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珹反问:“那么靳清誉呢,姑姑对他的滤镜,也是因为同一个道理么?” 姚仲春回答不上来,因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她对靳清誉是所谓的爱情,是欣赏和占有欲,还是因为自己性格里的缺陷,太执着,心存执念。 似乎她对靳清誉的恨,给曾经的爱勾了一层边,在原有的情绪上又加重了一层。 而且恨原本就是强烈的情感,她只能肯定自己看到靳清誉,情感波动剧烈,但那已经不再是十几岁时见到他的那种感受了。 它更为复杂,脱离了纯粹,属于成年人。 和姚珹谈过之后,姚仲春陷入沉思。 她知道自己犯了什么样的错,也知道身为一个人,剥离摆脱不掉人性里的缺点。 人不像动物,吃饱喝足就很开心。 人会烦恼,即便吃饱喝足也不能阻止思想上的自找麻烦。 人最喜欢干的事,就是给自己看不懂的东西下定义,以证实自己的存在,证实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找到了意义。 姚仲春发现姚珹对郗晨的关注,按照自己的理解下了定义,即便姚珹解释、否认,都不能改变。 反过来,姚珹也在通过自己的视角,对姚仲春、靳清誉藕断丝连的关系下定义,姚仲春希望他了解并非如此,却是徒劳。 “不是这样的”,似乎只存在“我”的心里。 他人的解读一定存在偏差,但他人执意解读,并乐此不疲地将这种解读强行安在“我”的头上。 类似的质疑,姚老爷子也问过姚仲春,何必执着于过去,现在一切都好,为何不朝前看? 姚仲春反问父亲:“如果我死了,您会这样劝自己么?” 如果报仇本身不存在意义,只是她一厢情愿地赋予、强加,那么又有什么理由可以令她在身体发生病痛,不听使唤,只能常年吃药维系寿命的时候,说服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呢? 后来的某一天,靳清誉和靳寻父子一同来访。 姚仲春就像过去一样,请靳清誉到二楼偏厅单独说话——这是她少女时代就延续下来的习惯,她总是喜欢和他独处,不一定要亲热,哪怕只是说说话。 这样的习惯延续太久,两人都没有觉得不妥。 靳清誉和她上楼了。 没多久,姚珹和靳寻也来到二楼,他们就透过虚掩的门,听着他们的对话,脑补着他们的亲密暧昧。 靳清誉照例关心姚仲春的身体。 姚仲春只靠着沙发,用披肩裹着自己,感叹着命运多变,时移世易。 姚仲春又一次叫他“清誉哥哥”。 靳清誉就像是过去一样,抚摸着她的头发。 他们的每一个动作都透露着熟悉和虚情假意,而且从未点破。 这件事不过几天,靳清誉离开法国。 靳寻独自登门拜访。 因当天下雨,姚仲春不愿在阴凉的一楼待着,就请靳寻去二楼。 偏厅里,姚仲春刚喝过药,有些反胃,却吐不出来,就盖着毯子病殃殃靠在躺椅上。 靳寻坐姿规矩,十分礼貌,就坐在软椅上和姚仲春聊天。 姚仲春的注意力被转移开,总算没那么难受,又问了问靳寻的学业,家里对他的安排规划。 直到药劲儿发挥作用,姚仲春感到困乏。 姚仲春闭上眼之前,只说让靳寻自便,便开始小睡。 靳寻却没有走,他很安静,每一个动作都是无声的,如同默剧。 他的动作浮动很小,但目标指向明确,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她,那是一种小心翼翼当中却有几分放肆在跳跃的情绪。 姚仲春昏昏沉沉的时候,感觉到一种被人注视的感觉,她睡得并不踏实。 她和那拽人的睡意对抗着,试图睁开眼。 而这时候那来自外界的细微触碰,令她一下子就魂魄归体。 姚仲春终于睁开眼,虽然是半睁,瞳仁里映出少年的影子。 他有一丝慌乱,还有来不及收拾好的情愫,他的手就落在她的发尾,他刚刚抚摸过她的头发,指尖就顺着发丝来到末端。因为常年生病,她的发质并不好,有些毛躁,摸上去不够顺滑。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眸深处没有一点情绪波动,平静得像是根本没有醒来过。 可靳寻却在那样的目光中收回了手,身体逐渐后退,并撑着地毯站起身——他刚才一直跪在躺椅前。 他就在她的视线中一路退到门口,直到夺门而出。 靳寻前脚刚走,姚珹后脚就从门外进来了。 姚珹同样没有情绪波动,好像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并不值得惊讶,又或者说,是他早就看到了某些事,只是没有点破。 不点破,似乎是他们这种家族的共性。 姚珹对上姚仲春的目光,他扶她起身,说:“偏厅里还是有点凉,要不要进屋睡会儿?” “嗯。”姚仲春往门口走,又道,“回头你跟靳寻说一声,以后不要中午来看我。这个时间我需要休息。” 姚珹应了,再遇到靳寻时,原话转告。 靳寻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可他看上去还是受到了冲击,显然他已经将姚仲春的意思过度解读了。 对于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来说,无论仰慕的对象说什么做什么,都会被无限放大。而对于执着追求成功,一心要成为赢家,斗心强烈,自小就被教育要打败所有竞争者的靳寻来说,姚仲春的“婉拒”并不会令他退缩。 靳寻开始遵从姚仲春的吩咐去办事,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她见他,他高兴。 她不见他,他便努力去争取。 这种感情虽然畸形、扭曲,还有些变态,但从某个角度来看,这是靳寻给自己的人生目标赋予的意义,而非家族期望。 这种确立是有价值的,是他自己找到的。 除了争取做靳家的继承人,他似乎也找到了一点人生意义。 姚珹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且只是旁观着。 做旁观者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他待在这里很安全。 在靳寻这件事情上他从未问过姚仲春“为什么”,姚仲春后来也不再问他郗晨到底哪里吸引他。这就像是他们之间从不点破的母子关系一样。 …… 直到多年后,姚仲春突然提到“黎湘”,并授意姚岚去和靳寻沟通安排。 姚珹是最后一个知情的,说不震惊是假的。 但再仔细一想,这似乎也可以解释为什么姚仲春持续关注着黎湘的生活。 姚珹终于忍不住主动问起。 姚仲春说:“你一直没有机会接触她,你的滤镜需要打碎、重塑。” 姚珹:“如果接触之后印象更好了呢?” 姚仲春笑道:“你一直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用我说。我这样做,不是帮你认识她,而是帮你认识自己。” “如果……”姚珹似乎还想问什么,却顿住。 姚仲春却“听”懂了:“不会。如果你不是那么关注她,我不会提这样的要求。你不要多心,有些事我虽然矛盾过,但现在已经看开了。后面的事让谢柯的女儿参与进来,这也算是有因有果了。至于结果,我恐怕看不到了。交到你手里我很放心。” 转眼过了数月。 姚仲春临走之前那几天,她的精神异常地好,周围的人都已经有了预感。 姚仲春最后一个见的人是姚珹。 她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这样说道:“我知道你已经决定了,有些事我活着还能看着你,等我走了,没有人能阻止你。你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和我一样固执不听劝。” 姚珹就和过去一样,不反驳,不解释。 姚仲春又道:“我只要你一句话,如果你真的要动靳清誉,决不能你自己动手。你能不能答应我?” 姚仲春很少这样,她一向只提要求,不做请求。 姚珹明显犹豫了,似乎正在衡量自己是否真能做到。 姚仲春叹了一声,只得退而求其次:“如果你一定要做这件事,就让靳寻去做。” 姚珹看向姚仲春,终于点头。 以靳寻对姚仲春的执念和求而不得,靳寻对靳清誉的怨恨和冷漠,这都是为靳寻量身打造的陷阱。 直到姚仲春离开,姚珹都没有问出一句,姚仲春给靳寻设下的陷阱,是不是因为很早就预见了这一天。 恐怕连姚仲春自己都说不清。 黎湘是谢柯的女儿,靳寻是靳清誉的儿子。 姚仲春两个仇人的后代,命运却有着天壤之别。 姚珹握住姚仲春尚有温度的手,闭上眼,一贯平静的情绪终于开始波动。 因为自小病弱,他一直都知道自己不能太过高兴、愤怒,这样的认知甚至影响了他的性格。 而姚仲春对他的期望是,高洁,不受污染,平安,免于灾难。 虽然她从未说过,他也从未问过。 后来,姚珹被王阿姨扶了出去。 他生了场大病。 周围的人立刻忙碌起来。幸好一切都早有准备,井井有条。 姚珹看着身边人关切的眼神,心里却一点都不慌。 他知道自己能过去。 他也为自己的人生赋予了一些目标和意义,他一定可以做到。 作者有话说: 番外差不多了,下章应要求写一点后续,就结束啦。 有什么要补充的留言区说,我自己回顾还没有看到需要补充的,欢迎提醒。 红包继续~
第221章 Chapter 11 ◎姚珹的一天◎ 后续, 番外,“如果”版本 Chapter 11 【姚珹的一天】 姚珹出国在即,国内还有一些事要处理。 这次离开短期内不会回来, 长途飞机要八九个小时, 来回折腾不实际,因此这一个月加班加点, 睡眠缩减到每天六个小时。 好不容易在白天抽出一点私人时间, 是为了见姚岚。 私家餐厅里,姚珹刚进包间,喝了口水便说:“有什么不能电话说,非得见面。” 事实上这个阶段的姚岚比姚珹还要忙,见面一定是有重要的事。 姚岚笑着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他。 姚珹翻开看了眼, 眼底逐渐浮现惊讶。 这是一份由姚岚送给姚涓的资产明细。就这个阶层来看, 当然不算多, 却足以代表姚岚的心意。 姚珹挑眉问:“这是你早就准备好的?” 姚岚:“有几年了。当初她将股份转让给我,帮了我大忙。我从那些股份中拿出了一小部分以她的名义做投资, 又按照她的意思将其中一些投到慈善基金, 里里外外还剩下这些。既然你们要出国了, 那就不该再由我打理。” 姚珹将文件放到一边,没有说话。 姚岚又道:“股份虽然属于靳家,但它们是姑姑凭本事拿到的。这些年你从没有问过我股份的事, 我做其他事你也没有干涉过,哪怕你不认同。你对我的包容我会永远记得。现在我拿出这些可以说是回馈、心意, 也可以说是在你这里卖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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