人回来住的时候难免会怕。有一段时间,总感觉这里都是人。他们看着我,凝视着我,无处不在。我都不敢拉开窗帘,隔两天因精神压力被鬼压床一次,第二天眼底青黑,班里同学都说我死气沉沉,身上带着不干净的东西。” “然后怎么办了?”陈霏问。 江莺说:“没办法的,我就劝自己接受它,可能心理暗示多了,渐渐就不怕了。毕竟除了臆想出的恐惧,这里还有我和爸妈曾经的存在。” “你恨我吗?” 陈霏直勾勾看着她。 “如果不是我的存在,你就可以报警,不会在恐惧上多加一个人。” 江莺沉默。 她不是个没有七情六欲爱嗔恨的圣人,不可能不责怪,不怨恨。 只是她没有靠山,只能忍,一定要忍过了,去见海阔天明。 可隐忍带来的不一定是结束,或许是新的一轮开始。 谁让人类的欲望生于无穷,恶意长随,不懂节制。 “恨的,”她看向陈霏,眸光明亮灼人,一字一句地说,“那天晚上,所有人都劝我的时候。” 陈霏躲开她的眼神,不敢再看,只能喃喃:“对不起,我不知道会这样。” “这不怪你。” “我知道没有父母的滋味,所以姑姑有句话说对了,她不能让你变得跟我一样。” 陈霏诧异转头,“我妈这么说?” 江莺小拇指勾了一下手心,她应该什么都不说的,那份阴暗的情绪,应该埋起来,不见天日才对。 “不重要了,陈霏,这些不重要了。” “那什么重要?”陈霏的声音突然拔高,胸膛剧烈起伏不停。 暗光下,江莺抬眼,不躲不闪,异常坚定地盯着她,声音温柔有力:“当然是做错事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让那些日日夜夜都在恐惧的女孩儿得到新生,这是最重要的。” 陈霏抖个不停,眼泪不停往下掉。 她觉得眼前这个人让她感到陌生,记忆里的江莺沉默寡言,温顺听话,跟她是两个不同的人。 僵持了一会儿,江莺说:“我把饭给你送上来,晚上我去睡其他屋子。” 她离开。 房间里只剩下陈霏一个人,她蹲下来,呜呜咽咽地小声哭泣。 江莺站在门外,听着哭声,靠在墙上,眼神悲伤地望着窗外。 李北端着一碗面停在她跟前,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声音淡淡地说:“乖乖,你做的很好。” 江莺与他对视,蓦地笑了,接过他手里的面碗放在地上,敲了敲门。 “晚饭放在外面了,记得吃。” 迟疑几秒,江莺又说:“都会好的,陈霏。” 说完,她的右手被牵起,疑惑不解地看去,迎头撞上少年寥恹眸子。 “你的晚饭在我房间。” 房间的窗帘拉的紧密,只有暖气明灯。 江莺盘腿在垫子上,盯着小桌子上碗里的胡萝卜丝,默默地抬头,说:“我不爱吃这个。” “不能挑食。” 李北坐在她的对面,冷着脸,背靠在床边,单腿撑着手臂,手腕露出一截,黑白相映,腕骨清晰,手里拎着一瓶啤酒,随意地往下坠。 “……” 江莺不情不愿地夹起,吃一口叹口气。 李北被她逗笑,仰头喝完啤酒,一捏,易拉罐的声音刺挠,手一抬准确无误掷到门口垃圾桶中,声响哐哐当当。 他拿起新的一瓶,单手拿住,食指弯曲扣住拉坏。 气泡专有的气音炸开。 江莺停下筷子,小脸上压着好奇,琥珀色眸子透亮清澈,抬抬下巴,小声说:“小狗,我想尝尝。” 李北瞥她一眼,站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瓶可乐,起开放在桌子上推过去。 “……” “我十八了。” 江莺握紧筷子,委屈地板起脸,一动不动地瞪着他。 李北掀开眼帘,看她,眸子漆黑寂静。对峙几秒,将她的可乐换成他的啤酒。 “十八了,胆大了,请便。” 他懒散地靠回床边,面无表情,语调漫不经心,却莫名激起人的反抗欲。 臭!小!狗! 江莺放下筷子,拿起啤酒,轻抿了一口,眉头微蹙。 夜色渐深,面坨在一起,桌子上撂着七七八八的啤酒瓶。 黑衣少年盘腿坐在桌前,手肘支在桌面,单手撑着下巴,冷淡眼神定在对面脸颊坨红,眼神迷离的女孩儿身上。 他用气音笑了下,伸手接住她落下的额头。 “还十八了,一瓶啤酒变八岁。” 李北轻轻地放下她的额头,让她的脸颊侧过来。 灯光太亮,她的脸太红,眼睫忽忽闪闪地抖动,时不时想抬头往前看。 “笨死了,”李北俯瞰着她,指尖下她脸颊的温度炙热,语调比她清醒时温柔:“小笨鸟,你不知道笨鸟先飞吗,谁都能欺负,以后别忘了用翅膀扇死他们,扇不过告诉我,万事都有我挡在你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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