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轻雪太了解那家伙解开袖扣接下来会做些什么--不比躺在床上随意摆弄,在这里她还得自己寻地方撑着,一场下来,和跑八百米没什么区别,一点都不舒服。 她慌了。 改口又说不歇了。 商执挑了下眉峰,再度端坐于妻子面前,那副不怒自威的气势,确实有几分严厉导师的模样;被“教导”过后的温同学乖乖退后了几步,清了清嗓子,重新开始阐述小组作品的设计思路。 经过数次模拟,已经可以流利脱稿进行七分钟汇报的温大小姐自信满满,甚至将原本搬到小画室准备“作法”的盘香炉都还给了商执。 然而到了毕业答辩那天,她还是被压抑的现场氛围给影响到了:从班导处得知会有一定比例的“不通过”,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紧张”两个字,无一例外。 欧阳芳她们的加油打气似乎并没有多少平复心情的效用,温轻雪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又嚼碎了嘴里的薄荷糖,还是觉得紧张。 想了想,她摸出手机给商执发消息。 温轻雪:好紧张,马上就到我们组了! 温轻雪:万一我讲不好怎么办…… 温轻雪:万一教授的问题我答不上来又怎么办…… 温轻雪:毕业到底是什么人间疾苦! 也不管对方有没有看见,她一股脑儿发了十几条。 说来也巧,像是耐着性子等她发完牢骚一般,商执卡了个非常合适的时间点,给她发来了四个字:相信自己。 言简意赅。 却足以令温轻雪心头一暖。 当然,如果商执发来的不是蓝底红字四周充满动态绽放玫瑰花的中老年表情包就更好了。 等待的过程往往是最焦虑的,当听见广播里叫到了自己小组的序号,温轻雪反而释然了。 在室友们的簇拥下,她抬头挺胸,推开眼前的门,走进阶梯教室。 * 约摸半个小时后,四个姑娘已经揣着毕设资料、并排走在离开一教的路上。 温轻雪步伐轻快,看得出,答辩过程还算顺利。 回忆起导师们严肃的面孔,她依然心有余悸:“好险,PPT翻完脑子里忽然就一片空白,差点卡壳了……” 尾音消散在风中。 她看见商执站在教学楼外,正在向几个同系的男生问路--大概是想知道艺术设计系具体在哪个教室答辩。 他出现在这里,只可能是为了她。 不知道是在和谁暗中较劲并且取得了胜利,温轻雪笑容得意,不顾周围人好奇的目光,大声喊了商执的名字。 其实,她原本是想喊“老公”的。 张口的一瞬间,眼前莫名浮现出了雷校长的脸,还有他那句很有代表性的“有伤风化”。 最后,还是决定直呼其名。 听到熟悉的声音,商执抬眼,远远冲她微笑。 那几个男生亦寻声回头,看看温轻雪,又看看眼前气质不凡的年轻男人,眼神瞬间充满玩味,嬉笑着走远了。 欧阳芳嗤那两人:“真是的,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腻歪。” 温轻雪也不恼,和她们道别,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商执身边,牵着他的手,眼睛亮亮的问他要不要去食堂吃饭。 她不问他怎么来了。 长了腿的老公,自然会跟着她跑。 看到小姑娘这副表情,商执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想来,一切顺利。 他摸出怀表看了一眼,刚过十点半,现在去食堂吃饭未免太早,于是提议,能不能去看看她们的毕业设计作品展。 温轻雪一口答应,拽着他走向另一个方向。 艺术设计系的毕业作品展设在哲大四号展厅,作为曾经的哲大学子,商执对此并不陌生,甚至还和门口的保安大爷搭上了几句话。 温轻雪她们小组的作品“相聚”位于展厅最内侧,防护围栏圈起一平方米左右的空地,一半用黏土和沙粒塑造出的海滩景致,另外一半,则是湛蓝的海面--这部分是温轻雪用滴胶制作的,还用颜料和吹风机制作出了栩栩如生的“海浪”,红线自空地四周向大海汇聚,红色与蓝色渐渐相融,如同皮肤下的动脉与静脉,将展厅融入到作品之中的创意,也着实令人眼前一亮。 被温轻雪评价为“缺少艺术细胞”的商执安静地站在那里看了很久,回味着听过无数遍的创作者诠释,他能够碰触到这件作品深处埋藏的意义。 目光在那些蔓延的红线上停留,男人忽而开口问道:“这里面,也有你和我的红线吗?” 没有料到商执会问出如此感性的问题,温轻雪思考了片刻才答:“有的。” 他又问在哪里。 在数以千计的、长长短短的红线中,她随手指了其中一条:“这一条。” 与其他的红线并无不同。 知道被小姑娘敷衍了,商执却甘之如饴。 他一直很好哄的。 盯着那条红线,男人又问:“撤展的时候,能把这个作品留下来吗?” 温轻雪为难地看了一眼偌大的人造景观,摇摇头:“估计不行。” 商执抬手一指:“那这一根红线呢?” “估计也不行。”她瞥他一眼,“这里有这么多根线,哪里还找得到喔。” 商执不依不饶:“如果找得到呢?” 温轻雪头皮一麻,本能地挤出一句警告:“你可别想在我们的作品上动手脚,非君子所为。” 被逼急了,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出口--连“非君子所为”这么文绉绉的话也能。 警告归警告,温轻雪觉得商执不会这么做。 但也不敢百分之百笃定。 毕竟,那家伙但凡碰上有关于她的事,总是会有意无意显露出些许疯劲,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君子不君子。 想到这里,温轻雪飞快转动脑部零件想出了应对的话术:“商执,我们的红线已经在这里系着了,不必拘泥于形式。” 说着,她伸出食指,沿着他的手腕划拉了一道。 被她碰过的地方仿佛着了火,商执默了两秒钟,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如今的温大小姐,倒是比深陷爱意中的自己更清醒、更豁达。 是的。 连接着他们的红线一直都在那里,从一开始就在。 并且永远不会消失。 * 不得不说,508宿舍的姑娘是有点儿实力和运气在身上的。 毕设展结束后,她们的毕业设计“相聚”被评为这一届毕业生优秀作品,所有小组成员也都顺利通过了答辩。 后知后觉,留校的日子开启了倒计时模式。 说服了越来越黏人的丈夫,温轻雪尽可能多的抽时间和室友们待在一块儿,白天待在宿舍画稿,晚上听她们聊考公、聊实习、聊网红圈八卦,直到周末,才回檀香名郡住两个晚上。 这可苦了商执。 相思之苦,苦心也苦身。 每晚半个小时的视讯电话,就成了小夫妻维系情感的必修课。 起初,欧阳芳她们还能接受两人之间那种并不直白的腻歪,可被喂多了狗粮,便起了一种微妙的抗衡心态…… 打不过就加入。 邱怡本就有庆祝,欧阳芳也能召唤杜唯康来凑数,单身狗张宛昕气不过,每每见她们几个开始对着镜头打情骂俏,便打视讯电话回家,让爸妈把家里养的那条宠物泰迪狗叫过来趴在镜头前…… 三个男人一条狗对着视频相互打招呼,一度成为508宿舍奇观。 尽管姑娘们祈祷着离别的日子能晚一点、再晚一点到来,哲海大学这一年的毕业典礼仍在六月最后一天如期举行。 温蓬和阮碧琴有问过女儿,需不需要他们到场“助阵”,温轻雪担心自己会和室友们抱在一起大哭一场、惹父母心疼,最终还是婉拒了。 再说了,携带一名家属参加毕业典礼,足矣。 她可不想再像入学第一天时那么招摇。 典礼前一晚,温轻雪睡在宿舍,和相伴四年的室友们进行了最后一次夜谈会,聊感情、聊工作、聊未来展望……并没有多么煽情的话题,可聊到最后,每个人都带上了哭腔。 连一向坚忍的欧阳芳也不例外。 第二天,又不约而同早早起床,各自抱在小镜子偷偷躲在床帘后面想方设法给哭红的双眼消肿。 谁也没有再提昨晚熄灯后隐隐约约听到的抽泣声。 吃过早饭,换上一身学士服的温轻雪在三号门外等到了商执。 那家伙特意将自己拾掇了一番,一身极为隆重的正装衬得人更显肩宽腿长,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温轻雪后悔了--这不还是很招摇嘛! 看到黑色学士服胸口别着自己曾经送给她当圣诞礼物的钻石雪花胸针时,笑意不禁攀上商执的眉眼。 温轻雪也随着他笑。 商执替她将被风吹乱的碎发挽到耳后:“毕业快乐,轻轻。” 温轻雪眼睫轻颤,透过面前的身影,仿佛看到了曾几何时孤独的灵魂:“……你毕业的时候,有人祝你‘毕业快乐’吗?” 商执摇头。 尽管遗憾快要从眼眸中溢出来,他望向她的时候,依然是温柔的。 记得自己毕业的那段时间,商屹凯病情恶化住进了重症监护室,他奔波于学校和医院之间,毕业典礼都迟到了,只穿着学士服匆匆拍了几张照,连“散伙饭”都没有去吃。 温轻雪抿了下唇,抬手示意丈夫凑近些许。 等商执俯身过来,她才绽出笑颜,学着他方才的语气道:“毕业快乐,曾经的商执。” 商执愣了愣。 那个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很模糊的念头,好似自己早已被时间割裂,成为两个不同的个体,曾经那个阴郁的、孤独的、偏执的“商执”,只是为等待一个人而存在。 遇到温轻雪后,“他”便消失了。 并且,再也不会出现。 * 为了保证典礼流程顺利推进,哲大礼堂里单独设立了“家属观礼区”,温轻雪将商执领入席后,不得不遗憾与之分开。 邻座是一对特意从外地赶来哲海参加女儿毕业典礼的中年夫妻,兴许是见商执年纪不大,便笑眯眯地问他和温轻雪是兄妹,还是男女朋友? 商执礼貌回应:“我是她的丈夫。” 在夫妻两人讶异的目光中,他双手交叠靠着椅背,注视着小姑娘跑远的背影。 仿佛那已是自己的整个世界。 每一年的毕业典礼流程几乎都没有变化,听完各种“代表”的冗长致词,就是颁发毕业证书和拨穗仪式环节。 当雷校长念到温轻雪的名字时,她迈着轻快的步伐上台,终于寻到机会光明正大与台下的商执对视。 继而扬起明媚的笑容。 彼时,哲大风云人物温大小姐的“秘密老公”终是藏不住了,一传十,十传百,不停有人向商执投去好奇的目光。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06 首页 上一页 9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