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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美好觉得陈明亮他妈美丽冷酷，陈明亮觉得陈美好他妈是一个完美的母亲。陈明亮很快被电视剧吸引，剧上的男主角用力嚎叫，他反抗父母安排的媒妁之言，追求自由恋爱，不管是反抗还是追求都需要他大声喊叫，男主角叫得脸色发红，脖子上青筋暴露，感觉爱情就是如此歇斯底里。 陈明亮想爱情原来需要喊那么大声，一扭头发现陈美好正在吃草莓，腮帮子鼓得像只蛤蟆。陈明亮从未大分贝说过话，他说话轻声细语，这是他父亲的说话方式。陈明亮想和陈美好恋爱到底是属于媒妁之言还是属于自由恋爱？ 陈美好奶奶坐在沙发对面的椅子上，她不看电视剧看孩子，“孩子比电视剧好看。”她用方言对儿子陈大茂说。奶奶基本说方言，到了不得不和儿媳妇林碧云沟通才用普通话。 林碧云细心照顾陈美好衣食起居，奶奶看见后说，“我生那么多孩子，要是每个都这样，他们早饿死了。”因计划生育避免了被饿死的陈美好，往陈明亮嘴里塞了颗草莓。
第16章 16、最后的心愿和最初的吻 陈明亮回到家里，陈明亮他爹陈耿穿着一件破洞背心在洗碗，擦地，陈明亮他爹只要心情低落就开始大扫除，这让陈明亮他家的窗户永远明亮。 陈明亮有无数次把脸撞到玻璃上的记录，他总忘了那里有玻璃的存在。 陈明亮他妈柳如眉照例不在家，柳如眉热爱文艺，吃过晚饭就换上新裁剪的长裙飘飘而去，一路扭着曼妙的腰，披着烫成大波浪的卷发，去附近的职工中心跳舞。柳如眉是文艺明星，总是站在舞池中央发出光。 柳如眉在舞池里旋转她的裙摆，陈耿在家里挥舞他的抹布。看起来终日同床共枕，却每天都在同床异梦。 陈明亮趴到窗口，拿着手电筒对着陈美好的窗户打暗号，陈美好没有回应。陈明亮看着陈美好的家隐约透露出的光显得温馨美好，陈美好的家也很干净，主要是林碧云在打扫，而自己家渗透着一种光怪陆离的疏离感，连灰尘都不愿久留。 陈明亮来不及想太久，他爹就在喊他，“陈明亮发什么愣，快把你袜子洗了。” 芙蓉如面柳如眉，说的正是陈明亮他妈。生过孩子后，她往腰部缠绕一层层的白纱布，生怕长出不该长的纹路。柳如眉从小懂得美，她的母亲本就是镇上远近闻名的美人，前后结婚了三次，每一次都以丧偶结束婚姻。柳如眉是她母亲唯一的孩子，没有人知道具体是哪一任丈夫的，只能怪丈夫们死得太密集，柳如眉他娘改嫁得太紧凑。 柳如眉到了城里上班，留在家乡的母亲又找到了伴侣，不过这一次害怕结婚再带来厄运，柳如眉的母亲没有领证，和对方同居在一起，柳如眉也就不必为家乡母亲而担心。 柳如眉深知容貌对一个女人的重要性，要不是她娘始终长得好看，孤儿寡母又怎能熬过漫长的时光。围绕柳如眉母亲的周围，男人们争先恐后奉献殷勤，具体落实在了食物和粮票。柳如眉从不缺吃少穿，只因她的母亲从不缺追求者。 柳如眉渐渐长大了，母女的感情出现了裂缝，柳如眉比她母亲年轻时更显风情，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容貌，让她的母亲发觉自己一夜变老。周旋在柳如眉母亲身边的男人们也逐年老去，镇上年轻的男人们簇拥着柳如眉，跟在她的身后，她扎的辫子乌黑浓密在肩膀上晃荡，撩拨着一个镇子男人们蠢蠢欲动的心。 柳如眉的母亲看着女儿出落得亭亭玉立，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仿佛柳如眉这朵花的盛开，恰恰证明了她自身的衰败，她是化作春泥更护花，花朵就是柳如眉。母女开始频繁争吵，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恰好此时柳如眉看到了招工启示，她连忙报名，祈求远离家乡，远离母亲。 柳如眉准备离开后，母女的关系才算缓和下来，没有了柳如眉，镇上还真没有比她母亲更有风姿的女人。柳如眉对此心知肚明，她甚至觉得她娘未免太后知后觉，要是她生了一个同样美丽的女儿，恐怕她从襁褓里就不待见她。 等到柳如眉生产，她在产床上挣扎着问医生，医生说是男孩，柳如眉放下心来，她不是重男轻女，而是不想生出比她更美丽的女儿，她怕她会像她的母亲嫉妒自己一样去嫉妒女儿。 柳如眉嫁给陈耿，爱的人却是黄鹤，分配到她们单位的男大学生，男大学生在那个年代凤毛麟角，黄鹤长得风流倜傥。但柳如眉出众的姿色让黄鹤一头栽了进去。黄鹤搂着柳如眉的腰在舞池里跳舞，看起来就像一对璧人，让人移不开眼。 陈美好没有注意到陈明亮窗口的暗号，陈明亮走了以后，她正忙着问奶奶，“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奶奶摇头，这是她来到儿子住的地方第一次吃完了晚饭。林碧云担心婆婆吞咽不便，额外给她煮了稀稀软软的面线，让她可以顺畅地吃下去。其他人吃的是粥，哪怕是粥里的米饭颗粒也可能会让老人家喉咙不适，随后吐得一塌糊涂。 “我的意思是想去看哪里？”陈美好灵机一动，拉着奶奶到中国地图，虽然陈美好也有世界地图，显然短时间内去看世界并不现实，陈美好指着中国地图问，“您想去哪里？”奶奶摸了下地图，没有说话。陈美好忽然意识到地图上的字体太小，不过就算大的话，奶奶也不识字。没有上过学的奶奶别说世界地图了，中国地图也看不懂。 最后，奶奶看着陈明亮留下的天安门明信片。陈明亮的明信片是陈明亮他爹带给陈明亮的，陈明亮把它送给陈美好作为生日礼物。陈美好不是太在乎明信片，她甚至想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明信片的存在，要写的话语一路送过来，不是每个人都看到了。陈明亮在明信片上留 下一行字，“以后一起去北京。”陈美好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北京，倒也不是不想去，而是没有必要太着急去。 陈明亮说他的毕生心愿是去北京天安门看国旗升起，夹在人潮中高唱国歌。陈美好说，可以改成看降旗吗？升旗太早，我怕我起不来。 陈美好奶奶拿着明信片，看着上面的天安门说，“天安门。”陈美好明白了奶奶肯定想看天安门，于是陈美好跑到陈大茂身边，“奶奶想看天安门，我想你还是先请个假带她去吧。”陈大茂没有说话，他透过女儿稚嫩的肩膀，看到母亲坐在沙发上翻来覆去看着明信片。 隔天，陈大茂立刻请假带母亲去北京。陈大茂去北京买的是飞机票，那个时候陈大茂因公出国好几次了，坐飞机早就习惯了，平日里出差陈大茂总把飞机餐节省下来，带回家给陈美好吃。以前陈美好从未想过陈大茂饿得饥肠辘辘也要把飞机餐带回来，是出于父亲对女儿的爱。 为了让母亲尽快抵达北京，陈大茂买了机票，还买了相机，订了最好的酒店。 陈大茂去北京过了整整一个星期才回来，他放下堆积如山的工作，万里长城是爬不了，但他也把他老娘扛到长城脚下，表示到此一游。母子挨在一起拍了很多照片，记录了一路的所见所闻。每张照片上他们都在笑，笑容满面地呈现出旅行的乐趣。 在北京旅行，陈大茂基本打的，他在王府井给他妈买衣服，也给老婆女儿买衣服。陈大茂大包小包地回家，在家住了一个礼拜，又准备按照母亲的心愿把母亲送回老家。 陈美好站在窗口对奶奶挥手，陈大茂公司派了车送自己和母亲回老家。陈大茂和林碧云说母亲坐飞机全程紧紧握住陈大茂的手，陈大茂把脸别过去，强装淡定，“妈，你看云朵。” 在陈美好记事后的人生里，陈大茂一次也不曾提起过奶奶。只是陈美好听林碧云提起陈大茂家穷，他差点辍学，陈大茂拽住母亲的手，苦苦哀求，“我要读书。”奶奶卖掉了家里仅有的两只兔子，供陈大茂读书，全家吃不上饭，陈大茂如愿以偿读上了书。 陈美好知道陈大茂的房间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兔子，木雕的，贝壳镶嵌的，铜制的，水晶的，琉璃的兔子躲在陈大茂的书架上。 家境贫寒的农村子弟靠着努力读书改变了命运，他可以随心所欲地买他爱的书本，在看见兔子的瞬间，他也会情不自禁地买下。兔子象征对母亲的思念，陈美好始终记得陈大茂的兔子。 重返九岁，陈美好让陈大茂抽空陪陪奶奶。这一次，奶奶最后的时光不是在医院里度过，而是看了天安门，坐了飞机，享受与儿子的旅途。 奶奶回家后没两天就去世了，似乎感觉耽误了儿子的工作，她赶在陈大茂假期用完前离开人世。陈大茂回到家里，躲在被子里哭，陈美好昂起头看林碧云，她还来不及问，林碧云说，“你爸爸没有妈妈了。”一切和记忆中一模一样，只是过程改变了。 陈美好坐在家属院海边看，沙滩靠近海的地方有高高的吊脚楼，里面住着渔夫。陈美好一直想爬上去，直到吊脚楼消失了，她都没能鼓起勇气。 陈美好知道未来某一天，沙滩上方将架起曲折的高架桥，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的风貌。沙滩对面的菜市场变成大桥的出入口，陈美好走向沙滩，她开始攀爬吊脚楼，听见有人在背后喊，“陈美好！” 陈美好一扭头，陈明亮朝自己跑过来，“你干什么啊？” “我想爬上去看看！我一直都想，就怕摔下来。”陈美好抓住杠子喊。 “别怕，我在下面接住你！”陈明亮张开双臂站在下方。 陈美好终于爬上吊脚楼，不一会儿，陈明亮也爬了上来，狭小空间里，两人肩并肩挨在一起看海。陈美好扭过头，轻轻地吻了身边的男孩。
第17章 17、生父疑云 陈明亮捂住脸，脸红得像一只红苹果，红到了耳根。两人坐在一起看海水起落，海鸥来来回回，海浪温柔地冲刷着沙滩。陈明亮偷偷看了一眼隔壁的女孩，陈美好大方得像没有发生过什么事。 陈明亮渐渐放下捂住脸的手，脸上的灼热感有点像油锅里的油飞溅到脸那般疼痛，心里的包袱却抖开了一个角落。他第一次说出了他的疑惑，对着第一次亲他的女孩，陈明亮变得勇敢。 “我爸可能不是我爸。”陈明亮说。 陈美好没有说话，她在成年以后听闻林碧云隐晦地提及柳如眉和黄鹤的往事。柳如眉恋爱正逢夏季，彼时流行青年男女到海里游泳，柳如眉穿着大红色的连体泳衣，黄鹤穿着大红色的泳裤，两人醒目得像日历上的男女。他们到海里游泳，游到远处的礁石上歇息，在岸上的人看不清礁石上的缠绵，天快黑才回来。长大后陈美好听后想游那么远，又要谈情说爱，以前人的体力可真好。 黄鹤没有娶柳如眉，所有人都知道他俩谈恋爱的当下，黄鹤娶了叶燕燕。叶燕燕他爹是大学校长，一座城市最好的大学当校长，德高望重的叶校长只有叶燕燕一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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