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点,车上有不少学生,清一色都是九中的校服。 车窗露出一点缝隙,风不停地往里灌,吹动少年的短发,露出他刘海下那双浅色暗晦的眸子。 他单耳挂着线式耳机,里面听的是英语听力,细长的脖颈被校服领盖住一半,黑色的书包被他置于腿上。 陈季站在谢程里外侧,两人中间坐着一个人。 忽然司机猛刹一脚,整个车厢的人都不禁晃动了一下。 就在那一晃眼的时间里,陈季看到了谢程里紧拉的衣领之下布满乌青的瘀伤。 陈季久久愣住没有回神。 * 七点四十刚过,谢程里和陈季前后脚踏入高二(一)班的门。 一班的班主任李芳是语文老师,高一的时候带过谢程里和陈季在的六班。 知道他俩成绩好,特意他们两人调配在一起,安排的同桌。 因为高二要分班,所以暑假作业是年纪统一布置的,不论文理,九科都有,开学当天一并交由班主任。 像他们这种尖子生,不止有年级布置的作业,老师还单独分配了卷子。 陈季从书包里拿出一个透明文件袋,里面是整整齐齐的卷子,被她用钢卡一类类分好,她拿出最下面的几张,犹豫再三,小心翼翼地戳了戳谢程里的胳膊。 他睥着,清冽的眉眼之间有过几分被打扰的不悦,一闪而过。 陈季垂眸,鼓起勇气地小声问:“谢程里,这道题能和我讲讲吗?” 见他没反应,又失落地将卷子拿回来,刚挪动,就听见他的声音:“哪道?” 陈季滞缓说:“这题第三小问。” 虽然同班一年,但这还是第一次问他题,心里怕被他拒绝。 谢程里讲题很细致,低沉的嗓音有着少年独有的灰冷调,在这炎炎夏日里,他就像是一株薄荷,清凉,生爽。 让人不自觉地想要靠近。 陈季听得痴迷,有些得寸进尺,多问了两道,谢程里也没有拒绝她。 直到前排传来刺耳的凳子摩擦声,打断他们的探讨。 梁晚睡眼惺忪地撑起脑袋,披散着头发垂在腰间,原本宽松的短袖校服被她穿得格外合身,甚至是有些紧,勾勒出花季少女的良好曲线。 她有些起床气,被吵醒后眼尾都泛着红意,整个人都透着懒散。 梁晚转过头去看时,入眼的是阳光下那病态的白,仿佛连血管都能看得清,她视线停留在男孩修长的脖颈,只是他的拉链拉得太紧了,遮挡住了原本因为瘦而更突出的喉结风光。 是他啊。 被人吵醒的怒气瞬间一浇而散,她饶有兴趣的盯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故意将椅子弄出了点声响。 女孩勾唇,下颚微微抬高,一双极其具有攻击性的眼眸佯装不悦,直直地盯着谢程里说了句:“哎,好学生啊。” 谢程里抬眸与她对视,漂亮的脸蛋与那晚巷口的人对应起来。 黑暗的巷道里,女孩的声音明显又干脆:“朝里面去了。” 她明明有很多选择的,往左去了,往右去了,没注意…… 梁晚知道他认出了自己,却是没有丝毫歉意,胳膊放在椅背上,撑着侧脸。 “好学生,吵着我睡觉了。”她责怪的语气带着丝丝娇恬,不仔细听是听不出来的。 陈季对梁晚盯着谢程里打量的眼神有些不适,那是充满目的性的、戏谑的、讥讽的。 于是她主动打破这场僵局,和梁晚道了歉:“对不起,我们不讲了。”陈季收好卷子。 梁晚像是压根没听见陈季的话一般,直勾勾的视线没有挪动半步。 比起旁人的朗读声,他们两人的声音不算大。而且谢程里全程基本上没说几句话,只是点了几次要害,是陈季一直顺着他的思路说自己解题方案。 谢程里垂眸,自顾自地继续看书。 几秒钟后,一本习册裹挟着风被扔到他的面前,锋利的纸页边缘在他手指上轻轻划过,指背边缘冒出一滴血珠。 红与白的鲜明对比,视觉冲击力很强。 他蹙起眉,再次抬眸望向梁晚,指节在隐隐颤抖。 女孩笑出声,他在生气啊。 陈季见状,连忙拿出纸递给谢程里,对梁晚的态度也不如刚才那般温和,质问:“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真的是莫名其妙。 梁晚抿了抿唇,粉桃般的唇色稍稍一用力就瞬然失色,松开唇齿,又恢复原状。 “听说你成绩很好,帮忙补个作业呗。” 梁晚记得柳苏苏说过,他是光荣榜的常客。 其实柳苏苏说得不太正确,谢程里不是常客,而是在榜首久居不下。 她扔过去的习题册是空白的。 梁晚问:“不补吗?” 刚才陈季质问的声音有些大,一时周遭的人都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朗读声渐渐变成了议论声。 梁晚细细端详着他被划破的伤口,语气缓了下来:“我的冰淇凌,你总得给我道歉吧。补完我的作业,我就不怪你了。” 她笑,笑得真诚,一如那时她道破他的窘迫。 整个教室都安静了下来。 “多少钱?”他压抑着心绪问。 梁晚顿了顿,随口道:“一百。” 隔得近的人都听到了,忍不住唏嘘一口气。 什么冰淇淋,要一百块,这不明摆着整人吗? 有人问那是谁。 梁晚啊,他们班的关系户,人如传闻,为非作歹,又坏又恶,和黎之行那群混混是一路人。 这种人,在他们班就是一个祸害。 梁晚的确是乱说的,那根冰淇凌其实也就三块五毛。 她如愿地在那张干净无瑕的脸上看到了些许不耐烦的情绪。 谢程里将她的习册放到她的椅背边缘,语气暗晦不明:“下周我赔给你。” 梁晚挑着双眸,小声道:“真不补?不怕我回头找人打你?”她故意将“打”这个字咬得极重。 他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先感受到那一寸细嫩的肤感,女孩的手指很轻,像是一根羽毛,从他的伤口处,轻轻舔舐过,将他的那滴血珠慢慢滑开来。 梁晚的动作幅度很小,外人看上去就像是她接过那本习册一样。 但谢程里却是清晰地感知到了。 浅色的瞳孔没有丝毫波澜,神情自若地收回手,用刚才陈季递给他的那张纸巾用力地擦拭着伤口,像是沾染上了污秽一样。 刚过八点,班主任李芳准时踏入教室。 见他们一群人都望着一个方向,哪里有火箭班学习的样子。 听见老师的高跟鞋声,看热闹的学生们连忙转头做自己的事。 高一的时候就听说过这位李魔头的传说,除了不打人之外,什么奇葩事她都做过。 自习课讲话就让人吃蒜或者芥末,迟到多少分钟让人抄长恨歌多少遍,甚至跑到男厕所里去逮抽烟的男同学,然后买劣质烟让人家当着面抽完,不过因为这事儿她处理不当被年级主任批评过。可奈何她带出来的都是好苗子,领导们也没给什么重的处罚。 所以大家都挺怵她的。 李芳走到梁晚那边去,扫视一眼,沉声问了句:“看什么呢?” 梁晚没回话,李芳认识她,前辈的女儿。 当事人没说话,前排的张菲便先开了口:“李老师,这位同学逼着谢程里帮她赶作业。” 这个年纪的孩子,心气高,想法也比较单一,觉着梁晚德不配位,凭着关系进火箭班,占了别人的位,再加上有关她的那些言论,自然有些针对。 倒不是说有多不喜欢梁晚,她也没栽赃她呀,说的都是实话。 梁晚抬眸冷冷瞥了她一眼,就听头顶上传来的声音:“梁晚,是这样吗?” 张菲咬定继续道:“那本空白习册还在她抽屉里呢,我们都看见了的。” 梁晚“呵”笑一声,让她继续说。 周遭的人,除了张菲,谁都不想趟这滩浑水。 大家心里都清楚,其实这种事情不好说的,都是同学,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尴尬。 李芳将视线移到谢程里的同桌陈季身上,女孩被盯得头皮发麻,缩了缩肩。 “是这样吗?”老师问。 陈季偷偷打量了几眼身旁的人,见他紧抿着薄唇,随后应声:“是这样的。” 她刚说完,梁晚便冲她笑,语气温柔:“乖乖,可不能仗着成绩好就随便冤枉人哦。” 纯良无害的笑容一时让陈季心颤了一下,仿佛自己真的说的是假话一样。 怎么可以有人这么会装? 陈季生怕老师不相信自己,连声否认道:“我没有冤枉你!” 明明这么多人都看见了的。 梁晚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暑假作业,其中包括了他们所谓的那本习册,上面写着梁晚的名字,却不是空白的,每一页都有字迹,能看出来是赶做的,乱得不堪入目。 “李老师,您看,我可是好孩子。” “谢程里,是这样吗?”李芳又问了一遍。 光下,风吹动窗帘,他的眸子在那一刻终于有了丝丝波澜。 指背上泛着点点痛意,那一滴血珠早已被擦拭干净,他眸光一沉。 “没注意。” 主角是他,他却说他没注意。 梁晚唇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了。 最后,李芳没有在追责真相如何。 只是这样的行为,在大家眼里就是□□的偏袒。 尤其是张菲,眼睛都快将梁晚戳出一个洞来,她同桌王以敏扯了扯她袖子:“算了算了,惹不起她的,回头她让人堵我们。” 提及此,张菲郁闷地回过头,独自生闷气。 李芳缓缓走到讲台上,打开她自带的扩音器,麦靠得太近,发出刺耳的呼啦声,惊起窗外驻停在树枝上的鸟儿。 整个教室都清醒了过来。 她快速扫视一眼教室,视线停留在梁晚身上,“新学期,新气象。我不管你们以前是哪个班的,也不管你们以前是什么样,反正从今天起,进了我高二(一)就得注重品德,好好学习!” 窗外,蝉鸣嗡嗡叫,蓝天白云下,跑道上还有几个迟到的学生正悠闲地迈着步子。 这天,很适合睡觉。
第6章 00:00 开学第一天,按照以往的惯例,老师应该先让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再讲讲班级规矩等一系列废话。 但他们班不一样,直接开始上课,节奏快得像是下个月就要参加高考一样。 一个上午,两节语文连堂,差点没把梁晚给困死,眼皮像是不听使唤似的耷拉在一起。 好不容易熬到大课间,柳苏苏又来班级里找她,把她给叫了出去。 柳苏苏不禁在班门口对梁晚感叹道:“天啊,真不愧是火箭班,下课时间都这么勤奋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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