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觉得—— 费闻昭这次见她,显得太过随便,好像不是出自他的本意。 被简单一句话就扰乱思绪,棠鸢心里叹气。 “华帛杯”决赛也快临近,她准备的设计作品阐述文案,在心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反而越来越没有信心。 多重焦虑,她只好自我麻痹着寻求一些快乐,比如晚宴的自助和蛋糕。 颂风为了犒劳展会员工的宴会,费闻昭只是说了一些感谢的话,便离开了。 棠鸢吃了不少法式甜点,马卡龙甜腻,她担心自己晚上紧张,吃不下饭。 “年年,我一会儿可能要去见朋友,晚上…还不知道几点回去。” “没事啊,我夜猫子,手机不静音。” “谢谢年年!” - 事实证明,棠鸢下午觉得不对劲的第六感,准到离谱—— 小章来接的她,费闻昭不在车上。 一路无话被带到餐厅。 接着看到骆凡一朝她招手。 四人座,骆凡一和费闻昭面对面坐着。 …… “骆大哥好。” “你们两个怎么还不一起来?” “哦我有点事晚了,不好意思。” “别客气快坐,都是你喜欢吃的,闻昭说你爱吃甜的,我说那可是来对地方了哈哈,都是特色甜点,快尝尝。” 骆凡一热情,棠鸢无措,他明显还什么都不知道。 她明白为什么费闻昭会突然见她了——他们现在,需要在骆凡一面前,假扮当时在南城的他们。 理应热烈,理应亲昵,甜蜜到会夜不归宿的他们。 “坐吧。” 他给她台阶,她便在他身边的座位坐下。 绷着身子,棠鸢盯着诱人的甜点,心里叫苦,刚刚不应该吃那么多,不然现在还能吃点东西缓解尴尬。 费闻昭没同她讲任何话,只是骆凡一心情不错,与他们俩滔滔不绝。 “咋了,你俩吵架了?一个比一个表情僵硬。” 骆凡一终于看出点端倪。 棠鸢立刻开始蜷缩脚趾,不知道怎么回话。太过明显,可是完全没办法不明显。 费闻昭的手,自然地放在桌上,在她手边,又垂下,在她身侧。 可惜她不能牵。 这样一顿饭心不在焉,只会让骆凡一觉得扫兴和难堪吧。 她刚要笑着装作轻松,听费闻昭自然接话,“最近有点忙,她闹脾气。” 说得像真的。 骆凡一笑着随口道,“支持小棠,小棠你多管管他,别太拼了,上回我听说他晕倒又是送急诊,又是住院。” 棠鸢今晚第一次,想都没想转头看向身边的人。 她想问。 可是一问就露馅了。生生闷回心里。 “别夸大事实,那是两码事,一次低血糖,一次脚被砸,都是小事,无碍。”费闻昭说得轻松,像是对她解释。 棠鸢听完,移了一块马卡龙,轻轻放到他面前。 “哪个大男人这么容易低血糖?要不是你过劳,弄什么康养,小棠,他野心太大了,这么下去身体吃不消的。” “人啊,不能什么都想要。” “你看,因为你太忙,忽略了女朋友,对吧,女朋友跟你生气还是小事,万一哪天哄不好分手了,你不后悔吗?是不是小棠,你生气是对的,就要告诉他,让他多陪陪你,钱能赚完吗?” 骆凡一滔滔不绝。 棠鸢坐如针毡:……(呜呜呜骆大哥你还不如直接点我名呢) 曲线“骂人”。 棠鸢扣手。 只听费闻昭轻嗤着笑,“骆大哥教育的对。” 棠鸢没忍住微微侧着头去瞧他放松时的眉眼,凌厉化作温柔,又有了熟悉的感觉。 “那你们婚事怎么还没定啊,祖母还说是不是忘了告诉她。” 棠鸢是发现了,她根本没有演戏的天赋,临时演员,一个问题都答不上来,只能干着急。 费闻昭还不如不演这出戏。直接不叫她得了。免得她全程社死。 而此刻,显得另一位演员十分游刃有余。 “还没定,定了一定告诉你们。”费闻昭说。 废话文学,永远是不露马脚的好方法。听君一席话,胜听一席话。 整个晚饭,他们俩没有一次单独对话。 箭头单单指向骆凡一一个人,全由他撑起来,最后他对棠鸢说,“别不开心啦小棠,你也要理解一下闻昭,他也不容易,感情要长远,两个人就要互相理解包容,对不对,不然闻昭他也会累的。” 前面的大道理棠鸢听完就忘。 只听到那句,他也会累的。 - 忍了一晚上,在门口送完骆凡一,她才有空好好大口呼吸,平复情绪。 费闻昭站在她身边,也不是身边。只是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所以叫站在身边。 那距离很远,走过去也要两三步。 她便走过去。 费闻昭只是点烟,没抽,垂下手,棠鸢便盯着那猩红,稳着心跳说。 “骆大哥他……好像全部弄反了,其实你可以说我不在巴黎的。” 费闻昭侧头。 “谎话太多,我怕圆不回来。” “对不起。” “回去吧,小章送你。” 棠鸢抬头,拧了拧眉毛反问,“你不能送我吗?” 以前,哪怕有小章在,都是他自己开车,说想陪她。 接着对上那双许久没有好好端详的眼睛,原来只盛满她一个人的眼睛,此刻寡淡没有情绪,甚至她读出一点不耐烦。 等待回应的空隙,心在下坠。 “宴会喝了酒,不能开车。” “那你怎么回酒店呢?” “在附近,走回去。” “我陪你。走吧。” 她便和他保持一条平行线走着,一时无话,为了搭配礼裙的高跟鞋,此刻隐约发出哒哒声,成了两人之间唯一的声音。 “你很早就认识黄老师了吗?” 棠鸢一直盯着路面,不知道费闻昭在看她。 “没有很早。” “噢。” “你什么时候回去?” “很快。” “我过几天还要去京市参加决赛评审。” “嗯。” 想起骆凡一说他住院的事,棠鸢问,“你的脚好些了吗?” “没事。” “被什么砸到了?” “健身房的哑铃,”他顿顿补充,“女生的,不重。” 而棠鸢只在意,“女生的啊……” “低血糖的话,可以向我学习,你多吃点甜的,出门备一些巧克力什么的。” “嗯。” 棠鸢不知道他说的酒店在哪里,只是跟着他的步伐,漫无目的。 但好想这么一直走下去。 “今天,你面前的那件,是传统的宋制圆领癸袍*,”棠鸢想起祁瑶给他介绍的那件,温声解释,“宋代公服,里面搭交领里衣,很适合你穿。” 费闻昭挑眉不解,“我面前?” “嗯……”棠鸢抿嘴,不想被看出心思,“你和祁瑶姐站在一起看的那件。” “你刚说的癸袍,很少听。” “哪个字?” 他倒是很赏面地继续聊,棠鸢便接话,“就是……你伸手。” “我写给你嘛。” 巴黎的夜晚,丝绒礼裙与黑色衬衫,棠鸢垂眸拉起费闻昭的手腕。 指尖滑过他掌心。 轻,重,缓,急。 垂下的睫毛轻晃,然后她笑起。 “写完了,你知道哪个字了吗?” 费闻昭在寂静里克制着抖抖喉结,努力压回心头的颤意。 “少了一点。是衣字旁。” “啊?不可能吧。” 棠鸢停下脚步,又在自己的手心写了一遍,一笔一画边写边疑惑,“我刚刚写错了吗?” 接着她尴尬拍拍额头,“你忘掉吧。” 费闻昭只是缓步继续走,等她跟上。 “没白学。” 一下子就绕回原点。 棠鸢攥着手,不想回到那个话题上,都快要成过去式了。 很快,很快她就能回去。 “费闻昭……” 她突然有了勇气叫他的名字。 太久了,只在心里念过无数遍的名字,叫出口时,自己先心里紧了一下。 棠鸢深呼吸。 在他们第一次旅游的巴黎,在他对她第一次告白,问她要不要和他交往的巴黎。 她哽着嗓子,轻轻问。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第68章 锤炼 来见面之前, 棠鸢也没想过这么问,可当下的氛围让她不由自主地就问了出来。很不合时宜,因为问得突然,问得太快。其实把她自己也吓到了。 她见费闻昭明显愣了下, 脚步一顿, 背对着她捻灭那根一口没抽的烟。 手机铃声响起来, 他接起。 “酒店往前走。” 跳过刚刚的话题, 他只是赶她,“回去吧,小章就到了。” 棠鸢想捕捉费闻昭眼神间的一丝挽留,但没有。 两人的距离不近, 他又回到那种高高在上的疏离和寡淡。 哪怕他目光在她身上有一点贪恋, 棠鸢都会觉得,今天见面是他想见她, 而不是找她演戏。 “所以……今天你找我, 只是为了应付骆大哥吗?” “不想让他和祖母担心。” “知道了。” 多现实啊。 现实到, 她觉得他的反应太过理智和正常, 因为不掺杂对她的任何感情。没有任何因她而起的情绪。总的来说, 就是冷漠。 也是,接近四个月断联, 谁会傻乎乎等你呢。 更何况, 他是费闻昭。 放在以前, 这种情况她就说,不要,我不想走, 我想陪你,撒撒娇, 像上次在南城过夜哄他。 现在这样,估计费闻昭会觉得她有病。 好像真的变了,什么重新开始,都是狗屁,她连这点机会都没有了。 光想着,棠鸢就红了眼眶,没敢再看身边的人,在小章的车停稳前,努力没掉下来。喉咙发堵,她很快上车,稳住声音说—— “那再见。” 关上车门,费闻昭消失在视野里的一瞬,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来。 车里安静,她捂着脸,从断断续续的抽泣到声音越来越大,小章停车从储物箱里给她递纸,好声好气安慰她。 “别哭了棠小姐,你有什么问题问我,别问费总,你们俩现在这情况,我瞅着两人都不能好好沟通。” 棠鸢闻声才慢慢止住,觉得有道理,白皙小脸上满是泪痕,眼睛里带着期待和不安,像极了受惊小兔,又重新呆呆地问。 “小章,他今天见我真的是为了应付这顿饭局吗?” “你觉得呢?” “我问他了,他没否认。”棠鸢抖着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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