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仔仔细细瞧了她一圈,一脸后怕。 “我好好的呢,回家说。”林栖捏了捏嫂子冰凉的指尖。 周宁早就做好一桌子菜等着她,林栖洗了手和哥哥嫂子坐下来。 头顶一盏暖黄的灯泡,一家人温馨的坐在餐桌下。 上一次回来太匆忙,林栖目光在家里游转一圈。 老旧的三室一厅如今只是换了几次家具,房子还是曾经的房子。 逼仄,背光,隔音差,却被嫂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细微之处的装饰点缀又有别样的温馨。 “多吃点。”周宁往她碗里搁了一块红烧排骨。 林栖抬头笑了下,“谢谢嫂子。” 饭桌间林栖偷偷瞥了林洲几眼,男人沉默地吃饭,冷着一张脸,小半碗后就放下了筷子,但也没下餐桌。 这段时间里林栖没有受影响是假的。 生活节奏被打乱之外,如果一开始只是因为省钱而节衣缩食,那后来手机里占满邹兴的骚扰信息,林栖是真的再也没有食欲胃口。 收到邹兴裸/照那天晚上,林栖冲进医院厕所抱着马桶止不住干呕恶心。 林栖瘦了,林洲今晚看到她第一眼就察觉出来。 太久没吃到家里的饭菜,这段时间来又亏待了自己,林栖一连吃了三碗饭。 她知道林洲的脾性,如果她此时放下筷子,林洲铁定开始张口教育,但只要她还在吃,就算他再生气,也会先忍着脾气先让她吃饱。 简直跟那老头子是一样的怪脾气。 林栖有意捉弄他,放慢吃饭的速度,胃口大增,一碗接一碗,看着林洲阴沉焦闷的脸有一种戏耍他的乐趣。 林洲眉头越皱越紧,喊周宁,“再给她炒两个菜去。” 周宁也是一脸心疼地看着林栖。 想着她在外面怕是吃不好过不好的,正思绪睡觉的时候跟林洲说说,再给林栖每个月多补贴1000块,刚准备起身,林栖立马放下碗筷,“我饱了。” 林栖是真的饱了,撑饱了。 嘴巴里鼓着的最后一口饭把她的脸颊撑得像可爱的小金鱼。 换往常林洲还会笑话她,今晚却是冷着脸偏开了眼。 “吃饱了就过来。” 林栖从餐桌跟着哥哥转移客厅,眼前的男人还不过三十,却老成得像当爹的一样,林栖嘴角扯了抹淡笑。 周宁收了碗筷进厨房,注意力却全集中在外面。 开饭前她怕家里气氛太冷所以打开了电视机放了个综艺节目,现在电视机里叽叽呱呱的声音吵得她听不清外面的情况。 惴惴不安地刷着碗,直到听见兄妹两剑拔弩张时,她赶紧冲出厨房。 林洲扬起的手在灯光下细微的颤抖,那双手布满老茧,筋脉膨胀有力量,巴掌却始终没忍心打下来,两人都吵红了眼眶。 林洲脱了力坐进沙发里,他弯下背脊,双手捂着脸颊垂头哑声说了句,“是哥给你添麻烦了。” 林栖倔强地偏着脸,眼泪从眼眶垂落,她高傲地仰着头,哽咽道:“哥,我只是想讨一个公道。” 晚上周宁去林栖的房间跟她睡。 熄灯后两人久久没有睡着。 周宁开口,“小栖,别怪你哥跟你生气,要是你真出事了,他得自责死。” 林栖望着天花板,“我知道,他才不会打我呢,他这个人软弱,以前爸打他的时候都是我护他。” 周宁笑笑,“你哥有时候是软弱,有时候又是怕惹是生非。” “所以我喜欢你火辣的性子,嫂子,有你在别人还欺负不了我哥。” 林栖低低道:“他比我大也比我懂事早,小时候爸带我们换到这间小房子虽然爸不说,但哥知道家里没钱了,他以前爱踢足球后来就不贪玩了,反倒开始学做饭照顾我,不敢惹是生非,怕爸揍也怕给爸添麻烦,性格就这么养成的。” “嫂子,你没发现吗?其实我哥我两都有点小气,见钱就眼开,爱钱如爱命,还喜欢贪各种便宜,你看他抽的那烟,我十五岁的时候就见他抽最便宜的红塔山,到今天他还在抽红塔山。” “还有那个都掉漆的一块钱打火机是不是,”周宁眼角弯弯,又道:“但你哥对我还挺舍得呢,上个月还给我买了个好几千块的包。” 窗外的月光透进来,两双眼睛亮堂堂的。 周宁转了个身侧躺,望着林栖模糊的侧脸,“小栖,你是优秀的人,但现在谁都笑话你是靠家里,其实你哥有时候挺后悔的,当初他是怕你跑太远会跟家里断了联系,所以听姨妈的主张给你张罗了这份工作,现在却让你那么委屈,还遇到这些糟心事,你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肯定也一直膈应着这件事。” 林栖很难说什么。 个体发散出的人际关系有很大区别。 如果是陌生人,拒绝的含义可以就那么简单。 角色换成家人,一切变得复杂。 任何事情都同理。 一方面林栖怨恨家里这样武断安排她的人生,可是就像周宁说的,林洲的出发点是好的,她做不出大吵大闹一架跟家里断绝关系。 沉默两秒,林栖只问道:“我哥跟姨妈还僵着呢?” “嗯。” “姨妈对我哥还是真心的。”林栖低低呢喃了句。 姨妈催着她进社会催着她嫁人,说白了是怕她给林洲添负担,这点林栖看得很清楚。 林栖思考半晌道:“嫂子,改天家里请姨妈吃个饭吧,不要为了我的事坏了两家的情分。” 姨妈上门吃饭是三天后。 “你姨姐呢跟你姨姐夫度蜜月去了,你姨兄在单位里忙死啦,所以今天就我来了呀!” 林洲是很传统的男人,家庭观念深重,孝亲敬长,跟长辈低头认错的事能屈能伸。 其实在林栖看来,林洲这份尊卑有时候拿捏得有些是非不分的愚昧。 但林栖不会说什么,林洲没读多少书,一辈子也困在这座小县城,林栖从不用自己的见识去嘲笑看不起林洲,也不去埋怨他,更多的,她觉得难过和可惜。 如果不是小时候那场变故,又怎么能说他哥不会有另一番的人生光景,不止是他,连父亲都是。 “姨妈来了呀,快进来坐。”林栖从厨房出来,对姨妈笑笑。 姨妈脸上的笑容却消散大半,皮笑肉不笑道:“小栖也在呀。” 林洲没注意到两个女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把人请到沙发处坐下,给姨妈泡茶。 林栖回到厨房帮嫂子打下手。 周宁低估道:“说实话我不太喜欢姨妈,爱搬弄是非,要不是她在外面到处传是她给你安排的工作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嚼你舌根,说好心的时候对你也好,不好心的时候心黑得很。” 林栖撞撞嫂子的肩膀,“你怎么还替我打抱不平起来了,管她是唱红脸黑脸,只要她对我哥你两好,你两日子过顺畅了就行,不用替我担心,我那么聪明那么厉害自有我的盘算。” 周宁剜她一眼,嘀咕道:“等着看吧,等会吃饭的时候她铁定要夹枪带棒的挖苦你。” “那我哥肯定不干啊,虽然他敬重姨妈,但哪次姨妈说我的时候哥不护着我。” “你倒是想得开,这话都说出来恶心完你了,你哥再护你有什么用。” 林栖嘴角挂着浅淡的笑,却没多少温度,“所以等会儿你别冲动,别替我出头,吃完饭把我哥拉进厨房跟你洗碗就行,让我跟姨妈聊聊,我自己解决。” 林栖下巴磕到周宁肩膀上,“嫂子,你等会儿把红烧小排放我跟前哦,我爱吃。” “知道,还不晓得你。” 一顿饭姨妈耍够了威风,周宁那暴脾气瞧不下去,早早拽林洲进厨房洗碗。 林栖瞧了厨房一眼,细细啃完最后一块排骨才起身坐到姨妈身边,又捡了眼前的几样菜吃。 味道还真不如自己跟前的。 嫂子对她真好,林栖嘴角勾起个小弧度。 “你倒是好本事,把我给你挑的人全给得罪个完,现在来求我我也没法子了,”姨妈擦了擦嘴角。 “姨妈,歇会吧,”林栖放下筷子,给她倒了杯茶水,“你唱戏不累我都听累了。” “你什么意思林栖。”姨妈变了脸色。 “嫁不嫁,嫁给谁是我的自由,我哥我嫂都不插手,您老人家来掺和算怎么回事。” “林栖,你要考虑实际情况,你不孝,跟你爸闹僵了关系不说,你哥供养整个家庭容易吗?” “大学四年我没用过家里一分钱。” “那你找工作呢?” “是你们瞒着我安排的,是塞给我的,不是我想要的。”林栖回视姨妈。 “你现在这么说就白眼狼了林栖,你这份工作是你哥花的钱,他每个月还给你两千块钱的生活费,你不要享着福站着说话不腰疼。” “姨妈,你知道你们这种行为像什么吗?” 林栖也气笑了,“就好像,你们替我决定买了一件认为我会很喜欢的昂贵礼物,然后塞给我,告诉我你们为买这件礼物付出了多少多少,让我感恩戴德。” 林栖摁住姨妈想要拿水杯的手腕,继续道:“如果我们是陌生人,我能把买这件礼物的钱给你,就当两清,可我不能,因为你们是我的家人,买这件礼物的人是我哥,绑架我感恩戴德的是姨妈你。” “呵,我算是明白了,原来你们这给我设的是鸿门宴啊。” 林栖纠正她,“是我,不是我们。” “你就不怕我跟你哥说?”姨妈讥讽地笑,“让他好好瞧瞧自己这捡来的便宜妹妹的真嘴脸。” “姨妈,你可能没搞明白一点。” 林栖给自己倒了杯茶喝,才继续道:“我既然跟你撕破脸,索性就跟你说清楚,你知道的,我跟我…你妹妹没有血缘关系,跟这个家没有关系,跟你更算不着,我之所以还能心平气和的坐在这跟你说话,是因为我哥还有我爸。” “他们都重视家庭,我已经让爸失望了,所以我不想跟你吵跟你闹,大家能维持表面的平和也好,如果你真的心疼我哥,就不该去医院匿名举报我,还有身份证的事情我不跟你追究是看在我哥的面子上,扯得再深一点,我哥那钱最后到底进了谁口袋还不得知。” 林栖拉起姨妈的手拍了拍,“所以啊姨妈,你也别得寸进尺,真的,别欺负我,我很凶的,也记仇。” 姨妈的脸色已经变得青白交加,这时厨房里的林洲给两人送来切好的西瓜。 看姨妈脸色苍白,林洲问了嘴,“你们聊什么呢?” 林栖握着姨妈的手,亲密的依偎在姨妈肩膀上,温柔笑道:“我在跟姨妈道歉呢,这段时间不听话,给姨妈惹了好多麻烦。” 姨妈气得双手发抖,面上挤出个笑容,却也不甘示弱,“是啊,小栖说想明白了,以后会乖乖听话相亲,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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