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在给宋奢起针。 “你醒了。” 宋奢按着出血点,“嗯。” 初九提着他的书包,“学校布置了作业,我都帮你装书包里了。” 宋奢想接过来,初九没给他,“你先按着针口吧。” 她环视一圈四周,没有看到陈在野的身影。 “他跟一个女生出去了。”宋奢解答了她的疑惑。 初九后知后觉,“啊?” “那个新的体育老师,”他提起书包往外走,“跟一个城里来的女生出去了。” 初九怅然失落,“哦,我没问他。” 宋奢深深盯了她两眼,“走吗?” 初九点头,肉眼可见的心不在焉,“好。” “那个新体育老师叫什么?”宋奢边走边问。 “陈在野,”初九踢着脚下的石子,“怎么了?” “没什么。” “你是中暑了吗?”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嗯,”宋奢单手提着书包,“低血糖。” “你这么瘦,要多吃点。”初九语重心长。 宋奢浅勾下唇,“你是第一个劝我多吃饭的,以前都没人管我。” “我到了,”他在一处辉煌华丽的雕花大门前停下,“你回去吧。” “这么近啊,那明天见。”初九以为他真的到家了,也没有怀疑,道了别就走了。 宋奢在原地静站,直到看不到小姑娘的背影,才绕过雕花大门,拐进了后面的贫民小巷。
第22章 在你离开之前,我不会离开 “我回来了。”宋奢拐进一栋小房子里。 房子总面积不大,院子里摆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花生米和白酒。 一个男人在桌前喝的酩酊大醉,看到宋奢的那刻就开始破口大骂。 “你小子怎么现在才回来?去给我买瓶酒!”他拍在桌子上十块钱,“剩下的是你明天的饭钱。” 宋奢目光闪烁,绕过他把书包放进卧室。 “知道了。” 看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男人简直气炸了,脱下鞋就朝他后脑勺砸,“养你这么大,养了个窝囊废!” 宋奢眼底全是血丝,似蛛网般越爬越密,“对,我就是窝囊废。”他紧攥拳头。 “如果我不是窝囊废,我妈走的那天,我一定跟她一起走。” … 初九回到筒子楼的时候,陈在野还没回来。 他的房门紧闭,就像他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往,不容人窥探。 她不知道,总会有人知道。 如果她没猜错,宋奢口中的那个女生,应该是她来庆逢的第一晚,在陈在野房里见到的女孩。 “小九,”杨春兰刚好出门倒垃圾,“回来啦,吃饭吧?” 初九收回目光,“嗯。” “小陈没在家吗?我做了茶叶蛋,想分给他几个来着。” 初九摇头,“不在家,出去了。” “你在这里没有朋友,就多跟小陈交流交流。他是大城市的人,学习又好,你们年龄也相仿。我老了,跟你没有共同话题,小陈不一样。” 陈在野在庆逢住的这两年,里里外外帮了杨春兰很多。 杨春兰知道初九压力大,身边也没有几个知心的朋友,能有个好朋友帮衬着,不至于那么孤单。 “好。”初九心事重重地点头。 即便陈在野不在家,杨春兰还是给他留了三五个茶叶蛋。 初九拿着茶叶蛋回116做作业,一眨眼两个小时过去了。 她给初月打了视频电话汇报了学习进度,紧绷了一天的心终于落下来。 桌上的茶叶蛋也凉了。 钟表的时针指向了九。 “都九点多了,”初九烦躁起身,“也不知道他回来了吗。” 她披上外套端起茶叶蛋,沿着走廊走了没几步,隐隐约约看到槐树下面好像坐了个人。 她停下脚步,眯眼盯了好久,“陈在野?” 槐树下的人慢吞吞转过头。 “真的是你啊?”初九小步跑过去,“为什么不回家?” 刚靠近,她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酒味。 初九捂着鼻子东张西望,在陈在野的外套下面发现了空酒瓶和未开封的啤酒。 “你喝酒了?” 陈在野抬眸看着她,懒懒地点头。 今夜的月亮很亮。 光顺着槐树的枝丫打下来,落在地上,像零零点点的星光。 风一吹,光影飘摇,仿佛星河流淌。 初九在他身侧坐下,“你有心事啊?” 陈在野仰头灌了口酒,喉结上下涌动着。他没回答,只一言不发地盯着月亮。 半晌,他叹气,“做完功课了?” “做完了,”初九双手扒着树杈,脚尖在地上划着,“吃饭了吗?” 陈在野摇头,“没有,不想吃。” “我外婆煮了茶叶蛋,”初九拿起一个,剥好皮递到他嘴边,“空腹喝酒对胃不好。” 陈在野偏头看她,修长的睫毛忽闪着。 半晌,他往前探头,就着她的手咬了口鸡蛋。 初九耳根突热。 她把鸡蛋塞进他手里,“自己吃。” 陈在野接过,三两口吃了个干净。 初九发现他脸上被球砸中的伤口,比下午还要红肿,“你的脸不处理一下吗?” “不用。” 初九计上心头,“你要是不处理,伤口发炎溃烂毁容,比不过宋奢了怎么办?” 一听这话,陈在野立马来了精神,“处理。” 初九嘴角上扬,“我回去拿碘伏。” 陈在野老老实实地环抱着膝盖,紧靠大树坐着,还朝她摆摆手示意她放心地去。 结果等初九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昏睡过去了。 初九晃晃他的肩膀,“陈在野,起床了。” 陈在野一动不动。 初九无奈叹气,只好蹲下来帮他上药。 整个过程陈在野都没醒,只是碘伏上脸的时候,他疼得皱了下眉。 初九拆开一枚草莓创可贴,贴在他的伤口上。 处理好之后,初九看着脚边的啤酒咽了咽口水。 她从来没喝过酒,嘴馋得很。 趁陈在野睡的熟,她悄悄拉过酒瓶。就在她即将得逞时,手腕突然被抓住了。 初九惊魂未定地抬头,陈在野眼睛都快困成一条线了,还不忘管着她。 “不许喝酒。” “我成年了。”初九和他讲道理。 “高中还没毕业,不许喝酒。”陈在野抓着她的力气很大,初九只好撒开手。 为了防止她有二次偷酒的机会,陈在野直接把啤酒藏进袖子里。 “幼稚。”初九拿棉签戳着槐树旁边的泥土,眼神频频往陈在野身上撇。 “喂,”她朝他的位置靠,“你今天去跟谁见面了?” 陈在野耷拉着眼皮,半睡不睡,“你不认识。” “你不说我怎么认识,”初九撅着嘴,“你的朋友我不认识,你的过去我也不知道。” “我的朋友只有曹子桐和施夏夏,刘璐不是我的朋友。” “刘璐?”初九顺藤摸瓜,“之前在你房间的那个女生,叫刘璐?” “嗯。” “那她找你做什么啊?” 陈在野语调沉重,“她想让我回家。” 初九心里一咯噔,“回家?你……要回去吗?” “不回去,”陈在野把双手垫在脑后,眼神越发迷离,“你想让我回去?” 初九别过头,声音比蚊子还小,“不想。” 陈在野也不想回去。 他不想回到那个从小到大不由他做主的童年,不想回到那个一抽屉玩具被扔掉的房间,不想回到那个整日骂他白痴废物的父亲身边。 在那个家里,他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做不了。 能做的,只有服从。 可他天生就不会服从。 他血液里有一头蛰伏的豹,总有一天会驰骋奔跑。 这是任何人都不容置疑的。 “初九,”他醉酒后说话都软软的,像粘稠的蜜糖,“我不会回去。” “至少,在你离开之前,我不会离开。”
第23章 承诺是最容易变卦的东西 陈在野定定望着初九,混沌的眸因为这一番话好像忽然清醒了。 月光如银,铺满一地缠绵。 初九张张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胸腔里一颗种子破土而出,被月光浇灌,逐渐壮大,摇碎了一地的星星。 她转眼看向遥远的夜空,“承诺是最容易变卦的东西。” “我又没有承诺。”少年意气风发的笑,妆点了少女黯然无光的遐想。 “我说的是事实,事实不算承诺。” 初九笑了,“酒醒了你就忘了。” “忘了你就告诉我,”陈在野指着月亮,“你有证人,它听见了。” “可它不会说话。”初九挑眉。 “它会,每一个有月光的夏夜,它都在说话。” 陈在野语气坚定,坚定到初九内心封闭的城墙轰然倒地。 “如果我忘了,你就找个有月亮的夜晚,把我说过的话,重新说一遍。” 这句话,初九一直铭记于心。 只是后来,她却没有机会,对着鲜衣怒马的少年,和亘古不变的明月,将这话重新说一遍。 * 刘璐在庆逢住了下来。 她住在村委会附近,陈在野每次去上课都要绕路,免得又遇到她,惹得两个人都不愉快。 只是总躲着也不是个长久之计,陈在野不见刘璐,刘璐也会过来找他。 这天体育课刚刚开始,校长便带着大部队往操场的方向赶过来。 刘璐就在其中。 她身后还跟着很多西装革履的年轻人。 陈在野正准备去体育器材室避一避,校长立马喊住他。 “陈老师!”校长笑呵呵上前,“你给施老师和曹老师发个信息,让他俩下来接待一下刘小姐。” 他压低声音,“刘小姐说跟你们很熟,就拜托你们了,咱们待客的态度,决定了投资的顺利与否,”校长面露难色,“希望你能理解我。” 陈在野只好打电话通知两人。 曹子桐接的很快,“干嘛?备课呢!” “滚下来。”陈在野言简意赅。 “你有病?” “刘璐来了,把施夏夏也叫下来,校长点名要你们两个接待。” “放屁,她有多迫切见到你你不是不知道,干嘛拉我垫背。” “你不来,我就告诉曹叔叔,你的备课内容都是我准备的。” “真是上辈子欠你的。”曹子桐骂骂咧咧挂断电话。 刘璐一行人已经走到了陈在野身后。 “阿野,又见面了。” 陈在野淡淡嗯了声,“我要上课了。” “不用了,反正这是今天最后一节课,让孩子们自由活动吧。咱们一起转一转,让刘小姐熟悉一下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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