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元复始,万象更新,有什么比过年还重要呢? 明年一定会变好的! 在老宅过年还是那样热闹。 陆叙站在书桌前,穿棉质衬衣,袖子卷至小臂。提笔凝神,一方卧虎镇纸压着写对联用的正丹纸。多宝架上的吊兰垂下,落至肩头。 陆叙让阮熹微磨墨,她悬腕,吸几滴清水,滴于砚台之上。重按轻转,用力均匀,缓缓的,研磨出的墨液灵动清润。 陆叙提起毛笔,浸满墨汁,略一思索,行云流水般写下“花好半开月未圆随喜自在善护念”。 阮熹微歪着头去看,又问:“横批呢?” 他说:“乐活悠闲”。 阮熹微弯了弯嘴角:“哥哥,这可不像你的风格。” 陆叙活得哪有悠闲自在可言,往年过了初五,他便会回归工作。 陆叙瞥她一眼,道:“那我该写什么?” 阮熹微略一思索,说:“一年四季行好运,八方财宝进家门,横批,财源广进。” “掉钱眼里去了。”陆叙露出一个笑容,“借微微吉言。” 阮熹微和陆子言去贴对联,一人拿着浆糊,一人去贴。陆叙便站在一旁看他俩,贴正,贴齐。 暖阳映照,一年中难得的休闲时间。阮熹微手插在兜里,脑袋藏在大衣的帽子里,说话时哈着白气,她提议:“转转吗?” 陆子言前两天不知怎的,摔得鼻青脸肿,脸颊上的淤青和划痕看得人触目惊心。 阮熹微调侃他是“最丑新郎”,也不知道到时候粉底能否遮住。 气得陆子言扭头就进屋,说不想跟她一起出去了。 陆叙跟在阮熹微后面,两人也不说话,任由时光无声流淌。 多年前城区便不让燃放烟花爆竹了,年味淡了许多。过年,不就为了听声热热闹闹的响吗? 陆子言小时候很皮,玩窜天猴,大黄蜂,小神鞭,抢阮熹微的仙女棒。最受胡同里孩子们欢迎的是摔炮,不声不响,扔到大人脚边,然后气得他们跳脚,满巷子的揍孩子声。 “姐姐,小心!”阮熹微身边有个小孩笑嘻嘻地跑过,还没等她回过神,脚边“啪!”得一声响,窜出一点火星。 “啊!”阮熹微被吓了一跳。 陆叙眼疾手快,一伸手便将她拽到自己身后。 跑得远远的小孩转过头来做鬼脸,“这都怕,羞不羞呐?” 见小孩走远了,陆叙才慢慢放开她。 不知是吓的还是怎么着,阮熹微的脸颊微红,“想不到现在还有人玩摔炮。” “想玩?” 阮熹微点了点头。 春雨大街街口有一家小卖部,老街坊开的,十多年了。店主看到阮熹微便夸:“小熹微穿得真喜气。” 一身红色的毛呢外套,领口堆叠着纯白的绒毛,衬得脸颊白中透红,整个人精神气很足,神采飞扬。 阮熹微要了一盒摔炮,陆叙掏出手机扫码付款。 她抽出一根往地上一扔,没响。 陆叙说她力气太小,阮熹微不服气,“那你来。” 陆叙便拉过她的手,宽阔的手掌整个拢住她的手背,握住,重新抽出一根小鞭炮,带着她的手用力往地上一掼。 “啪”得一声,一朵小火花在地上闪现。 阮熹微往后一退,后背刚好撞进他怀里。 陆叙便虚搂着她,“服不服?” 阮熹微的脸倏得更红了,把小方盒塞进他手中,一跺脚,“我不玩了。”径直往家里跑去。 - 吃完年夜饭后,陆嘉树给阮熹微塞红包。 阮熹微往回推了推,“陆阿姨,我都大学毕业了,早不是小孩子啦,不能再收红包。” “放心,明年就没了。”陆嘉树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没成家的都是小孩子。小熹微是大姑娘,还要结婚了,你妈妈在天上看见了,一定特别高兴。”说着,陆嘉树的眼眶也有点湿润。 阮熹微靠进陆嘉树的怀里,圈着她软软的腰,“谢谢陆阿姨。” 年后的大事便是备婚。 婚庆公司的人来,还安排了一场彩排。 长兄如父,阮熹微将手放陆叙的臂弯,由他带着,走过长长的红毯。 陆子言不在,工作人员代替他完成了流程。陆子言的工作性质便是如此,一旦忙起来,没什么真正的假期,要随叫随到。 婚礼当天。 阮熹微倒没什么紧张激动的情绪,因为她知道这一场婚礼不过是一场戏。 她就当提前适应演员生涯了。 他们没有伴郎伴娘,不需要接亲迎亲的环节。阮熹微化完妆,穿上精致昂贵的婚纱,坐在酒店的床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等待婚礼的入场仪式。 深冬的傍晚,天已经蒙蒙黑了,水晶灯照得窗户上带着金闪细粉的“囍”字熠熠生辉。 吉时已到,工作人员弯腰整理好阮熹微的拖地头纱,推开了奢华宴会厅的大门。 在大门打开的那一秒钟,柔和浪漫的音符飞出来,圆形追光打在阮熹微身上。所有人回过头,一双双期盼的眼睛望向她。 饶是再平静的心,此刻也翻起阵阵波澜。 阮熹微知道,她现在是所有人注目的女主角。 按照彩排的环节,哥哥应该出现在她身旁。但阮熹微身侧空空,等了两秒,工作人员轻语:“阮小姐,您随着音乐走吧。” 阮熹微压下心中的讶异,缓步前行。鱼尾裙摆下的高跟鞋,每一步都踩在音乐的节拍上。 宛若深蓝之海的幻境中,她像一尾游弋前行的美人鱼。 到岸时,抬眼看,寻找来接她的王子。 她的眼神聚焦,发现舞台的尽头,站的是陆叙。 司仪在阮熹微走过三分之二后,开始深情讲述动人的爱情故事。但阮熹微的大脑一片空白,耳边的音乐也消失了,只见司仪的嘴一张一合,一个字也无法钻入她的耳朵。 阮熹微的脚步凝滞,她茫然地看向台下,所有人都在热情地鼓掌,举着手机记录这一刻。 她望向主桌,终于在陆嘉树和陆振庭脸上捕捉到与自己相似的震惊。 陆振庭似要上台,又被陆嘉树制住了。 穿着黑色西装的陆叙阔步向前,走到阮熹微面前,低头与她耳语:“微微,演好新娘。” 他将手中的捧花递给阮熹微,握紧她的手,牵着她走到舞台中央。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一刻,两个相爱的人,终于走到了一起……”司仪慷慨激昂地陈词,推进着接下来的环节。 阮熹微回过神来,发现证婚人和父母发言环节都被取消,直接到了交换戒指。 从未见过的闪耀钻戒套进她的无名指,沉甸甸的重量。陆叙将手背伸到她面前,阮熹微如同机器人,按照设定好的程序,为他戴上戒指。 “陆叙先生,你是否愿意娶阮熹微小姐作为你的妻子?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她,对她忠诚直到永远?” 陆叙没有丝毫犹豫,低头对着话筒,道:“我愿意。” “阮熹微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陆叙先生作为他的妻子?无论是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他……” 阮熹微怔怔地听着,对上司仪热切的眼神,她下意识地逃避。 身体好似开启了自我保护的机能,以迟钝的反应来对付她无法处理的情况。 陆叙敏锐地捕捉到她的无措,她已停顿太长时间。 他轻声下达指令,“微微,说愿意。” 阮熹微开口,对着面前的麦克风说:“……我愿意。” 现场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阮熹微的眼神飘向远处,宴会厅的大门已经被关上了。悬在大厅天花板的巨型水晶灯,垂下如瀑的珠帘,荧荧的灯光映照其间,营造出一片深蓝的空间。 新人举着香槟遥遥敬酒,宾客浅酌一口后开始动筷,摆盘精美的丰盛餐食逐渐变得狼藉。 陆叙带着她,一桌桌地走动,家长也跟上,一时间觥筹交错,热闹无比。 阮熹微恍惚间侧头看,巨大的背景板上印着花体英文—— “Lu & Ruan”.
第19章 第十九章 ◎“微微,过来。”◎ 陆子言焦急地敲着门,“微微,你出来一下好不好?我跟你解释……” 阮熹微的身体浸泡在浴缸温热的水中,热气缭绕,外面的声音她听不真切。 一场婚礼下来,精疲力尽。 这场婚礼虽极尽奢华,但宴请的宾客人数不多,都是陆家的亲戚和交往极近的朋友。 也对,私生子和养在家中孤女的婚礼,确实不适合公之于众。 只是,阮熹微怎么都想不明白,新郎变成了陆叙。 再也没有比这更荒唐的事情。 敬业地演这场新娘,阮熹微跟着陆叙一一敬酒,发现亲朋好友脸上竟无异色,开口均是“百年好合”“早生贵子”“阿叙和微微郎才女貌,真般配”之类的吉祥话。 阮熹微看到桌上的请柬,分明印着“陆叙,阮熹微”。 陆家人自然也看到了,仪式过后,从酒店回家的车里,安静得诡异。 齐叔本来想说几句祝贺,见气氛不对,便沉默地开车。 到江悦花园。 陆嘉树摸了摸阮熹微的头发,安抚道:“微微,你先上楼休息。” 面对陆叙时语气严厉,“你留下。” 阮熹微只觉得累,一点也不关心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亟需把僵硬了一晚的身体放松下来,卸掉厚重的妆容,换下颇具重量的敬酒礼服,甩掉高跟鞋。让身体从新娘的躯壳里出来。 泡了将近一小时,水凉了,皮肤发皱。 阮熹微从浴缸里站起来时,一阵头晕目眩。她才想起自己从中午起就没有进食。 卫生间外的敲门声越来越急,陆子言是真担心里面会出事,他大声说:“微微,再不开门我要进来了。” 阮熹微应声:“知道了。” 厚实的浴袍吸干她身上的水珠,从脖子到脚踝,裹得严严实实。 阮熹微将长发控了控水,走出门外,一阵凉意袭来。 阮熹微皮肤上被水汽浸润出的粉红很快褪下去,她深吸一口气,平静地问:“子言,你要对我说什么?” 陆子言被这份平静吓到,他设想微微会哭,会怪他,甚至会出手打他。 但是阮熹微没有。 陆子言清晰地感知到他和阮熹微之间有一些珍贵的感情消散了。 他们相伴着长大,从小学到大二,十四年的互相依靠,所产生的滚烫如心火一般珍贵的感情,摇摇欲灭。 他不该那么自私,将熹微一个人留在台上,“对不起,微微。林栀和我……她说,她没办法接受我和你结婚,就算是假的也不行。但婚礼不可能取消,爸妈和姑姑肯定不会同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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