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莺低垂着头,轻声说:“我现在回答什么,你都会以年纪小,异想天开为由。但是,人在每一个阶段,不论大小,都是有感情的,并不是昙花,而是仙人掌,纵使是在沙漠边缘,也会努力生长。” “江莺!” 江婉瑜声线绷紧,随时都能发脾气。 曾然适时开口:“好了,小婉,想想中午吃什么,我好饿了。” 江婉瑜转回头,靠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地盯着前方。 知道现在不应该生气,应该给江莺一个缓冲时间,但是她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看见。那男孩都住到家里了,万一两个人之间有一点什么意外发生,那江莺正要起帆的人生就彻底毁了。 缓了好一会儿,在车靠近江北殡仪馆门口打算开进去。 江婉瑜一想到下车就见到李北,两眼直发昏,厉声问:“江莺,李北是个什么人,家里发生过什么事你知道吗?” 江莺准备下去开门,手指刚碰到车锁蓦地顿住,改为按下一点车窗,让寒意吹散闷在心里的不舒服,语速不快不慢地说:“我都知道。” “你知道还跟他牵扯不清?他爸家暴他妈,并且赌博酗酒,甚至最后杀了人。你觉得他会没受到影响?没有暴力倾向?你难道不清楚这类生活环境中,小孩子的心理与认知会出现偏差吗?” 江婉瑜的声音高高扬起,重重落下,就像是站在悬崖上,往海面掷一颗巨石,惊起浪花无数。 刺耳又戳心。 江莺蓦地抬起眼,眸子一动不动地看着江婉瑜,语气坚定地说:“姑姑,你可以说他的学校不够好,学习不够好,但你不能拿他父母的事情说。这些事情,受到最大伤害的是李北。如果可以选择,谁想要这样的人生。他也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在逆境中生活的人。你不能在不了解情况的前提下轻易定义一个人。” 江北殡仪馆的大铁门开了一条缝又关上,站在门后的黑衣少年,低坠着鸦睫,乌眸被割裂,陷进一望无际的荒芜中,冷白色的皮肤与雪融合。 仿佛此刻,他是寒冬本身。 他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无力的松开,转身往回走,神色极度漠然地走过大厅,上到二楼,推开房间门。 昏暗房间内,地上堆积着正在打包的箱子。 李北关上门,坐在床上,单手起开糖盒,倒出几颗薄荷糖,一颗一颗的嚼碎。 剧烈的薄荷味儿冲上头。 他眼圈发红,悲冷横生。 极浓的自卑开始在四肢与神经游走,握着薄荷糖铁盒的手臂开始发出轻微的震动。 李北身体往后倾,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花板。 他艰难地用后脑抵住床,右耳的耳朵闪过银光,喉结上下滚动,急促的呼吸慢慢地平稳下来。 门被轻轻地敲响,李北闭上眼,缓了几秒。 他站起来,拉开门。 门口女孩儿停在光下,眼神明亮清澈,小脸白皙精致,一见他就露出一个含蓄的笑。 发麻木滞的心跳渐渐恢复正常。 李北低下眸,垂落的发丝遮掩一半,只剩下暗影冗长,声调毫无起伏:“回来了。” 江莺愣了一下,往前走一步,靠近他,仰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小狗,你不开心。” 李北面无表情,说:“没有。” 江莺视线越过他的手臂,落在地上的箱子上,那是装了一半模样。 她眼底灰涩下来,手指戳了下他,提醒他让开。 李北默不作声地侧开身体,让江莺进来。 房间没开灯,窗帘只拉开一半,林间雪白映着灰白的天空,投射进来冷灰色的光效。 江莺站在房间里,手指轻轻地抚过箱子边沿。 “去哪,”她低声问。 李北没接话,关上门,背对着她,淡淡地说:“你应该去和家里人一起住,好好备考最重要。” 江莺凝视着李北的背影,偏瘦,但从不清癯,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李北,你是要逃跑吗?” 他手还放在门把上,冰凉慰贴掌心。 过了几秒,李北转过身,视线冷沉,以同样的方式回答她:“不逃。” 江莺委屈起来,眸底发红,轻声问:“那你这是做什么?” 李北走到她的身前,身影笼罩着江莺。 灰白的冷调光线跃在李北的脸上,那双内勾外翘的多情眼中,平静又冷淡。 他抬起手,勾起江莺鬓角的发丝挂在她的耳后。 江莺与他对视,微凉的指尖从她的耳尖扫过,惊起热烫。 她看着李北俯下身,轻轻地在她唇亲了一下,低喃:“好好备考,一起加油。” 江莺眼眸越来越红,吸着鼻子不说话。 李北手指轻抚过她的发丝,眸子里的暗色被遮掩的一干二净,只剩下一句:“听话。” 江莺明白李北的意思,与江婉瑜纠缠下去没有任何意义。 现在应该做的是努力往前,努力在一起。 爱从来都不是相互凝望,而是共同朝一个方向走。 江莺点了一下头,越过他,按开灯,声音闷闷:“我帮你一起收拾。” 李北眸底浓黑,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陷入绝境。 “好。” 一开始李北的东西并不多,寥寥几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变得越来越多。他在江北的痕迹愈发的强烈,无法忽视。 江莺拉开柜子,有一个纸箱子在里头。 她掀开一角,看清楚是什么,随意抽起一本,愣住几秒,回过头去看在封箱的李北,说:“小狗,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喜欢盗墓笔记啊。” 满满一箱子的书,应该是按出版时间排的。最上面那一版是07年,很久远的味道。 李北走过来,把箱子拿出来,指尖轻拂过。 “第一版是我妈给我买的,”他说,“是她留给我的唯一的遗物。” 冷调声线微哑暗淡,带着异样的情绪。 江莺心尖发疼,伸手盖住他的手背,笑了一下说:“我记得《盗墓笔记》有一个十年之约,”她顿了一下,握紧李北的手晃了几下,“下一次是在2025年,到时候一起去长白山吧。” 光偏暗的躲在身后,李北偏过头看她,眸子又寂寥又深刻,喉咙里满是哽咽,堪堪止住,声线发涩:“江莺,我不是李志高。” 江莺眼圈蓦地红了,小声说:“我姑姑说的,你听见了。” 李北伸手按住江莺的后颈,额头抵住她的额头,眼底弥漫着血丝。 “江莺,我不会成为李志高。” 江莺鼻酸,眼被水雾染满,抬起手捧住李北的脸,将他拉下来,很认真很严肃地说:“我知道的,李北,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李北凝视着她,欲望诞生,再自卑都不想离开她,凑过去像是求生一样与她接吻。 房间里光线晦暗不明,唯一的光亮是窗外。 李北禁锢着江莺的腰,眼皮发红,手指没入她的发间,身体往下压,唇齿间一句一句带着哑涩无声的我爱你溢出。 明明他什么都没说出声,江莺却像是知道一样。 她抬手抚上他的发丝,安抚一样,指尖游走,温温柔柔。 李北逐渐平静,双臂托住她抱起来。 江莺脸颊泛红,眸光水水,下意识伸手拦住他的脖子,腿盘在他的腰上。 她一脸懵,低下头问他:“李北,你做什么呀?” 李北静静地凝视她,开口时,嗓子比之前还要嘶哑几分。 “2025年一起去赴长白山十年之约。” 江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亲了亲他的眼睛,笑着点头。 灰云渐浓遮住,房间的光线变得极度暗淡。 李北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眼眸深邃,浓郁的黑层层渲染,携带着沉而重的情,低低沉沉地念。 “我不知道怎么驾驶船/但如果你在遥远的海滩上/我会跟着风暴去找你。” 莎士比亚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江莺耳朵发烫,无意识卷起手指,眼皮轻抬轻落,嗓子发痒,轻轻地说:“那你来的时候,不要着急,走稳当一点,我会在海上等你。” 来接李北的是赵山,开着一辆黑色大G。 大铁门被拉开,车开进来,两个人来回三四趟才搬完箱子。而要被李北带去俱乐部的黑子是在最后才被牵上车的,趴在后座玻璃上,爪子不断尝试打开门。 铺满雪的台阶,江莺独站在大厅门口,与停在车旁的李北对视。 千万种思绪在心头徘徊,压的江莺眼睛发红,她抬起手,朝他摆了摆。 隔着簌簌的雪,立在那的少年,身姿修长,黑色羽绒服垂到小腿,口罩遮住半张脸,只剩下被风吹开发丝露出的眼眸。 仍然冷漠,却只停留在她的身上。 过了几分钟,李北抬起手,朝她摆了摆,拉开车门上车。 透过玻璃看她,车离开时,透过镜子看她。 江莺一直站在门口,直到车不见了。她知道,他在看她。 或许,最开始的时候。 他就是这样,静静地坐在车里看她。 看她一个人来来往往,看她像是得到新奇有趣的事物一样,习惯性盯着那辆车。 所以,冷漠寻死的少年被她捡回家了。
第61章 Chapter 61 江莺的东西收拾到晚上。 在无尽的寒风夜幕中, 她亲自关上江北的门,如同那天她亲手打开时。 拉开车门,江莺坐上门口的车。 江北渐渐消失在她的视线之中。 曾然看她一眼, 打开轻缓音乐,开车把她们送到江婉瑜在市区的房子。 那是一个处于半商圈与小初高中学校的黄金位置的高档小区, 距离江城一中走路大约是半小时, 坐个车差不多十五分钟就能到校。 江婉瑜把卡递给曾然, 刷卡进地下停车场。 停车场的空气阴冷, 不知道哪来的风四处流窜,转进衣服里。 江莺扫视一圈, 不自然地抓了一下衣袖,微妙的错离感与陌生感齐齐拥挤而来。 曾然打开后备箱,四个人各拿一些,刚刚好不用再跑一趟。 等电梯的时候, 江婉瑜问:“莺莺, 你早上什么时候去上课。” 江莺左手受伤,抱着最轻也最高的一个箱子,只露出一双圆润的眸子, 迟钝地眨了一下,说:“最晚六点前到校。” “行,我以后每天接送你,中午尽量给你送饭。” 江莺:“……” “不用了, 姑姑,我自己可以。” 电梯叮一声到位,江婉瑜让她们先进去, 最后一个走进来,用箱子下的手按了一下15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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