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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诺的心里油然而出一种幸福感和骄傲交织在一起的情绪。 那人如山间洒落的白雪, 有一种让人想珍惜不忍去打扰的清澈。 接下来一个小时的时间里, 陆陆续续都是他的创作。 心情犹如在深海的幽蓝中徜徉。 江诺真的想让时间永远停留在此刻。 但是一个小时的音乐节目, 过得很快。 音乐节目结束之后，是个有着很多人说话的谈话类节目, 开车的人大概对这个节目比较感兴趣，他将声音开的非常大，被看守江诺的人骂了好几次，才悻悻地将声音关小。 又向前开了一段时间, 车子停下。 这次在路上停了两个多小时，以前从未没停过这么长时间。 车停下之前, 车上的电台被关掉, 江诺无法判断方位。 但是江诺心里猜测，也许目的地即将到了。 几天没吃东西, 只喝了一点水，身体在发烧，到了下午，她又昏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发现看守她的人，不知道从哪里扯来了一块黑色的布条，蒙上了她的眼睛。 从隐约透进来的光线和气息中，她能感觉出，现在是晚上。 那个看守她的人下了车，江诺被他拉下车，推搡着走了七八分钟的路。 在路上行走的时候，前面传来许山的声音，在和别人打着哈哈，不知道在取笑什么。 周围有人迎合着许山，发出了猥琐的窃笑和极低的议论声。 那些议论声听不清，但是一样感觉刺耳。 许山的声音大，他说了一句：“那个男的没用，女的才有市场。” 江诺知道他们说的那个男的应该是柏宏生。 这些人都是冷血的畜生，他们身上很难有恻隐之心放过他，能留一口气给他活着就不错了。 她猜测小柏是不是被遗弃在某个地方了。 走着走着，他们的距离接近，能听见大概三四个人的说话声。 江诺在大学时候有位教中文的老师，会六十种地方方言，她曾经报过他的选修课，也会在下意识里判断别人所说的方言属于哪里。 虽然中国的方言实在是太过繁杂，但是她能听出来，除了许山和瘦子之外，其他人的口音应该是属于北方。 再向前，说话的人更多了，有开门关门的声音传来，像是进入了一间院落。 被猛推了几下之后，江诺眼睛上的布条被扯了下来。 她被送到了一间房屋里。 这是那种在很久以前的老电视剧中才会出现的房屋。 幽暗昏黄的灯光下，能看见屋子地面就是简单的泥土地面，还有不平的沟壑。 整个房屋只有五六平米大，没有窗子，靠墙的地方有一张破旧的折叠床，还有一把椅子。 江诺很疲倦，她在椅子上坐下。 过了一会儿，屋子外面传来了瘦子的声音，带着几分等待的烦闷：“我说许山哥，那个主顾不是说是晚上五点来，这会儿快六点了，怎么还不来？” 许山的语气倒是有耐心，他笑着答道：“那家伙在家对着镜子抹脸呢吧，你放心，他刚才给我打电话了，准来。” 正说着，远处传来杂沓的脚步声，看样子又走进来四五个人。 瘦子惊喜的声音：“嗨，来了，来了。” 有人打开门上的一个小窗口，喊道：“里面那个，过来。” 江诺缓慢地站起身，走向了门口。 许山看了她一眼，道：“你既然读过书，就是个明事理的，你应该知道你跑不出去。” 她在门口站住，抬头望向对面的几个人，看见除了许山之外，还有个陌生男人。 陌生男人脸上是左一道又一道的横纹，脸型是倒三角，这个也许就是瘦子说的那个主顾了。 许山对这个人说：“就说好的价格，一分也不能少，你明媒正娶不也这些钱。再说你娶的到吗？” 听着他们的对话，有个念头不断的冲出江诺的脑海，她希望自己能找到一个可以让自己死去的契机。 或者在逃亡中死去，跌个粉身碎骨也值得。 许山说完把门关上，然后又传来瘦子的声音：“哑巴倔的狠，梅姐已经让人给她把头剪了，听说被打了好几个嘴巴才老实。” 有人在充当说客：“干脆买一送一算了。” 许山：“想得美，买一送一，那个虽然是个哑巴，但是模样也很俊，价格没得商量，再墨迹我们要走了。” 几声低声的耳语交谈之后，门外传来了闹哄哄的饭菜上桌，酒瓶撞击的声音。 有人打开小门，往房间里扔进了两瓶饮料，然后又迅速的把门关上。 饮料非常粗劣的包装，一看就是山寨品牌的那种。 江诺喝了两口，脑子里胡乱想着这几天的事情，在澄溪村离开到现在，一件件的想。 按道理说，江诺会在到达下一个目的地的时候，向程莲华母女报平安。 还有靳晓宇，她们两人说好了，下山到了公路上就继续联系。 江诺想知道，是否有人已经知道了她们失联的消息。 她的未来，能否还有一线生机。 “咣当”一声，门口传来开门的声音，有人被推了进来，却没有进到江诺这间屋子。 听起来隔壁好像还有个房间。 外面众人已经开始饮酒，喧闹声比刚才更响亮了。 江诺坐在椅子上。 忽然间门口有响动。 江诺站起身。 门被轻轻的推开了，是那个女孩。 江诺看见她的头发都被剪掉了，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眼睛很漂亮，线条柔和。 在那双眼睛里，江诺读到很多种情绪。 恐惧、仇恨，倔强，但是又夹杂着一丝美丽的平静。 那是一种令江诺感觉到意外的一种平静，似乎不应该在她们这种遭遇的人身上被看到。 江诺有些意外她是怎么走进来的，她本来以为门是从外边被锁上了，但是现在向门外看去，能看见一条过道，有两间屋子，因为过道外面还有一个大门，所以里面这两间屋子就没有被上锁。 看来那伙人对女孩的戒备没有像以前那么强。 她也可以自由活动。 身上也没绑着绳索。 因为她的到来，江诺打起了几分精神，低声问：“你好，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女孩看着她的口型。 没有反应。 江诺以为她听不到声音。 就打了几下手势给她，谁知道她又摇摇头。 江诺有点不知所措，她拉着她坐在床边，屋顶昏黄的灯光，照着女孩侧颜，她的侧颜线条很好看，有种柔和腼腆的美感。 女孩坐下之后，就看着眼前的地面。 江诺刚才还想确定一下她是否能听到声音，现在她忽然放弃了这种想法，她们两人的交集也许就是这短短的时间，确定她是否能听到别人说话，仿佛也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过了一小会，女孩的目光从地上移开，看了一眼江诺，然后背过脸，哭了出来。 院子里吆五喝六的行酒令很吵。 她哭泣的声音细小，像风吹过苍凉的乐器。 江诺觉得这哭声有几分熟悉。 但是又不确定来自于哪一部分的记忆。 她忍着身体的不舒适，慢慢回想，身边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米球和乐芝萱是开朗的性格，她们想哭就大声的哭，想笑就大声笑，不掩饰喜怒哀乐。 那么多年里，她听见过哭声的，只有那么一次。 因为那个小孩的妈妈会当着很多人的面打她。 充满烟火气息的集市里，开始有人看不过眼，会护着小孩和她妈妈吵。 “这么乖巧的闺女，怎么忍心打她？” “哑巴哪能了，囡囡这么漂亮，将来嫁个好人家，是你们夫妻的福分了。” 但最后人们发现，越是这样护着，越是会让那孩子在背地里受苦。 她那个妈妈听到有人劝会罢手，回家会打的更凶。 小女孩身上脸上，常常带着疤痕。 于是人们纷纷放弃了劝阻。 但依然会有人趁着女孩妈妈不注意。 给她塞一些好吃的。 水果摊贩们，有当季的水果出来卖。 会把大颗的葡萄直接塞给她。 江诺记忆里，小女孩从未当着别人的面哭过。 是她有一次去找她玩，在院门外听到她的哭声，那隐忍的哭泣，被江诺记在了心底。 女孩是江诺小时候最好的玩伴。 是她做手语教师的初衷。 面前女孩哭泣的声音，和江诺内心深处的记忆重叠。 心情有无法遏制的激动。 她看着女孩的脸，轻声问：“是你吗，纪昀？”
第七十四章 江诺见过纪昀的爸爸妈妈。 纪昀的长相和她们没有太多的相似之处。 她是那种继承了父母亲容貌中的优点, 又把优点发扬光大的小孩。 太多往事翻覆在回忆中。 过了会儿，纪昀抹掉眼泪，转过头来, 看着江诺。 江诺看着这张十几年未见的面容。 看她脸上的轻柔凝结在了眼底。 那个在山顶遇到的蓬头垢面的，被束缚在破屋里的女人。 现在蓬草一样的乱发已经被剪掉了。 像个男孩子的发型。 纪昀在她在手心写字：“我在山上, 认得你。” 江诺这才知道，原来纪昀早就认出了她。 之前在下车的时候遇见她, 只知道这个女孩子因为是聋哑人，所以一直没有被绑着，最开始的时候, 江诺吃饭上厕所都是由她协助。 江诺心里很疼，极度悲怆，却流不出眼泪, 她心疼纪昀这么多年过去, 到底是怎样的经历, 能让她沦落至此。 她的父母亲和妹妹又在哪里？ 她试着用手势和纪昀交流, 但是发现纪昀依然不会手语。 会的字也像是当初教过的那几个。 两个人紧紧倚靠了一会，忽然听见窗外有村民的对话声远远传来。 是几个出耕归来的农人在聊着天, 他们在议论着今天在田地里干农活的见闻。 还有拖动农具的声音。 听到那些声音，江诺心底求生的欲望油然而生，而且比任何时候都强烈。 但是如果现在选择呼救，有可能把她和纪昀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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