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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刻准备着。” 傅集思不说话了。 红灯的空档里, 他转头看她仍然重复着用手敲腿的动作，局促不安，好像还没完全消化完这场临时起意的民政局之旅。 “集思，你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她收住动作，靠进座椅里，看着前面的信号灯, 反问陈感知，“你呢, 你真的真的想好了吗？” “我真的真的想好了。” 她又反复确认：“真的真的真的吗？拉钩上吊盖了章就不能变了。” “真的真的真的, ”陈感知开车的间隙, 伸出小拇指给她，“拉钩吧。盖了章之后的时效是多久？一百年还是一万年？我绝对不会变的。” “幼稚。”她这么骂他, 但还是伸出手和他拉了钩。 不具法律效力的缔结方式, 象征发誓信守承诺。 他们用幼稚的办法约定一百年和一万年，又用现实的方法加固这个承诺。 去民政局的路不算远, 他们两个人也没有通知任何亲朋好友。 到达目的地，停完车, 两本户口本都拿在傅集思手里。她回头去找陈感知，“走吧。” 民政局不比想象得热闹，结婚的区域和离婚的区域只有一线之隔。 他们一进来，竟然迎头碰见了熟人。 四个人面面相觑，尴尬、好奇、意外，这些表情在他们脸上轮换。 意外之余，是陈感知咳嗽一声，将大家从状况外拉回来。 他们碰见了嘉嘉的表姐，也是曾经照顾过傅集思的温柔学姐，还有陈感知出国留学时的室友。 前阵子刚参加过他们的婚礼。从户外到户内，精致感十足，鲜花草地灯光音乐，一应俱全。宾客菜肴仪式，样样都准备的得体完善，说是世纪婚礼都不为过。 这种巧遇实属难得。女生和女生拉着手去旁边闲聊，剩下陈感知和室友站在原地等待。 离婚冷静期的单子握在这位学姐手里，傅集思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开口，强行让自己的表情归于正常，问出那句最平常的“发生什么了”。 “日子过不下去了。”学姐说。 “啊……” “集思，原来谈恋爱和过日子真的不一样。”她说着，险些要掉几滴眼泪。 傅集思慌忙从包里掏纸，学姐按住她的手说不用，幸而眼泪没掉下来，不至于让别人见了看笑话。 “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没调节好？” “也许吧。说实话，结婚前被好多人打过预防针，说结婚之后就不是两个人的事了，而是两个家庭。我那时候天真的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学姐说，“我和他谈了很多年了，中途分过手，复合，兜兜转转，还异国了一年，本来还以为历完劫终于修成正果，没想到家里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会让我们一直吵架，谁都不肯让步的那种。” 傅集思一时无言，站在学姐面前，说不出话来。 学姐想得很明白，“不用安慰我，也不用劝我。冷静期的通知书都领到了，我们会试着在这段时间里去整理好这份感情的。” 傅集思问她：“嘉嘉知道吗？” “知不知道都一样，这是我们自己的事。” 对话到这里结束。陈感知的室友见女生们散了，拍了拍陈感知的肩膀，说下次聊。 这对夫妇走出民政局，留下即将成为新人的傅集思和陈感知。 他们相顾无言，看着无人排队的窗口，不知道是进还是退。 “你室友怎么说的？”傅集思问。 “他说日子过得很吃力。” 金钱以外，车子房子以外，幸福感是衡量一段婚姻的最强指标。 陈感知去牵傅集思的手，问她怎么想的。 她忽然生出犹豫，抬头看着陈感知，手上却用力回牵他，“我觉得。” 陈感知歪着头看她，在等她的想法。 傅集思却支支吾吾的，“唉，我觉得。” “没关系，集思，你说吧。” “我觉得我们可能需要结婚冷静期。” “嗯，”陈感知笑一笑，放开手，揽住她的肩膀，带她出门，“你说得对。” * 很难说傅集思是不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但她的确很敏感。 回程路上，她会格外注意陈感知的情绪，怕他不开心，担心他失落，也会觉得自己出尔反尔不讲道理。 陈感知送她回学校，下车前，她凑过去亲他的侧脸，和他说晚上见。 被亲的人好笑地又拉住她即将回弹的安全带，“我没生气。” “我知道呀。” “那你怎么开始哄我了？” “给你点甜头。” 他揉揉她的头发，放行傅集思，说：“去吧。晚上见。” 她开门下车，在门边和他挥别。等车子开出学校范围，才塌了肩膀轻叹了口气。 感情的事情，她没有军师，更没有可以效仿的模版。 过去她不憧憬这种罗曼蒂克，在关赫丽的影响下，她觉得伴侣和感情都是可有可无的。有了就接受，没有也无妨。 但是陈感知在她这里明显是个例外。 只有独处的时候，她把自己藏起来，小心地放出心意，忐忑地承认，她是喜欢陈感知的。 很喜欢。 以前也喜欢，现在也喜欢。 高二办公室的事，她早就不怪他了。因为她后知后觉地恍然大悟，那时候她也不是清白的。 她的感情可能比直白的陈感知更浓。 只是藏得比谁都深。 意气风发的少年，美好面孔，温柔礼貌。 陈感知是她的青春里的特别存在，第一次去掉姓叫她的男生，第一个赖她把蛋糕弄脏衣服的男生，第一个和她拉手踩石墩，让她心绪起伏不定的人。 她很喜欢陈感知，很想和他呆在一起，很享受他的好，他的玩笑，和他的每一次牵手、亲吻、拥抱。 至于结婚，如果对象是陈感知，那这一定是个最佳选项。 傅集思、陈一闻，还有嘉嘉三个人的小群里，陈一闻已经在提前预约大家的周五下班时间。 傅集思看了眼日历，周五竟然就是明天。 她思来想去，斩断犹豫的根，握拳拍进掌心，做好决定。 要和陈感知结婚！ 明天就是星期五了，赶在民政局工作人员下班前，时间紧，任务重！ * 陈感知说他没有任何意见，结也好，不结也好，只要傅集思不会突然消失掉就好。 傅集思却在这个时候很低情商地问：“万一我和别人结了呢？” “谁？姜仕淇？” 她作势快吐了，警告他不许再提这个名字。“小姜只能是我的伴娘。” 陈感知笑得肩膀抖动，笑完了，才用两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好啦，船到桥头自然直。” “你想结吗？”傅集思站在原地，昂着脑袋看他，对呼之欲出的答案表现的很期待，又有一种早就知道了的感觉。 “我当然想，”陈感知说，“我惦记了好多年呢。” “好多年是多少年？” 他故意掰着手指头数，从17岁数到26岁，此时将近年末，他还强调：“这一年过去就是十年了。” “哇，十年。” “对啊，十年。” 傅集思抱起手臂，打量眼前这个脱口而出“十年”的男人。“那你说说和你结婚的好处吧。” 末了，又抢答道：“我先来吧，给你打个样啊。” 她清清嗓说：“和傅集思结婚的好处，第一，我有大house哦，我家那一栋写的是我的名字，虽然是老房子，但是在那个地段还是蛮有价值。第二，我的情绪和工作一样稳定，不会无缘无故失业或者发疯。第三，你如果和我结婚，就能获得随时随地和我一起玩的机会，当然，对你自身的附加价值就是你可以趁机锻炼你的劳动力，进修洗衣服、做饭等课程，考取好男人证书。” 陈感知歪着头看她，露出苦恼的表情，“难道我现在不是吗？” 他现在不是好男人吗？ 傅集思却说：“你不是一直自诩坏小子吗？” 他笑笑，没有反驳。“那我以后该主内还是主外呢？” “自己主好自己的外。谁不能给对方拖后腿！” 他又故意问：“结婚之后分床睡吗？” 傅集思抿抿唇，认真思考了一番说：“看情况。” 陈感知也抱起手臂，像模像样地点头，好像查户口完毕，对这些答案还算满意。 “到你了，”傅集思说，“你也说说和你结婚有什么好处，但是不可以抄袭我的答案。” 他看向她身后的储物柜，又将视线移到餐桌，再来是沙发，最后看到天花板上。想来想去，他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吸引人的呢？ 好看的皮囊？这也太肤浅了，傅集思不是这样的人。 还算可观的收入？这点还行，不过他们的真心怎么能用金钱多少来衡量呢。 想着想着，陈感知忽然想到家里那套老宅，还有政府前不久出的文件。 于是开口说：“我是拆迁户。” 傅集思愣住，她眨眨眼睛，消化完“我是拆迁户”五个字之后，勒令陈感知重复：“你说你是什么？” “我是拆迁户。” 她滑稽地拿出手机，甚至拿反了，掉转过来，解锁，碎碎念着，一顿操作。“民政局在哪来着？你等等啊，我找人给我们搬过来。” 陈感知被她的反应逗到忍俊不禁，嘴角的笑意始终挂不下去。他按住她的手，把她揽进怀里，随意揉乱她的头发，说：“别急，陈感知不会跑的。” * 翌日。 民政局里，工作人员推来两本结婚证。 持证人分别是傅集思和陈感知。他们领了证出门，对这一天不算艳丽的阳光表现得见怪不怪。 人生大事被红章敲定，心里的大石头落地，像过山车经过了最崎岖的一段，他们心里反而平静。 傅集思说：“我妈知道了会打死我吧。” “不会的，”陈感知说，“要打也是先打我。” 她忽然反应过来，问到陈感知的爸妈，“对了，你爸妈还不知道！怎么办，他们不会甩我五百万让我和你离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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