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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宇走进卫生间，把马桶旁边悬挂的卫生纸整卷拿下来递给陈美好，“哭吧，反正是酒店的厕纸。你哭完记得挂回去，上厕所没有纸也是值得哭的事情。” 陈美好接过黄宇的厕纸开始擤鼻涕，黄宇站在旁边看，“你看你九岁为了陈明亮，一个秋游也要逃走，现在十九岁为了陈明亮，奔波他的婚礼。你既然那么爱他，干嘛不带他一起出国，捆在裤腰带上留学。” “黄宇。”陈美好擦完鼻涕又擦完眼泪，“你刚才说我秋游跑回去？” 黄宇在陈美好身边坐下，“是啊，你记得吗？我们上小学去秋游，那天陈明亮生病请假没有来，本来嘛秋游就是同桌手牵手一起列队，我那天非常担心。” “你有什么好担心的？”陈美好问。 “因为我总穿同一套衣服去上学，同学们都觉得我脏，我同桌也是。我怕她到时候不肯跟我牵手，我那天特意洗手打了很多肥皂，我把手洗得都起皱了，我就怕没有人愿意牵住我的手。结果那天我同桌也没有来，你大大方方地和我牵手。”黄宇缓缓地说，“所以等我们走到植物园，你说你要去找陈明亮，我毫不犹豫地跳进水塘。” “后来呢？”陈美好追问。 “后来我跳进了水塘。”黄宇说，“结果你到了隧道前觉得太暗又跑了回来，手里还拿着在植物园门口买的麦芽糖。” “我回来了？”陈美好自言自语，在黄宇记忆版本里陈美好没有消失，她跑出植物园买了麦芽糖又折返，时空交错中，陈美好最终完成了她的秋游。 “是啊，你又回来了，口口声声说一定要跑去找陈明亮，不过你最后把一个饭盒的卤鸡翅给我吃了。这件事就算两清了。”黄宇把头靠在背后的床上，“从那盒鸡翅膀开始，我们四个人就是朋友了，我们之所以是朋友都是因为你陈美好，你一个人联结了三个人，我 们四个人经常一起放学，去郭桂花家吃沙茶面，还有去大学的湖边玩，还是你让我和陈明亮报考这所大学，为了让你在本地还有朋友。对了，就陈明亮和郭桂花在一起也是你撮合的，你一手主导他们的恋爱结婚。” “黄宇，你有没有设想过人生可以重来？”陈美好问。 “有过，我甚至打算以后发明一台机器，套在大脑上，你可以在脑袋里模拟人生重启。”黄宇在脑部比划，“人的一生中总有各种遗憾和错过，在自己操控的游戏里，可以重新尝试一遍其他的选项，但是。”黄宇起身从套房的小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陈美好，自己也打开一瓶仰头喝了起来。“这只是一种游戏的设想，人生哪里可以重来，你现在的选择奠定了未来。” “黄宇？”陈美好认真地压低了声音，“我们现在是不是在你的游戏里重启了一遍人生。” 黄宇一口气把矿泉水瓶里的水喝完，“哈哈，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就像周公梦蝶，究竟是周公变成蝴蝶还是蝴蝶变成周公。陈美好，在你的人生里你尽情地去安排。” 两人聊天聊到天色渐亮，黄宇的肚子发出轰鸣声，“以后我真的要去尝试做一款这种可以身临其境的体验游戏，人生重新设置体验，说不定重设后发现遗憾是人生的常态。” 陈美好从套房外的阳台看过去，一轮红日正在林间探头。
第31章 31、万人迷的万分之一 “喂，那个男的怎么那么眼熟？” 陈美好坐在酒店的自助餐的西图澜娅餐厅里吃面包，她把烤成金黄色的面包片，用餐刀熟练涂抹上黄油，餐刀摩擦面包片发出刮刮刮的声音，配着酒店里咖啡机煮的咖啡。咖啡里加了热牛奶，陈美好喝了一口咖啡觉得身体里的疲惫一扫而空。 19岁的身体正在散发出年轻的活力，陈美好许久没有感受到熬夜后还能迅速恢复体力。陈美好摸了摸自己的脸，饱满圆润，外观上丝毫看不出一夜未眠。陈美好许久没有感受过年轻时的熬夜，竟然有点怀念。 对面的黄宇正在吃面条，黄宇迷抬起眼，看着陈美好的操作一脸迷茫，“你怎么还没出国就爱上了西方早餐。还有谁，那不是你心心念的校草张鲲鹏。你昨晚喝多了记忆断片了？”黄宇的目光落在陈美好指头的方向。 陈美好爱上烤面包里夹着黄油的确是出国留学后的早餐习惯，这个时候19岁的陈美好还没有出国，然而身体里住的39岁的陈美好却早就完成出国留学了。 陈美好看着西图澜娅餐厅里醒目的男人，从脑海里艰难地打捞出张鲲鹏的记忆，张鲲鹏就像一艘巨大的沉船，渐渐从陈美好记忆的海底浮出水面，显露出原本的面貌，原来陈美好只是人到中年就开始遗忘年轻时暗恋的对象。一个中年人每天都是鸡毛蒜皮的家庭琐事，暗恋那么占据脑内存的事情早被陈美好给格式化了。 陈美好嘴里塞着面包，心里一惊，这个时期的陈美好的确正在单方面热烈地暗恋着张鲲鹏。陈明亮反而才是被遗忘在记忆角落里，成为陈美好日常不会特别想起的童年回忆。 张鲲鹏大约高中时期开始走红全市，他个子比陈明亮还要高，他的头发精准地对半分开。他走路的姿势，也是昂着头颅的骄傲模样。张鲲鹏的五官感觉是用美工刀雕刻后的大理石雕像，很难想象同样是人类结合诞生的受精卵，他却最终长得不像凡人。 和这个城市里的其他少女一样，陈美好瞻望过张鲲鹏的走路，他的书包单肩背在肩膀上，潇洒的做派，但是无法让人觉得有任何做作的成分，似乎唯有这样背书包才是他应该有的姿态。张鲲鹏有时会骑着他的山地车，肩膀高耸，背包斜斜背在身后，如同一阵旋风穿梭在大街小巷。 张鲲鹏轻盈的发丝在风里抖动，他一路走得飞快，车子划动，抖动的发丝撩动着无数少女的心弦。张鲲鹏收的情书堆满了他的抽屉，到了情人节，他更是收到各种颜色折叠的千纸鹤幸运星。 平凡的陈美好就如同其他平凡女生一样，加入了张鲲鹏粉丝团。一般来说偶像剧的剧情的发展是张鲲鹏只爱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放在平凡的女人堆里还可以成为最平凡的一个，张鲲鹏却瞎了狗眼一样只爱一个人。 但张鲲鹏的爱情观念非常独特，也可以说他是泛滥的爱情主义，他从高中开始在每个学校都有一个女朋友，每个女朋友都长得好看，好看的女朋友遍布全市各大学校，她们各自安好，纷纷以张鲲鹏女朋友为荣，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妥。 放在现在的道德标准，张鲲鹏可能是众口铄金的渣男，但是神奇的是那个年代没有出现渣男这样的词汇，张鲲鹏女朋友众多似乎也被人民群众欣然接受，这样好看的男人只有一个女朋友反而容易引起众怒，那么多女朋友分散了没有得到他的女人们的怒气。 陈美好暗恋张鲲鹏的方式很土气，就是在默写英语单词的本子上一遍又一遍地写下张鲲鹏的名字，每到这个时候陈美好内心的火苗随着笔的滑动而渐渐冷却，张鲲鹏三个字笔画实在太多了，写多了就容易冷静。张鲲鹏的父母据说在这个城市也是响当当的人物，他妈妈开了一辆红色的跑车来开家长会，丝毫没有准备低调。至于他的爸爸，听闻不轻易露脸。 陈美好的本子里每一页都是张鲲鹏，她在写的时候投入了很多的少女情怀的意念，在她的个人幻想里，张鲲鹏也在默默注意着她，觉得她与众不同。少女的爱情往往是浪漫的幻想和英俊的对象，没有具体的实践，完全依靠个人丰富的想象。 陈美好努力咀嚼面包，不经意间她和张鲲鹏四目相对。张鲲鹏穿了一件简单的帽衫，头发看起来像刚洗过，裤子是普通的牛仔裤，这样的穿扮放在别的男人身上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大学生，可是搁在张鲲鹏身上就显得格外的时髦亮眼。 张鲲鹏端着一个盘子，盘子上也是刚烤好的吐司，手里拿着一杯咖啡。 张鲲鹏和陈美好同一所大学，这所大学在大二有交换学生的计划，可以到加拿大读书，最后毕业可以获得双文凭。张鲲鹏计划参加加拿大大学的交换生，同样参加交换生的还有陈美好。陈大茂的同乡正好在陈美好的大学里当校长，陈大茂第一时间获知了联合办学就鼓励陈美好参加。 陈美好报名结束在校长办公室看见了张鲲鹏还有其他几名同样要去加拿大留学的大学生，人数不多，一共十名。十名交换生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在异国他乡生活搞不好彼此都将成为依靠。 2003年，出国还是少数派。出国意味着需要花费普通家庭多年的积蓄，打印出父母日常收入的流水账还要提供家庭资产证明，等于把家庭的财产作为出国留学的担保，十个人报名到最后真的要去的也不过七八个。 陈大茂的足迹倒是率先走出国门，他几乎走过世界大大小小的国家，陈大茂之前是公派学习后面是私人游学，陈大茂自然去过加拿大，他觉得把女儿送出国留学是有益于孩子开拓眼界的选择。 端着面包的张鲲鹏径直走向陈美好，“你是陈美好?” 陈美好内心小鹿乱撞，脸上发烫，“你好，张鲲鹏。” “那请问我可以坐在这里吗？”张鲲鹏礼貌地问。 “可以。”黄宇回答，“她刚才就在看你了，我想她就等你坐过来了。” 陈美好恨不得掏出一根绣花针把黄宇的嘴巴缝上，虽然黄宇大概因为陈美好的缘故没有变成自闭症，不过不自闭的黄宇未免也太外向了，嘴巴里的话语完全没有经过大脑的加工，源源不断地往外倒。 “张鲲鹏你好，我是黄宇，陈美好的朋友。”黄宇浑然不知陈美好计划缝上自己的嘴巴开始自我介绍。 “哦，你就是那个跳进植物园湖里的黄宇吧？”张鲲鹏问。 黄宇自信满满地点头，“是的，那就是我，一般来说也没有几个人试过那个湖水的深浅。” 陈美好看着黄宇，大概那一年九岁的黄宇为了转移班主任老师的注意力，帮助陈美好逃离植物园，义无反顾地跳进了植物园的湖里，那个时候开始黄宇的人生多多少少被改变了。陈美好想没有想到黄宇的大脑进了水，植物园的湖水。 陈美好还在走神，黄宇的话题早就回到陈美好身上，“我就是为了掩护她偷跑才跳湖的，没有想到一跳成名。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鲲鹏平淡地说，“植物园的土地是我家的，租赁给植物园，我有亲戚在里面任职。”张鲲鹏看了一眼陈 美好盘子里的面包，“想不到我们有共同的爱好，以后出国还可以住在一起吃饭。” 陈美好吞咽下面包，张鲲鹏显然也构想过出国后的生活，学校有安排联合住宿，一起出国后第一学期是安排住在一起的，张鲲鹏还在滔滔不绝，“我看你经常在学校图书馆读书，是在准备雅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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