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争吵的起因,是她妈要伏城帮忙, 说在他之前待过的部队,让他帮表弟忙,以期他更好更快的晋升。 幼宜跟她说了, 那是部队,不是什么小公司小店之类, 别说伏城现在已经不在,就算他还在那里, 也不可能帮上这样的忙。 表弟入伍, 那是他自己要走的路,为什么她一个当姑姑的非要掺和。 幼宜说出这句话时,那边阴沉气息通过听筒都传过来了。 幼宜,你怎么现在变成这样了? 怎么出去了就一点不顾着家里? 幼宜不知道她是怎么从表弟这件事扯到她自己身上的, 说她一路培养她有多不容易,吃了多少苦, 她现在结婚了,有了自己的出路, 就开始不管不顾家里面。 “你爸身体不好,总咳嗽,上次去检查又花了两千块,但幼宜,我不是跟你说钱的事,你长这么大,你说,你有什么好怨我们的?” 她一生气起来说话容易语无伦次,总之想到什么都说。 她自认把女儿培养的很好,性格好,听话,成绩也好,读了一个他们都满意的专业,本来最完美的一条路,怎么越走越偏了。 是啊,幼宜自己都想不明白。 这件事她没和伏城讲,不想让他知道,她和家里因为这事闹矛盾。 挺没意思的。 人生的路被编织在一张巨大的网里,我们总以为这张网的尽头是坦途,其实没有,纵网此类,本身就最复杂。 幼宜手里还刚完成的作业,最近在练习打手术结,她手脚不灵活,线在她手里乱打结。 她学了快三年,真的喜欢这个专业吗? 其实也不喜欢。 纯粹只是在学,为了任务而学。 高考前夕,幼宜想学计算机,爸妈说玩电脑的没有前途,不如当个医生体面。 幼宜很短暂的反抗过,最后答应了。 越打越乱,幼宜把手里的线胡乱扔到一边,一团乱麻甚至找不到线头,幼宜拿刀片绞断,然后把它们都扔进了垃圾桶。 都进桶里去吧。 最好所有都能进去。 过了很久,幼宜从书房出来。 伏城今天有个会要开,他说要很晚回来,让幼宜先睡。 十二月的晟林市总是刮着张扬的寒风,在深夜来临时,仿佛小儿扯着嗓子的啼哭,凄厉阴森。 幼宜做了一个三明治,她只吃了一半,又把另一半包起来,放进了冰箱。 放在桌上的手机一直在闪信息,对话框大段的语音发过来,幼宜把手机扣过去。 眼不见为净。 . 伏城今天没有会要开。 他坐在车上,医院的朋友给他打电话过来。 “这类肿瘤一般都是良性,恶性情况很少,我这么多年也就见过一例,这你放心好了。” 伏城右手放在腿上,他左手拿手机,应了一声:“知道了。” “比起肿瘤,你之前落下的伤更严重,那两次大手术前,利弊风险跟你说的很明白,你抽时间再来做个全面检查,要是有粘连或者其它并发症,可能需要再次手术。” 他当年受伤,是为了救自己队员,苦寒的环境下,严重的外伤都只能简单处理,延误了时间,伤越拖越严重。 伏城:“再等等吧,有时间会去的。” 那边惊讶,差点喊出来。 “不是抽时间!是尽快!” 他是医生,伏城是患者,怎么反倒是他急死了,他这个病人一点不着急。 “你知道的。”伏城说:“我刚结婚。” 身为他的好友,当然知道他结婚了,领证没办婚礼,因为对方还是个大三在读生。 “所以呢?” “总不能才结婚,就让她陪我去住院。” 那些手术他经历过几次了,知道有多残忍,残忍的事情他不想让她也经历,而且那是早该在之前,就结束的。 对方身为医生,已经不知道能说什么好。 “那你要拖到什么时候?” “等她忙起来没空吧。” “都不一定是最近?” “可能。”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气。 “我劝你还是尽快,要是真有什么问题,那越拖越严重,到后面更不好治。” 言尽于此,他挂掉电话,说等检查结果。 电话刚挂掉,幼宜的号码就拨进来了。 伏城接通。 “你在忙吗?”她声音很小,生怕打扰到他,小心翼翼的先问。 “没有,准备回家了。” 幼宜声音这才大起来。 “伏城,家里洗澡没有热水了,我才洗到一半。” 她有点委屈,虽然也知道这只是件小事。 但是她没办法解决的事,就是要麻烦他才行。 伏城:“我马上回来。” 他开车回家,到家才过了二十分钟,一进门,就看到丁幼宜裹着毛毯坐在沙发上。 她头发用干发帽包了起来,是刚打了泡沫还没有冲干净,身上简单用毛巾擦了一遍,脖颈皮肤露在空气里凉凉的。 “怎么不把衣服穿好?”他握了握她的手。 “身上沐浴露都没冲干净,不想穿衣服。” 幼宜把毛毯又裹紧,像只不通风的粽子。 这天气越来越冷了,家里开着空调也不是特别暖和,她就这一会儿,手指都凉了。 伏城衣服都没换,直接往浴室里去。 幼宜跟在他后面看。 伏城目标很明确,他打开先试了试水温,确认真的没有热水,然后又去试其它的出水口。 其它都是有热水的。 他起身去拿工具。 把花洒和水管的连接口拧开,确认是橡胶圈的问题,他动作迅速麻利,重新装了一遍,然后再打开水阀。 有热水了。 “快进来洗。”伏城边收拾东西边喊她进来,抬头看了一眼,他顿住道:“哭过?” 眼睛红了,虽然不明显。 幼宜如实回答:“和家里闹了口角。” 伏城问:“什么事?” 幼宜眼神避了避,“没什么,就一些老矛盾了。” 伏城没追问。 幼宜洗完澡出来,伏城在阳台打电话,幼宜看了会儿,只觉得他神情有些凝重。 她转去房间拿了个热手宝出来。 伏城打完电话进来,幼宜也过去握住他的手。 她刚洗了热水澡,手上正热乎乎的,他掌心也热,可手指被寒意浸入,幼宜把暖手宝塞进他手里。 他总是关心她,幼宜也把他的关心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于是也学着他的样子来关心他。 “谢谢。”伏城说。 虽然他不怕冷。 可从她看到这些细节,然后来关心他,他心里觉得挺好。 幼宜笑着摇头,认真的说:“不用谢。” 某一天有两个相互取暖的人依偎在了一起,于是看到一个新的世界里,他们都在彼此的眼睛里。 “为什么学医?”伏城问她。 “啊?”突然出现的话题,幼宜愣住。 “是我爸妈,他们觉得学医好。” “其实我没有那么喜欢。” 她即使不喜欢,依然绩点很高,名列前茅拿奖学金,因为丁幼宜就是这样,做什么事都很认真。 “那学了这么多,会觉得残忍吗?” 残忍? 为什么要用到这个词? 幼宜皱眉,思考后,她摇摇头。 又点头。 “第一次上解剖课,老师要我们一棍子把兔子打死,稳准狠,这样能减少它的痛苦,那时候,觉得残忍。” 幼宜说:“后来上得多了,亲自剖开他的肚子也没有感觉,只会想怎么更好的分离血管,怎么缝针,怎么做好每一步的操作。” 如果把兔子换成人,也是一样的。 本质上说,丁幼宜是个理性多于感性的人。 幼宜说完,抬头问他:“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伏城摇头:“没有,对你的专业好奇。” 幼宜:“那下次我们解剖课,你可以偷偷来观摩一下。” “很有趣的。” 伏城握住她的手,捏着她的手指,他冷硬的眉间似乎有一抹不被察觉的情绪,很淡很淡,像不舍。 “好,等有机会。”
第35章 初雪落下的那天, 是元旦前夕。 期末周各种考试和实验报告压得人喘不过气,幼宜在这当头,还必须回家一趟。 矛盾的激化就如同烈日下的海水, 看似平静, 已经滚烫一片。 回家两个小时, 高铁票很好买, 加上周六周日一共三天假,回去一趟完全够了。 周四晚上收拾东西时,幼宜坐在沙发上,想要带什么回去。 她的房间里什么都有,仔细想想, 又什么都没有。 还是不提行李箱了。 背个包就好。 茶几上摆着一束新买的郁金香,正静静的注视着她,幼宜也看过去, 她伸手摸了摸花的叶瓣。 等三天后回来,不知道它还像不像现在这样娇艳。 伏城从书房出来, 走到她面前。 “不陪你回去了。”他说:“等下次,我和你一起。” 伏城跟幼宜说, 他公司有事, 就是元旦这两天。 元旦都不放假,他公司怎么这么忙。 幼宜摇头,说没关系。 每一年都是自己回去,今年对她来说依旧没什么不同。 伏城:“注意安全。” 幼宜:“嗯, 我知道。” 初雪的天竟也不是很冷,高中就学过的, 真正冷的,是化雪的日子。 幸好雪下得不大, 没有太影响铁路交通。 伏城送幼宜到高铁站。 她买的九点过十分的票,现在是八点半,进站检票安检最多十分钟,她现在还有时间,多和伏城待一待。 “你怎么总是穿那么少?”幼宜忍不住问他。 这天气,她裹上了羽绒服,围巾帽子都戴上,伏城竟然只穿了一件薄外套。 幼宜去摸他的手,还在开车,也是热的。 “你一点也不怕冷吗?” 伏城说: “边疆更冷,也穿不了太多。” 不是天生就不怕冷,都是后天训练出来的。 对他来说,习惯了。 元旦高铁站的人流量增加很多,幼宜看了眼时间,在想或许要多预留出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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