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二少爷知道大少爷要定制这艘游艇时可兴奋了,以为能借来给他的团队极地探险用, 看那些别人看不到的风景。”彭慵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二少爷是个玩心重的,但每次归家,给老爷夫人分享拍下来的照片时,夫人是一边生气,一边忍不住赞叹。” “彭叔……”程曼尔隐约猜到他想说什么了。 “程小姐,大少爷为你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止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彭慵领先她半个身位,在登上一层船尾甲板后止步,“正如这艘船,你以为是他不缺钱花,重金打造一艘讨你欢心,随时可以出海玩的私人游艇,但实际如何,得你自己亲自去看一看了。” 甲板上的船员恭列两侧,有好奇地眼神打量他们这位不太自在的女船东。 她跟随船员指引,缓步走入舱门后的专属电梯,上到三层甲板,也是册子上介绍的,船东不接待任何客人的私人区域,再往上是室外观景区,从岸上望去,能看见顶端的白色双圆顶桅杆迎风矗立。 银灰色的梯门向两侧敞开,入目是一个以香槟色为主色调的餐厅,左手边的错层设计抬高了一个吧台,吧台前端的吊顶隔断以全玻璃制成,放置着一面缩小版的布拉格占星天文时钟。 时钟后,就是船员引领她来的地方,一张延绵的长沙发,正对视野最广阔的观景窗,黑色漆面圆桌上的高花瓶,一束还沾着水珠的绿色洋桔梗开得正盛。 “程小姐,您稍等片刻。”船员恭敬道。 程曼尔略微颔首,视线移转之时,窗外景色已经悄然变换。 船开了。 - “这个刺身要切薄一点,这么厚,皮都去不干净,口感很差的。”郁哲头戴厨师帽,眉头皱成一个死结,“老板,这是冰柜里最后一条金枪鱼了,还切毁了的话,只能让人下海当场给你捞了。” 孟昭延盯着案板上薄厚不一的鱼肉,扔下那把寒光凛凛的刀,淡声说:“刀不行,下一道菜吧。” …… 在一旁打下手的,等着教学的,好奇围观的,通通作鸟兽散,不敢看这位太子爷的人生滑铁卢现场。 “要不那道炒蟹还是我来吧。”郁哲一手撑在流理台上,毫不留情地嘲笑道:“反正曼曼一直认为这几天的菜都是你做的,我可不认为一个星期,你就能学得到我的精髓。” 孟昭延将那把刀放在水下冲洗,“我雇你来,就是让你教我怎么学到你的精髓。” “还有,我没说那些菜是我做的,她这样先入为主,我也没有办法。” 郁哲嘁了声,吐槽了句:“虚伪。” 被骂虚伪的人抬了抬唇:“再虚伪,你也收到钱了,不是吗?” 他说过,只要程曼尔喜欢,他可以把两位和她关系藕断丝连的厨师都雇下来,给她做一辈子饭。 其实她并不挑食,自己养着的厨师已经够了,但总顾忌着她常常胃口不好,想挑出最合心意的一位。 孟昭延不想请施安,就请来了这位青梅竹马。 果然,是更合心意的。 郁哲也比另外一位好拿捏得多,因为他没有施安那种对程曼尔的执念。 对这种用得安心的人,他出得起价之余,也顺手出了点别的。 譬如把那些挂羊头卖狗肉,专坑游客的客栈买下来,让郁哲母亲安心将当地美食文化发扬光大。 以此交换,让郁哲教他下厨。 “我收到钱了,也尽心教了,老板,是你天赋不行,别为难我啊。”郁哲打趣道。 这几日,趁程曼尔被来钱吸引注意力,两人几乎泡在厨房,一边教学一边试菜。 这笔交易中,郁哲得到的东西让他知道这位孟先生并非寻常富家子弟,第一天还保持着上司下属的距离,后来实在折服于孟昭延值得一个负分的厨艺天赋,忍不住端起老师的架子。 这位出钱又出力的老板倒也不恼,两人顺理成章成了有话直说的好友。 “人总要有点不擅长的事。”孟昭延把刀放回刀架,开始准备下一道龙虾奶油意面。 打下手识眼色的船员把已经拍得晕晕乎乎的蓝龙放到这位大少爷面前,免得他亲自持网去抓。 这些海鲜个个都生龙活虎的,万一从孟昭延手里飞出去了……憋笑很辛苦的。 “这不擅长的事稍微假手一下他人,也没问题吧?” 郁哲还是坚持让他来,免得味道落差太大,把程曼尔吓跑了。 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后,他也和孟昭延聊了点她小时候的事。 如今,他还是很希望这个回忆里脏兮兮,为了一只小狗拼尽全力的女孩,余生可以幸福的。 “不妨事。”孟昭延难得轻车熟路地拆解起一份食材,顺带瞥了眼这个健身房老板裸出来的手臂肌肉,比他练得要好一点点。 他风轻云淡地带过:“等食材浪费完,我就让你下海,重新捞点上来。” - 七点了。 程曼尔饿得头昏眼花,忍不住怀疑厨房是不是从捕鱼这一步做起。 孟昭延从头至尾都没出现,她猜到也许他人在厨房,所以才这么慢。 反正这几日吃的都是他做的,那份期待感在饥饿的摧残下也淡了些许。 可当她忍不住腹诽起孟昭延把她一个人扔在这饿肚子后,程曼尔惊觉,自己是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 夜色渐起,观景窗外是一片无边无际,海天相接的深蓝,这个角度看不见月亮,只是风势下翻涌叠起的海浪,能略微折出淡银色的月光。 羊毛地毯将靠近的脚步掩至无声。 程曼尔瞥见窗上隐约闪烁的人影,惊喜扭头,与微微侧身弯下腰的男人距离一下拉至最近。 她双臂顺势箍上他脖子,等得百无聊赖的眉眼终于生动起来,“你终于来啦。” “久等了,程小姐。”他贴近,微凉的唇畔点过她唇角。 两人亲密接触的那一刻,船员也目不斜视地端着菜式路过,惊得程曼尔立即后退,耳根微热。 孟昭延直起身,轻拍她发顶,绕过沙发背,落座于她身侧。 前菜是生牛肉塔塔与烟熏黑线鳕鱼,典型的英式菜,问酒水时,程曼尔要了要烈许多的琴酒,而非更适口的低度数甜起泡。 这种原本多用于调制各色鸡尾酒的高度数酒水单独饮用时,酒香奇异,口感醇美清爽,微辣带甜。 孟昭延见她装傻充愣,端起酒杯就要入嘴,顷刻了然她打得是个什么主意,及时拦了下来,警告道:“你不能喝酒。” “啊?”程曼尔仰头,微微张唇,那口透明酒液就在唇边上下晃荡着。 他拿过她酒杯,试探说:“我喝,不扫你的兴。” ……灌醉自己和灌醉他,也一样。 程曼尔松了手,要来杯果汁。 主菜就没太讲究了,是中西混合的菜式,她两眼放光,直冲那道炒蟹而去,可满满蟹肉刚挤进嘴里,她就皱了眉。 程曼尔下意识想捂嘴,可又碍于大厨在身边,不能不给这个面。 无奈,她只能装岁月静好,碰了碰孟昭延的酒杯,果汁一饮而尽。 “你……”等孟昭延也随她饮尽杯中酒,程曼尔小心翼翼地问:“你今天做菜,辛苦吗?” 从厨房跟到这里,同时也是两人侍酒师的船员倒酒的手颤了颤,溅出两滴酒水。 男人眸色温柔,不显山不露水地回:“不辛苦,不过今天厨房弄丢了活的螃蟹,只能用冻蟹做了,可能口感不太好,撤了吧。” 候在门口的船员回想起桌上那只螃蟹生前生猛的模样,怕它会气得活过来。 程曼尔眼睁睁看着那碟炒蟹被撤走,立刻替换上来一道香煎蟹。 她不敢再尝,转试船员用小食碗夹好到她面前的龙虾奶油意面,也皱了眉。 她面上一点表情都逃不过孟昭延的眼睛,试过不满意的,他如常让人撤走,剩下厨房里为了让程曼尔有东西能吃而忙得头昏眼花的郁哲在骂人,也让他拿钱拿得更心安理得了。 可程曼尔左试右试,已经没了胃口,开始撺掇着让孟昭延喝酒。 “探险游艇?你怎么不告诉我呢,比起莫名其妙就要出海兜风或者在海上举办什么派对,你要说这是一艘上可以到南北极冰川观光,下可以到全世界任意一个岛屿的探险游艇,我早就上来啦。” 孟昭延不动声色地把不知第几杯琴酒喝完,“交付给我时,还不算一艘可以探险的游艇,本来想在国内船厂根据你的想法做设计和改装的。” 程曼尔接过侍酒师的酒瓶,亲自给他倒酒,“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加上这个功能?今天我翻那本册子时,有说到很多私人游艇宁愿多加一个游泳池或者舞厅,也不会做船坞停放潜水艇和登陆艇。” 男人要来挽在侍酒师小臂上的方巾,借方巾托住瓶口往上,轻声提醒:“尔尔,你倒太多了。” 酒液早已超过杯肚最宽处,违反了他刻到骨子里的餐桌礼仪。 程曼尔自然还记得当初学过的侍酒礼仪——当然不是让她亲自倒,而是要会看。 她莞尔一笑,听话放下酒瓶。 孟昭延也没有回答为什么,继续不动声色纵她灌他酒,待到时间差不多,才伏到她耳边问:“想蒙混过关,你估计得再灌我一个小时。” 程曼尔身体一滞,当即红着脸否认,“我、我没有——” “带你去个地方。” 点到即止,他牵起她手,带她来到二层船尾甲板。 停机坪的泛光灯已经打开,她眯眼适应强光的短暂时间,身后的停机库门悄然开启。 程曼尔闻声回头,看到里头停着一架以灰与白为主色调的直升机,四面八方灯光的簇拥下,漆面折射出金属感光泽,质地冷而坚硬,显然是改装过的外观。 等等。 是她在那个收藏航模的房间里看见的,放在唯一一面入墙柜里的等比例放大版直升机,也是她画在那副留给孟昭延的画里的。 那时,她第一眼就觉得眼熟,以为是在什么新闻里见过,如今…… 程曼尔被一股无名力量牵着往前走。 她的脚步停在起落架前,关闭状态的舱门令她莫名生怯,恍若要打开一个未知的潘多拉魔盒。 “那天晚上,你开着这架直升机来接我的,是吗?” “是。” 怯意在心腔肆意生长,长成一根根粗壮的藤蔓,缚得她呼吸不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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