黝黑发黄的脸像发霉的黑豆,沉重的眼皮耷拉在鼻梁两侧,老年斑遍布全脸。 他不说话,干枯的双眼泛起点点水光。 喂完后休息了会,楚荔支撑不住。 倒在病床旁边的沙发里睡着了。 门外发出一阵响动, 奥利弗回来了。 爷爷抬头望去。 奥利弗眼神一向如鹰隼般锐利, 一进门便扫见酣眠的楚荔。 他做了个“嘘”的动作,然后轻轻拉上门。 坐到爷爷的床边。 爷爷小声地说:“年轻人, 你又来了。” 这两天楚荔来照顾,跟他聊了很多事,聊了工作,聊了朋友,还聊了身边人。 那小丫头一说到他的名字,便再也停不下来。 翦瞳水盈盈的,呈现透亮的琥珀色,越往里,眸色越深,尖端散成花瓣模样,像从山顶俯身鸟瞰的粼粼海洋。 皎洁月光落在海洋上,涣出一滩滢白。 全是光。 奥利弗也常常陪着她来看望他,只是因为工作繁忙,电话和邮件很多,通常都是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就外出处理。 后来怕打扰到老人家休息,索性直接在外面等人。 今天主动进来倒确实有点意外。 至于他的身份嘛。 气质什么的,看上去也不是普通职员。 起码是也得是个……老板? 奥利弗小心翼翼地将外套盖在楚荔的身上,楚荔猫一般挥了挥爪子,梦呓两句又翻身睡去。 奥利弗抬出张椅子,缓缓坐到爷爷旁边。 爷爷问:“你是荔荔口中的那个男朋友吗?” “嗯。” “今年多少岁了。” “马上33了。” “这么大。”爷爷有些意外,“比我们荔荔大了8岁。” “是。” “……不过大点也好,年纪稍长的知道心疼人。”爷爷话锋一转,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你以后可一定要对荔荔好啊。” “不然我就算拼了我这条老命也不会放过你的。” 奥利弗嗯了声,“您放心。” “我不会辜负她的。” 他神色熠熠,冷白柔和的面庞总浮着淡淡的微笑。 给出这个承诺时,眸光一敛,鼻息收微。 背脊宽厚而挺拔。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一定的阅历。 他们彼此都知道这个行为,这个承诺代表着什么。 爷爷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 一直睡到晚上,楚天扬回来的时候楚荔才醒。 楚天扬刚进来便看见奥利弗,他愣了半秒,随后放下手中的饭盒。 “你怎么在这儿?” 楚天扬突然发疯,“别以为你出资给我爸转了院就能为所欲为了。” “告诉你,我们楚家的门没那么好踏!” 奥利弗从喉底溢出哂笑,“不好意思,我先提醒一下,转院的费用是荔出的,我没有帮上她的忙。” “至于后者,老实说,我从没想过踏进你家的门。” 奥利弗站起来,颀长的身形覆下深深的黑影。 “荔说过了,她和你现在彻底没关系了。” “忘了?” “小孩子的话怎么能当真?再怎么说我也是生她养她的人,想抛下我们,没那么容易!” 楚老头子还在安详地睡着,楚天扬压低声音,尽量让二人的对话只有彼此能听清。 楚荔忽地睁眼。 她其实从楚天扬进门的一刻就醒了。 她太熟悉这个父亲的脚步声,熟悉到楚天扬只是刚刚抵达楼梯拐角,她便能分辨出两秒后会到什么位置。 楚天扬的咆哮发出后,下意识地望向楚荔。 她睁着眼,正巧和他撞上。 他又收了回去。 空气中悬浮着尴尬的氛围,一时间,谁也没主动出声。 最先说话的是楚荔。 “楚天扬。”她坐了起来,身上的外套滑落。 “你真高估自己了。” “我说过,以后这个家我不会再回来了。” “这次能来,也不是因为你们。” “而是因为爷爷。” 楚天扬咬牙,“荔荔,你想清楚,没有我们……” 楚荔径直打断:“想清楚了。” “没有就没有吧,反正一直以来也跟没有没什么区别。” 楚天扬瞪眼:“那你爷爷呢?你也要跟你爷爷划清界限?” 楚荔镇定自如地将碎发别到耳后,“我说过,爷爷我会照顾。” 楚天扬沉默了会,像是试探性地问她:“以爷爷现在的病症,可说不准那天就去世了。” “我和你妈现在年纪也大了,照顾不了几年。” “你确定你要来照顾你爷爷?” 楚荔心里一凉,顿时越看楚天扬越觉得恶心。 好像路边的癞蛤蟆,鼓着腮,满嘴恶臭。 “确定。” “那要不要拟个合同,万一……” “楚天扬,我说过了。”楚荔打开门,面前的风吹开额前的刘海。 她的额头光洁而高挺,细细的鼻梁亘在中庭,剖开两面,像多汁的苹果。 双眸如核仁一般炯炯有神。 “你出去。”楚荔指着门外,“以后这道门就是界限。” “外面的世界如何,都和我无关。” “只有这里面的人,我会负责。” 楚荔声音洪亮,定定地看着他。 楚天扬在原地愣神了许久,看着楚荔那张熟悉的脸,却觉得格外熟悉。 他没再说什么,径直离开。 --- 吵架是个很伤元气的事儿。 楚荔在吵完架以后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奥利弗看了眼时间,察觉到天色已晚,时候不早了。 便抱着楚荔先出来。 克里斯在车库里等候多时。 他正倚着车抽烟,长颈舒开,喉结冷白,手里把玩着脖子上系挂的粉色围巾。 克里斯望着他们,笑了下,咬着烟的嘴动了动,“这么甜蜜?” “三十大几的人了,还玩年轻人那一套。” 奥利弗冷冷地睨去一眼,“她在睡觉,别抽烟。” “污染空气。” 说完,便把楚荔安安稳稳地放进后座。 克里斯对此颇为无语,但还是照做。 污染空气。 我呼出的气里还有二氧化碳,会造成全球变暖,这又算不算污染空气呢? 怎么不干脆叫我别呼吸了呢???? 奥利弗合上车门。 克里斯拿出崭新的烟盒,手指点点锡纸盒,幽怨地在烟盒中拍出一根。 “能抽了吗,大小姐?” “……”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沉默了。 那就是同意了。 克里斯点上一支。 奥利弗先抱着楚荔上车了。 --- 一路平稳。 张正的开车技术一向不错。 旖旎风景疾驰,纷纷向后倒。 白树,黑夜,辽阔大地。 好像一瞬全在绒绒的掌心。 克里斯手肘搭在窗沿,瞑闭着眼,感受冬日湿润而细冷的风。 以前的他,不喜欢冬天。 现在,好像慢慢记挂上了点。 烟瘾又上来,喉底求水似的一阵涩痒。 克里斯用手指虚空摁了下干涸的唇,像是望梅止渴,喉底又渐渐朗润起来。 背后传来一阵声响。 “怎么感觉你今天心情不好?” 奥利弗平静地问。 “有吗?”克里斯睁开了眼,“怎么会,我高兴还来不及。” “你不知道看到肯尼给我下跪的时候我有多开心。” “以前的时候,那死老头总仗着年纪大对我指手画脚,还嫌弃我妈就是个普通人。” “现在好了,知道谁才是老大。”克里斯咧嘴笑, “托你的福,他今天给我磕了三个响头,额头还磕出血来了呢哈哈哈。” “……” 克里斯的笑声愈来愈大,大到掩埋风声,空气里只有他的声音。 笑了会,又忽然顿住。 “可惜。” “我妈这辈子都看不见了。” 克里斯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绵绵软软的,像泡在一团肮脏的湿棉花里。 棉花吸水,一旦沁水便会湿作一团。 都不需要外压,自己就能出水。 有时候他也搞不明白人体结构怎么那么懂使坏,不挂念的时候便干涸成灾,一挂念便闷得人说都说不出话来。 譬如现在。 哽咽的喉咙蛀空一般疼痛。 “别说我了,说说你吧。”克里斯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今天见家长情况如何?” “和人长辈起冲突没?” 奥利弗:“没有。” 克里斯勾唇,“是,我这问多余的,就你那冷脾气估计和人也不会起冲突。” “那年纪呢?” “人家没嫌弃你大人孙女这么多?” “说了说,但没进一步说。”奥利弗说,“爷爷说,年长点,知道心疼人。” “?” “我草。” “你别用这语气转述。”克里斯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我心里有点发毛。” “还心疼人,你怎么不心疼心疼我为了你们两夫妇烟都不抽了?” “不抽最好,趁早戒了。”奥利弗把窗户给关上,提前说了声但克里斯没听见,窗户拉上来导致差点碾到克里斯的手。 “省得以后还总飞国内买烟草。” “Fuck。”克里斯捏了捏有惊无恐的手臂,恨恨咬牙。 “奥利弗,你是真懂心疼人的。” -- 很快抵达别墅,奥利弗将楚荔带回房间里,安置好。 又折返客厅。 克里斯正在别墅里参展,奥利弗在国内的别墅里收集了许多名家的画作,有近代的,也有现代的。 全放在二楼平层里,每天都有人来精心打扫。 最近他特别喜欢的一位荷兰画家的画也位列其中。 也是个新人。 很有才华。 “好了。” 克里斯回头。 他们一起走到楼下,克里斯将手抄在包里,不怎么言语。 拢到自己车旁,挥了下手,准备直接进去。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73 首页 上一页 6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