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六点菜市场已经有了烟火气,菜市场末尾,一家水果摊亮着一盏灯,门匾崭新如初,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污点。 包裹很严实的老太太扶着腰,冲正在捡水果的少年喊:“哎哟,那苹果你轻点儿放,上次就被你摔出一块青,最后卖都卖不出去。” 梁放低着头,手里的动作没停。 零下的温度,他将校服袖子挽起,露出半截冷白手臂。左臂内侧有颗不显眼的黑痣,行动之间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他慢悠悠打个哈欠,“那你不还是让我吃了?” 林秀哼了声:“不给你吃,难不成还扔了?快把你那袖子拉下来,这么冷的天,别再冻感冒。” 梁放淡道:“既然担心我,就赶紧回家。” “我开水果店开这么多年,哪能说关就关?赚到的钱不也是给你们?” 梁放笑着起身,拍着手上的灰,“行了,家里不差钱,您自个儿留着吧。外面地滑,下午早点回家,听到没?” “知道,我身子骨还硬朗,就算摔了也能站起来,早些年,我还参加过马拉松呢。” “是,早到五十年前,您参加马拉松,没跑完两千米就歇了,是吧?” 老太太不开心了,戳着他的额头,“你少气我,我还能多活几年,你快走吧,上学别迟到,记得买早饭吃,不吃早饭得胃病。” 少年笑着躲开,随手拿起书包,“我走了。” 老太太视线不好,超出十米就看不清了。 走出十米外,旁边有个杀鸡店。老板五十多岁了,抽烟抽的满嘴黄牙,但人挺不赖,“梁放,又来陪你外婆。你每天天不亮就过来,不累啊。” 梁放淡淡抬了抬下巴,接着从兜里拿出一盒烟,长指抵开烟盒,抽出一根烟递过去,“不累,张叔,我外婆身体不好,要是她有什么事,您及时给我打电话,麻烦您了。” 男人笑着接过去,“你放心就行了,你张叔在这呢,好好上学去吧。” “嗯,谢谢张叔。” 中间遇上早高峰,耽误不少时间,到三中附近时,已经七点了,梁放咬着棒棒糖从地铁站出来,刚一出站,风直面吹来,他低头拉起领子。 “阿姨,一份煎饼,不要葱花。” 女生声音从旁边响起。 梁放动作稍顿,侧头看过去。 女生耷拉着脑袋,校服衣领上一截细白脖颈弯处好看的线条,侧脸被头发挡了起来,仿佛每根头发丝都写着一个丧字,有点儿可怜,像被人丢弃的流浪猫。 梁放认了好一会儿。 好像是池漾他妹。
第5章 叛逆 到学校刚好七点,只吃一片面包片撑不到中午放学,好在学校附近有卖早餐。 许意宁情绪不高,随便找了个卖煎饼的推车。 “阿姨,一份煎饼,不要葱花。” “好嘞。” 许意宁双手攥着书包带,低着脑袋,眼神涣散。 “阿姨,一份煎饼。” 身边不知何时又来了个人,声音比温度还冷,尾音带着气泡,听的人耳朵痒。 许意宁心不在焉,还不忘往旁边挪一挪,给人腾出位置。 三中校服外套是尼龙面料,行动起来布料摩擦声音很大。旁边那人不知道在干什么,衣服“哗啦啦”响。 听的许意宁有些烦躁,清秀眉毛一拧,又往旁边挪了一下。 却听到那人笑了一声。 许意宁抬头。 梁放正歪着头看她。 他嘴里咬了根棒棒糖,黑发搭在额前细碎松软,还有几缕翘着,像是刚起床那种慵懒随意。 许意宁忽然想起班里那些男生,写数学题时,经常狂揪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鸡窝,一点儿也不美观。 梁放今天穿了黑白校服,肩上斜挎了个黑色书包。 似乎装了很多书,沉沉向下坠着,黑白校服被背带压出皱痕,勾出落拓的肩膀线条。 许意宁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他,大脑短路:“啊,你。” 梁放学她:“啊。我?” “学长好。” 许意宁身上的不悦气息淡了许多,此时语气谦卑,背脊却挺直了不少。 像只你敢欺负我我就啄死你的小孔雀。 念头一闪而过,梁放定定看着她,“怎么又叫学长?上次不是还喊哥哥?” “......” 许意宁脑子一热,强装镇定:“什么?忘记了。” 梁放喉咙里溢出轻笑,没继续逗她,“今天学校门口有学生会检查,小心点耳钉。” 耳畔响起任倩早上说的话,许意宁心不在焉摸了下耳垂,最近天天跟许乐彦吵架,根本没心思带。 “谢谢学长提醒。” 梁放稍抬下颌回应,咬着糖声音有些含糊:“池漾带你打的耳洞?” 许意宁摇头又点头,“是我想打,他才带我去的。” 梁放没问她原因,两人的关系也没到可以深究的地步,视线从她身上扫过。 这么嫩的皮肤,像块白玉似的,稍微碰一下就会让人担心留下痕迹。 他舌尖抵了下糖,“不怕疼?” “不怕,”许意宁犹豫了一下,“其实一点也不疼,很爽。” “爽?”梁放饶有兴致地抬起眉尾,懒洋洋拖着话音,“这么勇敢啊,那下次你打耳洞的时候,给我也推荐一下,我也想打。” 许意宁愣怔,“学长,你没打过耳洞吗?” “没有,怕疼,听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好奇,想感受一下是什么感觉。”他下巴蹭过立起的衣领,抬起下颚,“怎么,瞧不起我?” 怕疼是随意扯的,不喜欢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倒是真的。 也不知怎的,突然来了点儿兴趣。 许意宁连忙摇头。 梁放五官没有很硬朗,反而带着痞气,看起来就像街头满背纹身戴着鼻钉的地痞流氓。再加上之前的接触,还以为他确实是这样的人。 可他本人却意外的干净。 脑海里倏地飘过任倩的话,许意宁耷拉着眼皮,只轻声说:“我可能不会再打了。” “怎么?” 许意宁默了默,语气轻快:“因为学校纪律不允许带耳钉,我怕被扣分呀。” 梁放凝了她两秒,缓慢地挑起眉,一字一顿:“是、吗。” “…不…是吗?” “看你还挺叛逆的。” 许意宁哽了一下。 梁放勾起唇,“不过不叛逆,生活还有什么乐趣,总要活得自我点吧,你说呢?” 说话时,两人距离无意之间又拉近了许多。 许意宁鼻腔充斥着他身上混杂着洗衣液气味的柑橘淡香,因他这句话陷入了沉思。 “所以说,扣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如果你接受不了,倒还有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许意宁愣了愣,下意识问:“什,什么?” 梁放懒洋洋笑着,“再喊声哥哥,以后哥哥罩着你。别说耳钉,打鼻钉都行。” “…….……” 她就知道,从他嘴里听不到超过三句以上正经话。 许意宁沉默着接过煎饼,扫过去钱,却在离开时犹豫了一下,站在原地没动。 梁放单手插着兜,懒懒掀起眼皮看她:“怎么不走?迟到跟戴首饰一个性质,又不怕了?” 许意宁没说话,重新拿手机扫出收款二维码,到账声音再次响起。 “谢谢学长教我数学题,请你吃煎饼。” 许意宁转身朝他挥挥手,风吹起她的头发,发丝飘起落在镜框上,却能透过缝隙捕捉到她弯起的眼睛。 “学长再见。” 声音干净清脆,不带半分杂念。 望着那道纤细背影,梁放歪头笑了笑。 拎着免费的煎饼,遇到几个带着红袖章的学生在门口检查,见到来人,齐刷刷喊:“梁学长!早上好!” 整整齐齐,响彻天际,连门卫室里的保安大爷都跑了出来,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梁放眼皮跳了一下,视线一移,装作不认识几人。 学长不好。 一男生笑着走过来,“大爷,没什么事,您继续回去吹空调去吧。” 随后搂住他的肩膀往学校里走,“哟,这不是我们梁主席吗?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梁放任由他搂着,“你倒是挺清闲。” “还行吧,比你清闲点儿。” 盛安不在意地回话,转眼见他唇边缓缓勾起一抹笑,瞬间寒毛一竖,立即松开手,“忙啊,忙的想死,这不,我还准备去检查卫生呢,你去吗?” 梁放懒得理他,提步往校园里走,盛安跟在他身后,“哎,你今天怎么吃早餐了?你不是从不吃早餐吗?” 梁放脚步稍顿,“你这话意思是我不能吃早餐?这么闲,连我吃早餐都要管?” 盛安:“……” 他哪有这个意思。 杠精。 三中没有早读,八点才上课。 走廊上站着不少学生,许意宁选了个安静的位置。 这栋楼在最前面,正对着校门口,距离不远,还能看到进校门时站在两侧检查的红袖章。 这会儿校门口人也不多,红袖章似乎也觉得没什么意思,登记的本子都被随手放在保卫室门口那张破破烂烂的桌子上。 许意宁收回视线,低头拆煎饼。 长时间闷在塑料袋里,装煎饼的纸袋已经被水汽浸湿,黏在煎饼外层上。 冬天水龙头里的水很凉,许意宁很少去洗手,不想用手把煎饼拿出来,想了一下,直接从袋子中间开始撕。 她趴在栏杆上,小口吃着煎饼。楼下学生不多,一男生停在楼下,刚好和她处于同一条水平线,视野盲区,只能看到一边的肩膀。 许意宁无聊,多看了一眼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刚才还在校门口见过,还没等她想起来是谁,那个肩膀忽地搭上了只修长的手。 红色线绳垂落,从衣袖冒出,搭在冷白色腕骨上。 不知为何,许意宁心脏飞速跳动了两下,有股莫名地力拉着她往前走。 等回过神,她半边身子都趴在了栏杆上。借着这个动作,视野又扩大了一圈,这次连那个男生的后脑勺都看到了。 仍然看不到他肩膀上那只手的主人,可仅凭一只手,许意宁就认出了是谁。 其实同校一年,许意宁不是没有见过梁放。 曾有几次,许意宁都和他擦肩而过。 他身边总是有很多人,吵闹不断,他也不觉得烦,脸上总是带着散漫的笑。 当时她只以为,两人就像平行线,永远也不会有交集。 整个身子全靠胳膊肘撑着,许意宁稍微一动,酥酥麻麻的感觉从右臂传来,不小心压到了麻骨,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许意宁下意识松开手,却忘了手里还拿着没吃几口的煎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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