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羽的视线突然模糊了,外面都在轰轰烈烈地改天换地,连那棵老树都被锯了,这个房间里的摆设,就连桌上的茶壶、茶杯、书本、笔筒放的位置...,都还和她走的那天一模一样,床上铺着的依然是那条蓝白条纹的粗布床单。 司麒好奇地轮番打量他们两个,发现此时此刻,他们眼中除了彼此什么都看不见,空气暧昧微妙又张力十足,似乎还在滋滋冒着火花。 他略尴尬地挠挠头,看来不仅有故事,而且还相当刻骨铭心。 陈耀光终于反应过来,只觉千言万语一起上涌,喉咙却阵阵发紧,只干巴巴地说:“回来了?” 司羽点头,趁势把泪意逼回去,问:“陈伯伯在吗?” “在在在!” 陈耀光急忙扬声:“爸,爸,爸!别忙着捆你那点书了,快出来看看谁回来了。” 陈昌明从正屋出来,愣住了,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好闺女,你终于回来!” 紧接着视线落到她身后的司麒身上,声音骤变:“这就是你弟弟吧?你找到他了?” 陈耀光这才发现院子里还有个年轻男人,定睛一看,还真是,他的神情,还有那双丹凤眼,简直和司羽一模一样。 司羽没说话,拽了下司麒的胳膊,姐弟俩噗通一声,毫无预警地对着陈昌明跪下了。 陈昌明和陈耀光吓了一大跳,赶紧手忙脚乱地去扶他们,让他们起来好好说话。 俩人不肯,司羽满脸悲切,眼含热泪,说:“陈伯伯,你救救我弟弟吧!” 【完结】86.总要信点什么 陈昌明哗啦啦地翻检查报告,又对着太阳看了半天片子,权威,专业,一丝不苟。 众人鸦雀无声,三个人,六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终于,陈昌明放下手中的片子,说:“你们已经把该看的专家都看了个遍吧!” 司羽点头。 陈昌明:“长太快了,现在的片子和两个月前的已经吃不一样了,症状应该都出来了吧?” 司麒:“是,发作越来越频繁,不止疼药已经顶不住了。” 陈昌明:“得手术,但这个位置,...估计没人敢接,差之毫厘就下不了手术台上了。” 司羽和司麒对看一眼,和之前那些专家说得一模一样。 “保守治疗呢?” 陈耀光迫不及待地问。 陈昌明先看了眼司麒,司麒立刻表态:“陈伯伯,您尽管说,我心里都有数。” “生存质量会越来越差,到后面不光是头疼,很快就会失明,还极可能会偏瘫。当然,如果病人运气好,也许能控制住进程,让它慢一点。” 他已经说得非常委婉了。 “那就是说,只是时间问题,到最后殊途同归,都一样。” 司羽绝望地问,心再一次坠入了无边的深渊。 陈昌明表情沉重:“嗯,预后一年半到两年。” “那还是手术吧!陈伯伯,你帮他手术!” 司羽立刻恳求。 “谁手术风险都一样,况且我这双手,” 陈昌明抬起手苦笑,“已经废了好几年了。” “不,没有废,我看到过您握刻刀在水晶上雕头发丝的样子,您可以的!” 司羽热切地乞求道。 陈昌明摇头。人命关天,尤其是这样亲近的人,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他永远都不想再经历了,过去的阴霾和心魔乌云一样笼罩着他,到现在还没散。 噗通,一直没说话的司麒突然又跪下了。 他抬头看他,眼神清亮坚毅,说:“陈伯伯,你不需要有任何心理负担,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宁可怀抱希望死在手术台上,也不愿苟延残喘多活那一年半载。 这段时间我和我姐跑遍了所有的医院,医生都不愿意动这个手术。偶有个别愿意的,比起您,不论技术还是经验,都差老远了。您只管死马当活马医,即便死,我也想死在你的手术台上,这样我才是真正的死而无憾。” 此话一出,别说陈昌明了,连陈耀光和司羽都震住了。 司羽立刻跟着跪在他旁边,说:“陈伯伯,我和他的想法一模一样。您放心,我们是知好歹的人,只要你肯出手,无论结果怎样,我们都领你的大恩。” 陈昌明非常动容,主意却非常正,铁打似的,只说可以帮他们推荐好医生, 正乱着,院子突然传来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司羽,你回来了?是你回来了吧司羽?” 话音未落,朱玲珑就淌泪抹眼,龙卷风似地冲了进来,一看到屋里诡异的场景,眼泪立刻被吓回去了。 然后毫不犹豫地扑通一声,也跪在了司羽身边,仰头对陈昌明说:“陈伯伯,司羽从不求人,既然这样求你,定是有了过不去的坎儿了,你就答应了她吧!” 陈昌明又气又急,说:“你们这几个孩子!怎么今天一个个都这样,这是求不求的事吗?!” 陈耀光看他眼角微红,额角青筋乱跳,不同寻常,知道他的脾气已经顶上来了,赶紧拽朱玲珑,说:“快别跟着添乱了,这不是小事,得让我爸好好想想。” 拽起了她,又来劝司羽,但神情语气明显不一样。 “没事的,你别怕,司羽,不会有事的。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司麒的事我会和你一起扛,并且一扛到底,你信不信我?” 他蹲在她跟前,声音温柔,眼神诚挚坚定。 司羽惊惶的心立刻定了些,情不自禁地点头。 “那就好,后面的事都交给我,我来办!现在你先起来,地上又潮又寒,司麒也是,你本来就病着,赶紧起来。玲珑,” 他扬声,“你家不是还开着火吗?带他们姐俩去那里歇歇,吃点东西。” “好!” 朱玲珑响亮地应下,又怯怯地看向司羽:“司羽,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别说傻话了!” 司羽鼻根一酸,张开双臂,和她紧紧拥抱在一起。 纵使之前对她有再多芥蒂,也抵不住她为了自己不由分说的这一跪啊! 朱玲珑他们一走,陈耀光就把正屋的门关上了,然后在陈昌明疑惑警觉的目光下缓缓跪下。 陈昌明大震,气极反笑:“刚才在人家小姑娘跟前大包大揽,我还以为你要怎么说服我呢,就这?” 陈耀光跪得非常板正,神色也久违地肃穆:“爸,男人膝下有黄金。虽说可以跪天跪地跪爹娘,但我这人脸皮薄骨头硬,即便当年闹到和你断绝父子关系的地步,我也没这样过。” 这话一下子触到了陈昌明的隐痛,他叹气,说:“那会儿别说跪了,你妈都那么求你,你连句软话都不肯说,想不到司羽这丫头在你心中分量这么重。” “是,但也不全是。” 陈耀光不卑不亢,“当年我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懂带眼识人,枉费了您一番良苦用心,现在每每想起,都坐立难安,这里我先磕一个,给您赔个不是。” 说完,咚一声,重重叩在了地上。 陈昌明要拦已经来不及了,心里明白,他说的都是真话。 其实阮云珊事发离开后,他对他的态度就明显和以前不一样了,只是男人之间,...一直没机会说破,今天借这个机会全表达了。 数年的心结一松,他的眼眶不知不觉湿润了:“不用这样,你不恨你爸,不恨我让你妻离子散就够了。” “说实话,不懂事时我确实恨过,甚至还曾把我人生所有的失意全都归罪再你身上,最近才慢慢清醒。你说得很对,如果不正视自己性格里的缺陷,无论当年我做的是什么选择,不管是赛车还是婚姻,后面都一样会出问题。爸,对不起!” 说完,陈耀光又利索地磕了一个。 陈昌明迅速把头扭到一边,脸上已老泪纵横。 他早习惯了儿子对他的冷淡和敌意,并已认命,万没想到有一天能听到他心平气和地说出这样一番话。 陈耀光已经在磕第三个头了:“爸,我恳请你出马,不光是为了司羽,也是为了你。你医术怎样,病人清楚,医院的院长书记清楚,来找你的达官贵人也清楚,更别说司羽姐弟和我了。 因为我妈的事,你被心魔困扰,自废医术,郁郁寡欢过了这么多年,夜深人静时你就没一丁点不甘和遗憾?那可是你勤学多年,寒暑苦练才学会的本领,你甘心就这么废了?!” 最后两句话声音骤然高亢热烈,像从肺腑深处喊出来的一样。 陈昌明不说话,脸上表情瞬息万变,明显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突然一伸胳膊,把陈耀光从地上拽了起来。 一周后,滨城人民医院的手术室外,一辆手术车正由远及近,被急匆匆地推了过来,车后跟了一群人。 推到门口时车停了一刻。 司羽抓住已经被剃光头发的司麒的手,说:“不怕,司麒你别怕,姐姐就在外面。手术是陈伯伯主刀,其他医生也都是一流的专家,一定会成功的。” 司麒微微点头。 朱玲珑挤到前面,把一个符塞到他的枕头下,说:“这是我妈一大早去海神庙求的,还帮你抽到了上上签,放心,有海神娘娘保佑,你一定会平平安安出来的。” 司麒再点头,眼睛慢慢扫了一圈,仿佛要把所有人的脸都印在心里,最后停在了司羽那里。 “姐,”他开口,说了件非常不相干的小事:“你把微信头像换了吧,别用我小时候的照片了。之前我们做过培训,拿孩子照片做头像的人最好骗,软肋就是照片上的人。你换卡通头像,我们一般不对这类人下手,默认他们万事多还穷。” 说完咧嘴心没肺地笑了下。 司羽嗯了一声,努力忍住澎湃的泪意,这是他唯一的本领,他想努力为她做件事。 “等你出来,你出来帮姐换了。你知道的,姐不懂这些。” 她柔声道。 “我不一定能出来。” 司麒收起了平日的满不在乎,首次流露出了脆弱。 “耀光哥,” 他突然拉住陈耀光的手,把它放在了司羽手上。 两人目光相撞,是男人与男人之间无声却深沉的托付。 陈耀光非常意外,因为司麒这几日待他不仅不热情,还带着一些审视和敌意,他郑重其事地点头。 司麒被推了进去,手术室的门嘭地关上,也重重地撞在了司羽心上,她膝盖一软,几乎站不住了,陈耀光赶紧抱住她。 手术时间特别长,足足有七八个小时。 司羽滴水不进,眼睛像即将燃烧殆尽的蜡烛一样,亮得吓人,只管一动不动地盯着手术室的门。 陈耀光默默陪在她身边,寸步不离,无微不至。 朱玲珑上完课就从学校直接过来陪他们,万凤枝和齐红梅也轮番过来探望,看到司羽这个状态都非常担心,苦口婆心地劝她躺一会儿,吃点东西,司羽皆充耳不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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