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展厅里都是看展的普通人,不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人数变化不大,倒是内展厅里,很快冷清下来。 最后只剩下黎筑、傅玉婳、明河三个人。 “这些老家伙看人下菜碟的做派,简直不要太明显。这着急忙慌跑路的样子,好像别人要占他们便宜似的,瞧不起谁呢?” 明河对这些人见风使舵的做派很是不满。 不知道的还以为被嫌弃的是他。 “你好歹也是傅家的千金,就算不是傅玉书的亲妹妹,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吧?” 明河转向傅玉婳。 看到那些人对傅玉婳的态度,让明河先前对她生出的不满,变成同情。 “傅家这么对你,你不直接干回去?就由着他们这么欺负你?还有那些人,他们也配踩在你身上?” 傅玉婳其实无所谓,早在当初被送到就是一颗弃子,早在回南城之前,她就猜到南城这些人的态度。 但这些人是一回事,傅家又是另外一回事。 “好了,别说了。” 黎筑看了一眼明河,及至截住他的话头,“去休息室吧。” 傅玉婳自然也在邀请之列。 “刚才那些人的话,傅小姐别放在心上。”休息室里,黎筑给傅玉婳倒了一杯温水。 “嗯,我明白。”傅玉婳神色间看不出情绪,坐在那里,双手捧着纸杯,有了刚才的事,乍一看,娇小的身材很难不让人怜惜。 黎筑转身去给明河倒水,后者趁机在傅玉婳跟前低声哼哼,“虽然他现在对你还不错,但你可千万别以为他会喜欢你。” “喜欢什么?” 傅玉婳还没开口,转身回来的黎筑已经听到了明河最后几个字。 “没什么。” “他说你不喜欢我。他应该喜欢你。男女之间那种。” 两人同时出声,傅玉婳的更为炸裂,黎筑手里还没来得放下的纸杯颤了颤,水波在里面轻晃。 前一刻还在凶巴巴气哼哼的明河,这一刻仿佛被戳破的气球,被人“啪”的一声扎破,蔫了吧唧的瘫软下来。 “你,你瞎说什么……” 明明是反驳,却一点底气都没有,反倒是有些心虚的样子,眼神忍不住往黎筑那边看。 心思归心思,被戳破之后,又是另外一回事。 这话明河以前是不敢说的,跨越性别的感情,时常不为俗世所容,他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但更害怕倾泻而出之后,和黎筑之间连朋友都没得做。 可现在傅玉婳一开口,就带着生猛的莽意,将那最后一层屏障戳破。 “傅小姐,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纸杯被黎筑放在明河面前,黎筑眼中的波澜只起了一瞬,便随着杯子里的水,逐渐平稳无波。 明河望着黎筑,揣了许久的忐忑,随着他这句话的落下,一点一点消散。 不是被抚平。 而是不甘被如此轻描淡写的看做所谓的玩笑。 “如果傅小姐不是开玩笑呢?” 明河望着黎筑,忽然开口。 神色与语气认真。 原来,将那份私藏的喜欢,脱口而出,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明河,”黎筑望着纸杯,却清晰感知到来自明河和傅玉婳的凝视。 他们在看着他,等着他的回复。 “别闹。” “我没有闹。”明河纠正。 傅玉婳也举起手,“他是认真的,我作证。” 黎筑:…… 如果是半月之前,傅玉婳十有八九会自己冲上去追黎筑,但那一次共同用餐之后,一时兴起的戏谑与玩笑散去,黎筑在她眼中和普通人便也没了区别。 之所以参加这次影展,也无非是冲着顺便交个朋友来。 刚才碰到明河的时候,被挑衅,傅玉婳其实是想气一气这个弟弟崽的,只是没想到刚才在展厅,明河看似嫌弃她窝囊,实际是在为她抱不平。 所以当来到休息室,明河再次提起这茬,傅玉婳话到嘴边便溜了出来,顺手推了一把。 “你好像也并不讨厌他,”傅玉婳指了指明河,话没停,“但是你讨厌女孩子。” 傅玉婳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是她在和黎筑接触的过程中发现的。 作为感情经历丰厚的海后,她一眼看出黎筑不喜欢自己,开始以为是单纯对她这种类型没感觉,但现在发现,显然不是。 恰逢此时,傅玉婳手机响起,看到来电提示,她顺势晃了晃手机。 “黎先生,非常感谢你的邀请,这次的影展很出色。不过现在手里有点事,得先走一步,如果刚才我说的不对,二位当玩笑听,若是对……” 傅玉婳顿了顿,“劝君惜取眼前人。” 临走之前,傅玉婳冲明河眨了眨眼,那副神色,显然是在说,“看吧,我可没跟你抢。” - 铃声停止的最后一刻,电话接通。 走出影展场馆,光线骤亮,傅玉婳抬起左手挡住刺目的阳光,右手握着手机。 听筒那头,先是一阵激烈的咳嗽,好一阵之后,才传来一道带着暮气的声音。 “玉婳,我还以为,你和以前一样,不愿接我电话。” “原本是不想接的。” 傅玉婳开口的时候,声音微冷。 “你这脾气,真是一点都没有变……”对面长叹一口气。 “没别的事,我先挂了。”傅玉婳不想和对面叙旧,说着拿开手机,准备摁断。 那头声音拔高几分,紧跟着,传来又一阵猛咳。 “……玉婳,我只有三个月可活了……” 第198章 父女 傅玉婳是第一次来傅鸿远居住的疗养院,但不是第一次知道这个地方。 这些年,她虽人在国外,但南城发生的种种事,十之八九都远渡重洋,传到傅玉婳耳中。 譬如傅鸿远和傅玉书父子。 南城上下广为流传的一种说法是,傅鸿远在长子成年时,急流勇退,以旁人所没有的魄力,提前退休,毅然将傅家家业交到长子傅玉书手中,自己退居二线做起了傅家的太上皇。 一开始,许多人都不看好傅玉书这个刚成年的毛头小子,只是谁也没想到,这位傅家长子在格局和手段上,比自己的父亲强了不止一点,短短几年内,用绝对的实力,稳固傅家地位的同时,还让傅家的实力进一步提升。 乃至于有人以尧舜禅让作比,对傅家父子之间的家业传承高度赞誉。 但傅玉婳知道不是这样。 傅玉书的家主之位,不是傅鸿远主动让出,而是他不得不让出。 正值壮年的傅鸿远,是被自己的儿子,生生从家主之位逼走的。 - 知道傅玉婳要来,傅鸿远早安排人在门口等着。 “朱伯。” 傅玉婳认清来人,是傅家当年的管家,比起记忆中苍老了不少。 傅鸿远的特助,早在多年前就被傅玉书辞退,如今傅鸿远手中最得力的人,也就朱伯一个。 “先生已经等您很久了,这些年来,他没有一个刻不在记挂小姐您。现在好了,小姐您回来了,还愿意回来看先生,先生一定很高兴。”朱伯领着傅玉婳进门的时候,还没忘记帮傅鸿远说好话。 然而,傅玉婳并不吃这套。 “我只是在他死之前,过来看一眼,免得到时候被指着鼻子骂不孝。你这些鬼话,去给六年前的傅玉婳听,她或许会相信你。” 换言之,如今的傅玉婳,不为所动。 傅鸿远若是真的记挂她,不用她开口,过去的六年里,有的是机会找到她,哪怕是见她一面也好。 六年,足够消磨掉一个被家族丢弃的女孩子,对这份血脉最后的期待。 对朱伯客气,只因为他是老人,不代表愿意接受他来做说客。 疗养院不大,再加上碰了软钉子,朱伯没有再开口,很快领着人来到傅鸿远的院子。 傅鸿远正在浇花。 听到脚步,转过身来,一头黑发变得斑驳,夹杂着大片的白发,看上去灰扑扑雾蒙蒙,全然没有记忆中的意气风发,反而真有点命不久矣的样子。 “玉婳,你来了?” 傅鸿远有些惊喜地上前,走了几步,才意识到自己怀里还抱着花洒,连忙把铜壶花洒放到一边,又将沾染了泥土的双手在衣摆上蹭了蹭,带着些许忐忑上前,伸出手。 傅玉婳退后一步。 傅鸿远随之一僵。 “我今天来,不是找你叙旧。” 傅鸿远的眼神黯淡几分,不过很快,他便重新抬起头,一脸温和,支开朱伯,“你先出去。” 花园里只剩下傅鸿远和傅玉婳父女俩。 “当年的事,你是不是还在怨我……” 傅鸿远这话,让傅玉婳笑出声,“怎么,我不该怨你吗?” 当初,傅玉婳的母亲袁静怀胎七月,被傅玉书从楼梯上推落下来,当着傅玉婳的面一尸两命,那个未出世的弟弟,已经成型,却连看一眼这世界的机会都没有。 两条人命的血债,傅鸿远却轻描淡写的将事情断为意外,变成袁静自己不小心踩空。 傅玉婳不甘心,自己去报了警,结果警察就在傅家门口,被傅鸿远劝返。 而傅玉婳自己,更是被傅鸿远直接遣送到国外留学。 这一去,就是六年。 在过去的六年里,那两千多个日夜,傅玉婳不止一次的问过为什么,不止一次的渴望能够得到曾经一直仰望着、崇拜着的所谓父亲的温情与公正。 事实证明,在傅家,无谓血脉亲情,利益永远在第一位。 这是生活教给她的第一课。 “当年送走你,非是我本意。你知道的,因为当年程琳的死,玉书一直恨着我和你母亲,再加上你母亲怀的是男胎,程家担心我背信弃义,剥夺玉书和玉琪的继承权,把傅家的家业都给你还未出生的弟弟,所以这才怂恿着玉书下手,再后来…… “再后来发生的事情,你也知道。傅家和程家休戚相关,那个时候,我没有办法做到彻底甩开程家,为了避免你也惨遭毒手,我只能先送走你,然后再留下来,解决程家,再想办法为你母亲主持公道。 “只是……”傅鸿远伸出手,望着自己已经长满皱纹,甚至生出褐色斑驳的掌心,“我怎么也没想到,玉书那孩子,竟然会联合程家,逼得我让出家主的位子……” 傅鸿远叹了一口气,仿佛被抽去灵魂的支撑,从一个曾经披荆斩棘战无不胜的英雄,变成如今饱受摧残的、暮气沉沉的普通老人。 傅玉婳望着眼前这个男人,很难将他和曾今的样子对应起来。 其实单从外在来看,傅鸿远的外表变化并不大。 就算不再是傅家家主,他也依旧是傅玉书的父亲,优渥的生活和该有的体面,并没有被剥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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