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北没有问过她,这令江莺不那么紧张。 第二辆来得很慢,等了十多分钟,没办法江莺只能在手机上叫个车。 又是十几分钟过去,才有司机接了单。 雨开始变大,洗刷着整座城市,街边商店的橱窗里有夜光,街边台阶下聚集着雨水,一切都映在波澜水面上,倒了过来。 莫名地,江莺想到一句歌词。 「你知道,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怀抱。」 江莺眼底有些湿润,一股情绪涌上来,突然开口问:“李北,你为什么自杀?” 李北睫毛颤了一下,声音比雨还凉:“与你无关。” 在江莺预料之中的答案,片刻,又低声问:“那你为什么救我?” 李北并没有回答,隔了很久,久到打的车从远处驶来,才回了句:“房租。” 坐进车里,江莺冷得打个喷嚏,脸颊白皙透亮,眸子浸在水里,白皙纤细的手指拢了拢湿透的衣服,偏头去看街影,琥珀绿的眼睛比落下的雨还清透几分。 李北兜里的手机震了几下,掏出来一看,是一条陌生号码地短信。 准确说是几条彩信。 少年的眸子暗下来,一望无际的深渊,握着手机的指节发白,冷劣,压抑。 那些彩信图上都是一个女孩儿,穿着江城一中的校服,脸色发白,脆弱不堪,被P成各种模样,带着侮辱人的字眼。 李北找到孙柏的微信。 LB:你把我的手机号给许霓了。 孙柏那边秒回,发过来一大段。 大白兔小乖乖:北哥,许霓找人打听你,别人跟她说你跟我认识,她就跟我说你误会了她跟那个女孩儿,想跟你解释一下事实,北哥,许霓真的很好,她们只是闹了点小别扭。 李北截了个图发过去。 LB:好女孩儿? LB:去挂个眼科,我出钱。
第10章 Chapter 10 雨势渐大,玻璃被砸的响彻,车内没有人说话,只有夜间广播的声音,提醒大家近期出行注意安全,有黄色预警信号。 江莺觑了李北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少年握着手机的手指骨节发白,很用力的收紧,手背上青筋暴起,冷白色的皮肤透出鸦青色的血管。 片刻,李北手心的手机发出震颤。 江莺眸子里有点好奇,但又遏制住,不是那么合时宜的一种好奇,抿唇沉默的望向窗外。 李北划开手机屏,光亮照出来,停在帽沿周围,修长的手指快速地敲打着屏幕。 大白兔小乖乖:北哥,我不信许霓是那种欺负人的女孩儿,肯定有什么误会。 李北眸子里露出嘲弄的眼神,孙柏那边又发过来一条信息。 大白兔小乖乖:北哥,你放心,我肯定问清楚。 LB:挂眼科的时候,顺便挂个脑科。 LB:我请客。 大白兔小乖乖:北哥!!!!你信我!!!! LB:…… LB:。 李北合上手机,点开彩信,凝视着其中一张四五只手摁住江莺的照片。 发生地点,应该是在女厕所。江莺身上的一中校服被水泼湿,脸腮微红,嘴角有些红肿血痕,眼神浸着绝望和无助,想挡住脸,却被人摁的结结实实。 这张照片上被P了几个哈哈哈。 李北偏头,她正侧着脸看窗外,偶尔的一道光会钻进来,停在江莺的脸上,浓密的睫毛打下一片眼影,脸颊饱满白皙,露出的颈纤细脆弱。 兀自,李北脑海里想起奶奶去世的前一天。 大雨倾盆,讨债声连窜,大门被从外砸开,房子里的东西都被砸的一干二净。奶奶年迈的身姿只顾得上护住他,死死的拉住他,让他不要冲动,不要动手。 那夜,大雨十分漫长,夜难捱而不明堂。 第二天早上,他去上学,下午放学回家时,夕阳的余晖落满树影,春风肆意蔓延,还没走到家门口,就看见巷子里排起邻居张望的长队,救护车停在巷口空地,医生和护士抬着担架从曲折的道路里走出来。 离得远,李北却一眼认出那是他的奶奶。 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亲人。唯一一个没有放弃他,抛弃他的亲人。 那一年他六年级,在生日的前一天失去了奶奶。 火葬那天,是在“江北殡仪馆”。 没有艳阳天,没有大雨,只有一望无际的灰暗,是暴风雨的前奏。 也是他,第一次见到江莺。 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下,女孩儿的脸庞精致,眼神清澈,一身白色棉衣裙,外面罩着一件鹅黄色开衫,浑身上下散发着干净的气息,像个不染俗世的小仙女。 这样一个与他无关的人,向他递来一把淡粉色的伞,而他,拍掉了那把伞,捧着奶奶的骨灰跑进雨里,就像是一只落荒而逃的过街老鼠。 江莺被盯的背都僵了,没忍住回眸,对上李北发丝下的眼睛,漆黑的眸子格外的安静,深处似乎有什么复杂的情绪,不等她细看,帽檐遮住了一切。 竹竿的冷漠能杀人。 当天晚上,江莺的日记本上写下这句话,望着这句话大半天,才写完作业上床睡觉。 李北站在二楼窗前一整夜,在雨停后,拧开房间门的前一秒,偏头看了一眼江莺的房间,薄唇微启:“晚安,江莺。” 昨天睡的太晚,江莺险些迟到,着急忙慌的下车往江城一中跑去。 路过后街,她下意识看了一眼。 灰暗的天空,湿漉漉的地面,一棵梧桐树下,少年没戴帽子,手揣在兜里,眼神冷寂的瞥她一眼。 江莺顾不上李北,在迟到前一秒赶到班里。 一进去,她就感觉到不对劲,以往他们都只是看好戏,等待接下来的发展,而今天,带着审视、疑惑、好奇,以及嘲讽、厌恶。 校园里朗朗读书声,班里的白织灯亮得刺眼,江莺垂着头往座位上走,差一个位置的时候,前桌的男生故意的伸出一只脚挡住她的去路,眼神下流的打量她。 江莺脸微白,有点反胃,抬脚跨过去,坐在椅子上,身体发冷,呼吸困难。 坐在她后面的周莹莹抬眼,板着脸拿起一份作文大赛的报纸卷了一下,敲敲江莺的肩膀。 江莺僵了一下,回头看她。 周莹莹说:“你的作文上报纸了,班主任让我带给你。” 江莺沉默了一下接过:“谢谢。” 抻开报纸,一片灰色黑字上,贴着一张蓝色便利贴,上面写着:他们说你跟后街小混混不清不楚,还贴了一张照片,在上课前撕掉了。 江莺微微一怔,视线凝在便利贴上,眼底有些烫,许久,撕下便利贴揉成一团,悄无声息的顺着手心一点一点掖进袖子里。 流言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躲在暗处观察着敌人。 没人问,没人说,就像湖面无声的波澜。只是当江莺站在某一处地方,就会引来无数的视线。她们在窃窃私语,在用眼神打探。 江莺能感觉到这些行为变成如有实质的利刃,安静的没入身体。 比被打一顿还难受千倍,万倍。 周四下午第一节 课是体育课,原定室外,因暴风雨被改为室内,这是一节难得的休息课,没有老师插手,没有额外的作业,是高三生的狂欢。 占用的上课地点是学校的大会堂,平时用来开会或者元旦这类节日的地点。巨大的空间,原木色木质地板,划痕年久,顶上吊着灯,表演台立在不远处,红色的帷幕落下。 在场的不止他们一个班,还有其他班,不远处参加周六篮球比赛的校队借着这个避风的机会在研究战术,时不时运几下球,球鞋的底子划出刺耳的声音。 江莺站在队伍的末位,低垂着头,安静的似不存在。 年轻的体育老师站在队伍前方言辞慷慨,让课代表带着先跑几圈热热身,排解一下高考的压迫感,引来一阵哀嚎痛呼。 “老师,身体不方便,不能跑步,”许霓懒洋洋的声音打破了嘈杂声音。 体育老师摆摆手,她去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托着下巴看向女生队最后一个位置。 江莺抬了一下眼,看向正前方。高三一八班的体育课代表杨帆是他们班最高的一个男生,要走体育特长生的方向,喊了一声预备,带着大家开始跑步。 一开始,队伍的维持很整齐,在快第六圈的那几秒钟,队伍逐渐分散凌乱起来。 末尾的江莺的步伐不快不慢,维持着稳定呼吸,脸腮附着一层薄薄的红,刘海被汗浸湿,几缕贴在额头上,眸子又明又亮,嗓子有点发干。 前头的女生突然停住脚步,江莺顿了一下,正要减速,身后就传来一阵冲击力极强的力度,脚腕一歪,刺痛横生,身体无法控制的往前趔趄,倒在了地上,由于地面滑动的惯力,身体呲出去了一段距离。 一颗篮球慢悠悠的滚到她的眼前,江莺疼红了眼,侧绻在地上,马尾散过来,让她看不清头顶的光影,模糊视线里看见体育老师慌慌张张地跑过来,紧张的询问她的情况,不停地问能不能站起来。 罪魁祸首陈年慢悠悠地走过来,弯下腰,笑得毫无歉意:“不好意思啊,刚才没控制住力道,你没事吧?需不需要去医务室?” 江莺被人七手八脚的扶起来,抬起眼,对上陈年阴森的眼神。 沉默了一会儿,她说:“我没事,去旁边坐一会儿休息一下就行。” 体育老师不放心的再三询问,江莺低着头,声音小幅度的挤出嗓子眼,一遍又一遍的表示没事儿,在无数的目光里一拐一瘸的走到无人的角落坐下,手心呲红一片,冒出血痕,火辣辣地疼,鼻子酸涩的不停。 忍了很久,江莺才平复情绪,朝聚集的人群看去,每一个同龄人似乎都比她做得好。几个男生聚集在一起,鼓掌放肆大笑,其他人运球突破,女生三三两两结伴,讨论着谁比较帅,什么衣服好看。 一节课四十五分钟,下课铃声响起,关闭的门打开,陆陆续续有人向外走。 江莺眼眸晦涩一片,跟随着人群慢吞吞的挪。 风很大,吹得潮湿往她的骨头缝里钻个不停,身体每一处都泛着寒。 刚走到班级门口,几个男生站在讲台上,老师讲课的麦还在桌子上,其中一个高三留级的男生拿起来,对着江莺唱「八连杀」。 这是一首好几年前的歌,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在班里疯狂流传。 江莺白着脸,僵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其他人捂着嘴偷笑,坐在位置上视线撇着江莺。 羞耻难堪在此刻到达极点,江莺脸发白,狠狠地攥紧手,缓慢的走进班级里,无视所有人的视线坐在位置上,桌子表面被用圆规刻出来三个字——哈鞭妹。 她的新外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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