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痛苦地再三呢喃,“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所以你让哥哥来代你?” “是。” 从小到大,阮熹微最怕的便是孤身一人。 七岁那年,爸爸说庆祝熹微要成为一名小学生啦,带她去了心心念念的游乐园,然后她在旋转木马上下来时,不见爸爸的身影,冰淇淋化开,融了一手。 十八岁,高考结束那天,也是她的生日。一向严厉的母亲,特意请假出来陪考。阮熹微已经被保送进舞蹈学院,可以不参加高考。只是她觉得高考可以作为独特的成人礼,坚持要去体验。 最后一门课结束的铃声响起,阮熹微像快乐的小鸟一样冲出校门,向曹燕青奔去。她没有注意到疾行而来的货车,曹燕青看到了,目眦欲裂,拼尽浑身的力气推开女儿,自己却被卷入车底。 那些原本该是生命中最美好、动人的时刻,时针指向下一秒,这个世界的街口,只孤零零地站着她一个人,面对着命运的惊涛与洪流。 “没关系,子言。”阮熹微坐在床沿,擦着头发,“不结婚,你的钱能筹齐吗?” “可以,哥给我两千万。”陆子言道,“是对电影的投资,到时候分账。” “噢,两千万也不一定经得住花,拍电影可是个无底洞。”阮熹微道,“我累了,想睡一觉。有什么明天再说好吗?” 陆子言想再说些什么,陆叙进来了。 阮熹微看着他俩,“你们都出去。” 陆叙对陆子言说:“你先出去。” 刚才在楼下,经历了一场漫长的质问、指责与争吵,陆叙却丝毫不觉得疲倦,看向阮熹微时,目光灼灼,亮如星子。 陆叙从柜子中取出电吹风,招了招手,“微微,过来。” 阮熹微赌气般地坐在床头,纹丝不动。她心里其实也有气,不想对子言发,也不敢冲着陆叙去。闷闷地积在胸腔内,到现在都无法消解。 “乖。”似安抚,语气又是不容拒绝的强硬。 陆叙拿着毛巾,走到她身边,吸了吸发尾的水珠。又将吹风机开到热风最大档,嗡嗡的响声萦绕在阮熹微耳边。 几分钟后,她终于受不了,说:“太烫了。” 陆叙没有伺候过人,好在知错就改,调低热度,手指在她长发间穿梭。 “还要抹护发精油。” “怎么弄?” “按两泵在手心,揉热了均匀地涂在头发上,发尾要多一点。” “嗯。” 陆叙忍受掌心的粘腻和鼻尖浓郁的香精,按要求打理完之后,进她的卫生间洗了洗手。 卫生间里水汽氤氲,花瓶中的玫瑰被滋养得怒放,娇艳的花瓣上凝着水滴,晶莹欲坠。 出来时看到墙上的圆钟,红木色在浅黄花纹墙纸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沉静古典。黑色的时针几不可察地挪动,终于指向了数字“11”。 陆叙问:“陆子言和林栀的事,你知道?” 阮熹微点头,“他们高中就在一起了。林栀的爸爸发现后,给她转了学。” 阮熹微记得陆子言恋爱的每一个细节。 林栀坐在教室的窗边,陆子言说,他时常就忍不住要往那边望去。 阮熹微还帮子言写过情书。林栀是个文艺女青年,阮熹微便抄诗,“我渴望在你的背影里,度过每一个宁静的黄昏”。 她的字迹清秀而不失筋骨,小时候跟着陆叙练字打下的底子。 学生年代的爱情纯净到连阮熹微这个旁观者都盼着它修成正果。 陆叙抽出纸巾擦手,语气中难抑淡淡的讽刺,“既然知道,你还帮着陆子言胡来。他跟你结婚,转头又与林栀卿卿我我,这都受得了?” “我们本来就是假结婚啊,我又不喜欢子言。”阮熹微被说得莫名其妙,难得回击一次,“哥,你不也是吗?子言让你代替他,你就代,一点原则都没有。” 陆叙的脸色变得很快,眼角竟浮现了几分笑意。 坐到她身前的小矮凳上,腿大剌剌地跨着,双肘支撑在大腿上,看着坐在床上的阮熹微,以一种苦恼的语气问询:“那微微,现在怎么办?咱俩结婚了。” 他身上还穿着笔挺的白衬衫,领口和袖口的扣子都解开两颗,袖子挽在手臂上,少见的恣意模样。 明明已经将姿态放得很低,阮熹微可以居高临下地看他,仍觉得被他的气势压到矮了一头。 陆叙眸中的玩味大盛,阮熹微承接不住,别过脸去,“只是婚礼,又不是领证了。明天我就去跟阿姨说清楚。” “姑姑气坏了,都对我动了家法。”陆叙说,“要是知道咱俩不是来真的,她非得打死我。” “啊?” 陆叙补充,“我对他们说的是,我喜欢你,所以不择手段,从子言那里把你抢了过来。” 陆嘉树确实揍陆叙了。陆家对小辈的教育方式便是如此,男孩子小时候皮,挨顿打是家常便饭。只不过陆叙也想不到,自己快三十岁了还要挨戒尺。 一下一下的,饱含怒气,落在背上,很快肿起一片。 陆嘉树话里话外,都在批评他不以陆家利益为重。陆叙的妻子,他们期盼中都是可以助力陆家更进一步的人。陆子言的婚姻可以由他自己喜欢,而陆叙的,不行。 陆嘉树一直以为陆叙懂这个道理。 听到“喜欢”两个字,阮熹微的血液便往脸上冲,她下意识地说:“哥你胡说什么呢!” 她讶异的语气让陆叙的心往下坠了坠。 面上的神色不变,依旧带着笑,“姑姑和妈妈都那么喜欢你,早就认定你是陆家的媳妇了。要是我不对你负责,她们不会饶了我。” 这一晚,阮熹微经历的事情和接收的信息量太大,她的脑袋不由自主地发晕。 她坐在床沿,怔怔地思考,试图理出一个清晰的思路来。 明明一开始,计划好的是和子言假结婚,以解冻爷爷留给他的资金。 怎么到最后,变成了她和哥哥完成了婚礼,还要对彼此负责? 阮熹微抓了抓头发,觉得一定是哪一环出了错。 她出神地想着,抬手间绑得很紧的浴袍腰带松了,连带着胸口也松动。她急忙攥住浴袍领子,道:“哥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 “好。”陆叙的眼神暗了暗。 他从小矮凳上起身,牵扯背部肌肉,发出“嘶”得一声,吸引了阮熹微的注意。 阮熹微惊呼:“真打了?” “这还能骗你?” 陆叙背过身,白色的布料微透,阮熹微能看到起伏的背部肌肉和刺眼交错的红痕。 阮熹微咬了咬下唇,嗫嚅道:“哥……你记得擦点药,防止伤口感染。” 嘉树阿姨下手可真狠。 陆叙转过头,刚好对上阮熹微的眼。 她的一张小脸白净,眸光清亮,头发披散着,柔顺地趴在肩头,眼神中隐隐有担忧。 “微微,你能帮子言,也心疼心疼哥哥,好不好?”陆叙的语气轻柔,真诚,又似诱哄,“我被催婚那么久,现在总算能让他们消停了,就让我多清净一段时间——我们假装夫妻。 “像你一开始计划得那样,只要在长辈面前,演演戏就可以了。 “可以吗?”
第20章 第二十章 ◎今晚睡这边吗?◎ 阮熹微慢慢回过味来,陆叙的话就像一连串小气泡,慢慢渗进了她的心里,破裂后释放出安抚人心的意味,她的身体滋生出很奇妙的情绪。 原来解题的方法不止一种。 哥哥说的,也未尝不可。 她是一个极力避免冲突的人,陆叙摆在她眼前的解决方案,似乎是代价最小的一个—— 她不用费劲口舌地跟家长解释,到底是什么回事;不用面对他们震惊的目光和质问。婚姻的秘密,仅存于他们兄妹三人之间。 只是哥哥,一个人抗下了一切。 子言和她的不成熟,导致了陆叙要为他们收场。 阮熹微最终开口,她说:“好。” 她永远不会知道这一个字在陆叙心中掀起了怎样的波涛。 阮熹微又紧张地问:“今晚就要开始吗?你要睡这边吗?” 她突然流露出的不谙世事的天真,让陆叙游走在理智与疯狂的边缘。 此刻终究是理智战胜了,他安抚阮熹微,“放松。” 他现在心情松快,就像一个猎人,看着猎物已经掉进他精心布置的陷阱里了,便可以缓缓踱步,悠悠观望,并不急着享用。 陆叙摸了摸她的头发,声音里都含着笑,“谢谢微微。私底下我们就跟以前一样,我是哥哥,你是妹妹。” “也是一年时间吗?” “嗯。” 两人又聊了一些长辈的反应,陆叙的言语中多有安慰。阮熹微绷了一天的弦终于卸下,困倦袭来,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换了衣服再睡。”陆叙叮嘱道,走出她的房间,顺手带上了房门。 - 阮熹微睡了很沉的一觉,醒来时身体的乏倦没有完全消除。 窗帘自动打开,只剩下一层薄纱。 她洗漱完,选了件白色疏网编织的毛衣,松松套在T恤外。坐在梳妆台前,随手将乌黑的头发编成麻花,发尾缠绕一根小鸟印花的缎带丝巾,从后脑绕过来,垂在胸前。 懒得化妆,便浅浅描两笔眉,涂一点口红,便下楼去。 陆嘉树和许云起得早,已经在吃早饭。阮熹微打招呼:“陆阿姨,许阿姨。” “该改口了。”陆嘉树拉着阮熹微坐下,给她夹出一片面包放在餐盘上。 阮熹微还没适应新称呼,陆叙刚好下来,坐在她身边,“妈,姑姑。” 阮熹微便跟着他小声喊了。 “哎!”许云的脸上带了笑,陆嘉树也是一片温柔的样子,“真好。微微终于成了我们陆家的媳妇儿,要是以后陆叙敢欺负你,姑姑给你撑腰。” 陆嘉树与昨晚的疾言厉色判若两人,丝毫不提婚礼的荒诞。 阮熹微温软地笑,“谢谢姑姑。” 许云又给阮熹微倒了杯豆浆,林姨端来几碟刚蒸出锅的早餐,水晶包,豉香排骨,鲜虾烧麦。陆嘉树盛赞林姨的手艺,与早茶店的水平不相上下。 她是个老饕,爱好美食。自己大快朵颐的同时,也不忘给阮熹微夹。 许云说待会儿她回学校一趟,学生年后陆续返校,下午开组会。 新学期开始后要带着学生去出差,言语中提及现在的学生真是让人操心,当导师比当妈还累,方方面面都得照顾到。 陆嘉树说她就是爱操心的命,学生都是二十几岁的人了,该放手让他们自己去做。 “有时候太放心吧,又会给你制造出大惊喜。”许云意有所指,看了儿子一眼。 许云一想起昨晚的情景,就觉得血压要高。好端端的婚礼,新郎换了人,看到台上的微微表情都变了,知道她也是被蒙在鼓里。后来看到请柬,才知道这小子早有图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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