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何蓉出事后,梁晚就再没有回过这间房子。当初是钱姨来给她收拾的东西,可能没收拾仔细,角落和柜子里遗留了些东西。 涂燕这些年七七八八地整合着,不知不觉竟然堆满了一个箱子,就想问问梁晚还要不要的话。 梁晚把那一箱东西都带了回去。 人啊,大概优柔寡断是斩不断的天性。 那时离开,能做到什么都不带走,现在看见了,却又是什么都放不下。 傍晚 梁晚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地板上,想了许久,最后还是拆开了那个箱子。 箱子里装着很多零散的东西,最先看见的,就是那只粉色的玩偶娃娃,她十岁生日的时候,肖何蓉送她的。 在玩偶旁边,有个模型芭比公主。是她八岁的时候,从电影院里出来时吵着闹着想要的,但肖何蓉不给她买,后来梁实秋悄悄买来送给她的。 破旧的按键手机,她从初三暑假开始用,用到高中,用坏了想让肖何蓉给她换,肖何蓉说要让她考个好成绩才给换。 还有那个白色保温杯,是梁实秋给她买的,但是被她摔了好多次,有点不保温了,肖何蓉就用厚毛线给她织了个杯套,她嫌土,连着杯子也不肯用了。 不止有她的东西,还有很多肖何蓉和梁实秋。 有些东西她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看着,眼睛就酸了,难受得喘不过气。 正当她想把东西都装进去,重新封好的时候,偶然间看见一张纸条,入眼的就是谅解二字。 梁晚愣了愣,随后弯身去捡起那张纸条看。 是一封谅解书。 内容大概是说谅解梁实秋对谢程里本人所造成的一切伤害,并且不追责。 但有附加条件,要求知情人绝对保密。 知情人后面的括号里是梁实秋和肖何蓉两人的名字。 签署人:彭时启 梁晚怔住,几乎在那一刻哑声。 她双手紧捏着纸条,不停地打颤,犹如置身冰窖。 泪珠不受控地滚落,滴在纸条上,晕染开陈旧的字迹。 冬天的风,怎么这样冷啊。
第87章 07:50 京市入冬以后, 整个城市似是都笼罩在一种绵绵抑郁的氛围里。 天空的乌云攒动着寒气,积蓄着一场大雪,欲落待发。 谢程里生了一场病。 病情来得急势汹涌, 走时却又丝丝缠缓,连着断断续续地高烧了一个周。 还是陈季给他打电话,听着他电话里声音不对,多问了几句才知道他生病了, 抽出时间给他送了药去。 他真的病的很重, 陈季一度觉得他要烧成肺炎。不打点滴也不吃药,不知道他是倔得咬了劲儿要自愈,还是心灰意冷的在自暴自弃。 有的人亏还是医生, 医不自治。 “好死不如赖活着, 你就是太犟,认死理。”陈季那天看他那个狼狈样,忍不住说了句。 “你没资格说我。” 陈季放下交叠在胸前的双手, 听出了他话中意思,“我当然有资格,至少我一个人也在好好活不是么。” “再说了, 你自己折磨自己有什么用, 就算死了人家也看不到。” “照顾好自己。梁晚走的时候还特意给我发了消息, 你要是好了我就跟你说。”陈季撒了谎。 病中脸色惨白的男人听到这一句, 轻笑一声,垂着眼眸,“她不会给你发消息。” 陈季没想到他会看得这么明白,有些人有些事还是不要弄得太明白才好。 “你倒是比我清楚, 而且我才不会答应替她照顾你。” 连着四天,陈季给谢程里送了两次药来, 大抵是真担心他哪天死在家里没人给他收尸。 没想到他还就靠吃那两次药,渐渐地好转了起来。 就是第三次去给他送药的时候,碰见了个不该碰见的人——彭清钰,谢程里的姑姑。 难得一见,他家里人居然会来看他。 陈季当然知道他姑姑不是个好惹的角色,也知道对方不太乐意见到自己,放下药,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彭清钰也是没想到会遇见陈季,她这侄子还真是让她操心。 走了个姓梁的,又回来个姓陈的。 陈季走后,空荡荡的客厅只剩下了谢程里和彭清钰两人。 空气里,淡淡的药味与女人面前那杯咖啡的味道交杂在了一起,光是闻着就觉得不适,她是半点也喝不下去,倒是浪费了谢程里给她冲泡的一番功夫。 女人淡淡勾了勾唇角,不疾不徐地开口关心道,“看样子急诊很忙,都把你身体给忙坏了。要不明天我给院长打声招呼,你回你原来的科室算了。” 窗户半敞着,高楼的风灌入客厅,吹得他咳嗽了两人。 男人缓缓起身,走过去关上了窗户,却没转身。 “不了。急诊挺好。” 听罢,彭清钰收了脸上的笑意,冷笑一声,“你年纪轻轻还真是长了副泯顽不灵的脑子。” “说真的,谢程里,你这辈子反正都这样了,跟谁在一起不是在一起呢?” 彭清钰自认为这些日子花在他身上的时间,有些太多了,多得她有些急躁。 谢程里收回关窗户的手,转身看她,语气略显自嘲,”我这辈子怎么样了?” 女人直视着谢程里的双眸,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讥笑,“非要我把话说透吗?你应该很清楚,爷爷为什么不肯认你。程里,人反正都已经这么肮脏恶心了,不如再发挥一点你有用的价值。” “姑姑锦衣玉食养你这么多年,也算是浪费了不少时间和精力,总要给我一点回报吧。” 男人抄在兜里右手,因为她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而不断收拢,最后却因为猛烈的咳嗽而不由得松开了。 他撑着窗边的防护栏,有些乏力,“你走吧。” 彭清钰看他一副病得弱不经风的模样,也觉得多说无益,拿上包起身便走。 只是走到门口时,女人却忽然停下了脚步,背对着他,“你这倔性子倒是跟你妈一个样。” “有时候我真的不明白,谢婉珍把你生下来的意义在哪里。” 话落,门被关上。 整个世界都好像安静了下来。 安静得好像连厨房里水龙头的滴水声、窗外的寂风声,时钟走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能听清。 谢程里的病,拖了将近半月,才好了个全。 他回到医院,继续在急诊科,努力工作,认真工作,可是说是科室里敬职敬业的第一人。 别人不值的班,他值。别人不敢上的手术,他顶。 他就好像个只会工作的机器,除去必要的生活作息,日子里好像只剩了工作。 每天两点一线的定点来回,好像只是在消度沉静的时光。 这些日子和他以前过的一样,却又好像哪里都不一样。 急诊的同事和骨科里的同事一起吃饭时,私底下会议论,说谢医生是不是分手了,感觉他状态不对。 有人问哪里不对,不是和之前一样吗?他去急诊之前就这样,一样的寡言,一样的不食人间烟火,活着像个没有七情六欲的神仙。 他们懂了,不是谢医生现在变了,他只是先前短暂的不一样过。 清晨的病房里,浓烈的消毒水刺鼻又醒目。 白与蓝的纯色柔和在一起,似是圣洁的光辉。 查房医生走后,离门最近的一床病人家属摸了摸自己兜里没送出去的红包,小声骂道:“这谢医生还是真是半点不近人情。” 隔的最远的三床的病人闻声反驳:“谢医生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那人冷哼一声,“上个周隔壁病房治了半年都没好的病人去世了,他愣是半点反应都没有,陪得最久的护士都还哭了一场呢。” 隔壁床收拾东西的老太太听着,不免摇了摇了头:“看人不是你这么看的。” 那人忍不住呛一句:“你这老太婆,那你说说,看人该怎么看?” 拿着糖吃的小孩也接话:“谢医生啊,要我说,是个好人。” 老太太放下手里的东西,抬头看向病房窗外,一脸慈祥的笑意,“好人,会有好报的。” * 12月21日,京市下了场大雪。 积攒多日的雪,终于在那一天,肆虐而下。 摩天大厦,高架天桥,街道巷口,车前车后,熙攘行人……所有的一切,都好像陷入了茫茫大雪中,纷纷扬扬。 京市今年的初雪。 那一天,谢程里又是在急救台上从早站到晚。 晚九点,医院的大楼依旧通亮无比。 裹着厚厚衣服的人群,在不停地穿梭、来往。 谢程里出了医院,寒风凛冽无情。 街上的人无一不捂着双手裹着围巾,快步流星。 唯有他一个人,在雪地里呆滞地散步,漫无目的地走着。 双腿明明被冻得没有知觉,只是凭着本能的支配在移动着。 医院对街的街角路口,红绿灯不停地闪烁,到了时间,再交替更迭。 他跟随着人群,往街对面走去。 昏黄的路灯下,雪地里的脚印被深陷,又被覆盖。 梁晚坐在石墩上,呼着热气不断揉搓着双手。 只是渐渐地,热气不知不觉间都转变成了冷的,冷意蔓延着全身。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坐了多久,好像很久很久,好像又没有很久。 直到看到那抹她无比熟悉的身影。 她站起身,与不远处顿住脚步的男人遥遥相望。 良久,谢程里站在原地愣是没动。 是梦吧,只要他一冲过去抱住她的那一瞬间就会醒的梦。 无数次,都只能静望着,沉默地等待着天亮梦醒。 雪地里,路灯下,他站在那儿,瘦削的身形沾染上雪,透着一股子清冷的破碎,看向她的眼眶泛着红,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是疲惫病态的。 脆弱到好像下一秒,就会哭出声。 “谢程里。” 她展开笑颜,在叫他。 男人的脸部线条在微弱的抽动,最后再也崩不住,笑着哭出了声。 眼角,是雪化开了的温度。 “我回来了。”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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