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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燕燕从黄鹤读大学那会就认定了此生非黄鹤不嫁。黄鹤身高一米八八，篮球场上一记扣篮扣到了全校女生心里，唯独叶燕燕对黄鹤念念不忘，叶燕燕每次到男生宿舍看黄鹤，一双从未做过家务的手，帮黄鹤洗衣服，晒被子，一晃叶燕燕到了适婚年龄，她还是痴迷黄鹤。 眼看着女儿对黄鹤情有独钟，她爹叶校长拉下老脸找到熟人林所长，拜托他直接去问黄鹤是否考虑和叶燕燕处对象。林所长就是林碧云的爹，林所长和叶校长是大学同学，同窗情谊深厚，林碧云她爹哪里知道刚调到研究所的黄鹤早就有了恋爱对象，还是人尽皆知的隔壁化工厂的柳如眉。林所长一口答应叶校长的请求，叶燕燕在长辈面前总是一副乖巧的样子，林所长对叶燕燕印象不错。 黄鹤调了工作后，柳如眉还是喜欢在厂里给他打好饭，送去给他吃。黄鹤爱吃肉，柳如眉就打两份肉，她把自己那一份也留给黄鹤吃。看起来柳如眉长得像妖娆的女子，实际上她对黄鹤就像老母鸡对小鸡仔，时刻照顾着。 这天，黄鹤犹豫了一个下午，躺在宿舍的床上，看着宿舍天花板。这个下午他没有去找柳如眉。黄鹤没有父亲，自小被人嘲笑，后来母亲带他改嫁给村支书，他摇身一变变成村支书的儿子，从此仿佛换了一个人生。黄鹤明白出身对一个人的重要性，如果不是他母亲给他换了一个“出身”，他哪里有机会读书，吃都吃不饱。现在婚姻对适婚年龄的黄鹤而言，又是第二次的“出身”选择，当叶校长的女婿就掌握了新的人生主动权。 黄鹤在宿舍换上白衬衣黑色长裤，破天荒买了一袋水果，跑去叶燕燕家拜访。黄鹤平日里省吃俭用，和柳如眉谈恋爱基本上是柳如眉花钱。夏天，柳如眉花钱给黄鹤买冰西瓜，冬天，柳如眉花钱给黄鹤买毛线，打了毛衣围巾。 这日，柳如眉在食堂里看见了红烧肉，她和往常一样打了两份肉，打肉的马大姐手抖了一下，一块红烧肉掉回了原来的所在，柳如眉还和她吵了起来，她恨不得肉多一块，也好让黄鹤多吃一口。 柳如眉带着饭盒，饭盒里有香喷喷的红烧肉，她来找黄鹤。黄鹤却不在宿舍，宿舍里住着的另外一个男人陈耿对柳如眉说，“黄鹤去吃饭了。”这是他们第一次说话，在此之前，陈耿早就无数次看过柳如眉骑着自行车从他单位大门前经过。 “他去哪里吃饭？”柳如眉抱着滚烫的饭盒问，她生怕饭盒变冷，外面加了一个围兜。 “去叶校长家。”陈耿如实回答，林所长给黄鹤介绍对象，陈耿也在现场，陈耿是林所长的司机，基本上形影不离。他原以为黄鹤会断然拒绝，如实告诉老所长他在恋爱，结果黄鹤满口答应，甚至表示感谢。 陈耿是一个不该说话绝对不说的男人，他知道老领导对新来的黄鹤情感状态丝毫不知情，完全是碍于老同学的哀求才出口询问。 当陈耿告诉柳如眉黄鹤去叶校长家，柳如眉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拜访，她以为黄鹤兴许是为了感谢校长帮助他调动工作。感谢校长怎么能在校长家吃饭，柳如眉以为黄鹤肯定是拜访后饿着肚子回家。 柳如眉抱着饭盒在宿舍里等，陈耿也不好赶她走，也不能说出林所长介绍对象的事由，至少不该他来说。 陈耿看着柳如眉，“那你就在这里等，我先走，要是你走就把门带上 。”这显然是一句废话，柳如眉头都没有抬，她在忙着给黄鹤收拾被褥，她显然不等到黄鹤不会走的。 黄鹤的床凌乱不堪，他整个人只有人长得清楚，事实上是一个不清不楚的男人，陈耿正好相反，他的床对着黄鹤的床，床铺得一丝不苟，每周都洗一次床上的被单被套枕套。然而柳如眉看都不看陈耿，柳如眉看都不看别的男人，她眼里只有黄鹤。 陈耿看着柳如眉勤快收拾黄鹤床铺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把宿舍的门关上。柳如眉的容貌出众，陈耿从来都只有默默欣赏的份，他知道黄鹤是大学生，家庭背景还不错，要是他是柳如眉也会选择黄鹤，谁愿意嫁给一个司机。 黄鹤回来前，陈耿早已回来，他特意在宿舍楼下逗留，留出给黄鹤解释的机会。结果黄鹤不是一个人回来，黄鹤的胳膊上挂着一个叶燕燕，叶燕燕穿着新裁剪的连衣裙，特意打扮过，头发扎起来，踩着高跟鞋，显得比平日里多出了点女人味。 黄鹤吃了顿饱饭，叶燕燕不下厨，她家有保姆做菜，四菜一汤，荤素搭配，吃饭的碗筷还是成套的。叶校长开了一瓶好酒，黄鹤从未喝过的洋酒，装在琉璃杯子里，黄鹤喝得受宠若惊，却要强撞镇定。 黄鹤感觉吃顿饭跨越了阶级，饭后叶燕燕弹奏了一曲钢琴助兴，黄鹤完全听不懂，但是叶燕燕弹琴时展露出了一种黄鹤从未见过的高贵气质，黄鹤之前见过村姑，女工人，最好的就是会跳舞的柳如眉，但是和会弹奏贝多芬的叶燕燕一比，顿时都成了庸脂俗粉。 黄鹤发现叶燕燕才是他见过最出色的女孩，自己之前太没有品味。更重要的是黄鹤明白只要和叶燕燕结婚，他等于在这座城市走上正轨，叶校长住的小楼李马上有他们的房间。叶校长桃李满天下，社会关系足以帮助黄鹤实现他的梦想。 黄鹤心知肚明如果不是叶燕燕帮忙，他怎么能从化工厂调配到研究所。他和柳如眉谈恋爱，却从不拒绝其他女人的好意，叶燕燕不一样，别的女人知难而退，看见柳如眉和黄鹤出双入对后就离开，叶燕燕明知黄鹤恋爱了还是不放手，一切都为黄鹤着想，就等着黄鹤发现她的好。 黄鹤出了叶燕燕家门，叶燕燕就挽起他的胳膊，以往他们从未有如此亲密的举动，黄鹤没有拒绝，知道叶燕燕这是在彰显主权，从校长住的小红楼走出，走过校园，走过化工厂，走进研究所。 那个年代人们的饭后娱乐就是饭后散步，叶燕燕一路和人打招呼，黄鹤一路陪着点头，就差没有拿个大喇叭沿途喊，自己换了女朋友。 走到宿舍楼下，遇见陈耿。陈耿正在擦他的自行车，陈耿的自行车擦得雪亮，他正在打发时间等黄鹤回来。黄鹤看了一眼陈耿，他平日里看不起司机，不过陈耿无论如何都是离领导最近的人，黄鹤内心不屑，表面维持礼节，今天大概是胳膊上挂了一个校长千金，他看都不看陈耿，倒是叶燕燕会做人，主动打招呼。 “陈耿，擦车呢？” 叶燕燕虽然也是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不过她却喜欢没话找话说，努力营造平易近人的形象，人缘不好也不坏。 陈耿耿直回答，“是，我在擦车。”陈耿正想告诉黄鹤，柳如眉在宿舍里等他，结果黄鹤看都不看陈耿，大步流星往前走。 陈耿站起身，目送黄鹤走上楼，叶燕燕往陈耿手里塞了两张电影票，“电影一会开场哦，带上你喜欢的人去看吧。”陈耿一看时间，只有半个钟头就开场的电影，明显是为了打发他离开宿舍，叶燕燕想和黄鹤独处。 陈耿捏住电影票跨上他的自行车想，“这下约谁去呢。”他屁股刚坐稳，柳如眉哭着跑出来，怀里揣着滚烫的饭盒，她坐到陈耿的自行车后座上，催促，“快走啊。”陈耿当司机习惯了，脚一蹬就往前走。
第18章 18、带球突破 陈耿骑着自行车，后座上的柳如眉泪眼婆娑，顺势搂住他的腰部，柳如眉贴住陈耿的后背，温热的脸上眼泪鼻涕全部抹在陈耿的衬衣上，抹得差不多干净了，柳如眉才把脸抬起来，发觉陈耿一路骑到了电影院门口。 中国有句老话，来都来了。柳如眉来都来到电影院门口，再离开也说不过去，魂不守舍的柳如眉跟着陈耿进去看戏，戏如人生大屏幕上的爱情片看起来波澜壮阔，柳如眉的爱情电影落下帷幕。叶燕燕看见宿舍里的柳如眉以胜利者的姿态打了招呼，“柳如眉，你来找黄鹤吗？” 黄鹤看着柳如眉，宿舍桌子上的饭盒冒出热气，柳如眉热着饭盒等黄鹤，殊不知黄鹤吃饱了才回来。叶燕燕饶有兴趣地看着柳如眉，“感谢你总是那么照顾黄鹤。”柳如眉心想哪里轮得到你感谢，她盯住黄鹤，黄鹤坐到桌子前，“柳如眉，你以后可以不用特意给我带饭了。”柳如眉问，“黄鹤，你什么意思？” “我意思是你以后不用管我吃饭了。”黄鹤再次重复。 男人们面对着分手，总不肯说出分手，说出的话语围绕分手的意思，绝口不提分手两个字。即便提分手的是男人们，最后说出分手的却是女人们。男人们打着如意算盘，你看是你提的分手，不是我提的。 看完了一场电影，陈耿骑着自行车再把柳如眉送了回来。柳如眉照样靠着陈耿的后背，全身软绵绵的，仿佛被抽空了力气，她没有说话，陈耿也没有问她。两人默契十足，电影院里柳如眉对着大屏幕流泪，鼻涕也顺着流了下来，陈耿伸出手递到柳如眉面前，手上没有纸巾也没有手帕，他示意柳如眉擦到他袖口上，柳如眉照做了。陈耿的袖口就和他的后背一样干净，散发出一股好闻的气味。 柳如眉想起黄鹤，他的衣服裤子从来都不洗，脏了也晾起来，让风吹了一宿，算是吹干净了，隔天继续穿。尤其是牛仔裤，从买的那天起就一直穿在身上。 夏天的夜晚，人们没有太多娱乐活动的八零年代，散步是平常日子里唯一的排解。散步去的路上，看见黄鹤挂着叶燕燕，散步回来的路上，又看见柳如眉趴在陈耿的后背上。一对俊男美女劳燕分飞，成了那一年最大的坊间八卦，贡献出茶余饭后的最大谈资。 陈耿很快就得到单位的分房了，分房前他得快速地和柳如眉领证，才能获得名额。等林所长听闻了黄鹤的做法，已经从一对恋人拆解成两对新人。老所长有点懊恼，奈何木已成舟，好在陈耿是个出了名的老好人，做人老实本分，柳如眉嫁给他也不算太委屈。 领证的那天，柳如眉穿着红色的连衣裙，抹了大红的口红，站在化工厂门口等陈耿。此举无疑在昭告天下，柳如眉名花有主，黄鹤已是过去式。 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从化工厂门口驶过，停了下来，叶燕燕探出头，“柳如眉，好巧啊，你也今天领证吗？” 叶燕燕穿着考究，同样是红色的连衣裙，她戴了一条珍珠项链，烫过的头发上别着一只闪烁的红花，耳朵上还戴着一对别致的珍珠耳环。叶燕燕的母亲听说有海外关系，偶尔会收到漂洋过海的昂贵礼物，这些礼物后来都体现在叶燕燕的穿着打扮上。 柳如眉心想真是废话，却勉为其难地挤出一丝笑，笑得比哭还难看。陈耿请了一个三轮车的师傅来接柳如眉，三轮车停在小轿车前，像极了柳如眉暗淡的命运。 陈耿下车接柳如眉，殷勤周到地扶新娘上车，柳如眉坐在三轮车上就像一个到民间出巡的王妃一般，腰板儿挺得直直的，面容美丽。叶燕燕继续向陈耿打招呼，“陈耿，一会说不定我们在登记处又会见到呢，哦，不过，可能我和黄鹤会比较快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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