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是旧情人的旧情人 李循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走进这间董事长办公室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也许是他过来告诉李达他要出国留学的时候，也许还要更早，在李意还在的时候。 这么多年，公司的其他办公区域已经翻新过好几轮，唯独这间办公室的装修和家具风格一直没变，还保留着十几年前的样子。 李循此次前来的身份是普通来访客人，刚入职没多久的年轻女秘书不认识他，把他带到后，便转身将办公室的门轻轻关上出去了。 欧恺乐也被姚华安喊到了董事长办公室来。 昨晚，程柠挨了一板晕倒后，她开车带着陈淇、吕文菲、朱依倩，和李循一起赶往医院。彼时，接到李循电话的姚华安，立即让行政部和安保部门的负责人过来调监控，但几人赶到七楼时，李循他们已经走了，只留下张子健在现场，跟已经瘫软在地的程礼一起，等待警察到来。 见李循进来，姚华安从沙发上站起。 “来了，坐。” 李达坐在会客区的主位处，李循挑了一个沙发最尾的位置坐下，朝坐他对面的欧恺乐微微点了点头，再看向前面。 “姚总，李总。” 姚华安朝李循摆了摆手。 “这么见外干嘛，Kyla 也是公司领导班子，迟早会知道。” 知道什么？欧恺乐对姚华安的这句话不明所以，不过多年的工作经验，已经让她养成了不该问的事情决不多口的习惯。 李达有感自己的老花度数是越来越深了，看手机时眼睛得眯起，把手机伸向前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他把手机放下，把老花镜摘下，对着李循道。 “小姑娘还好吧？” 李循接过姚华安递过来的茶水。 “轻微脑震荡，医生说休息个三五天应该可以出院了。” “家里还有些特级野参…脑震荡…我记得天麻好像吃了对大脑好，这两天回趟家，让江嫂给你准备些带到医院去吧…” “嗯。” 如果说欧恺乐刚刚还搞不清楚状况，那么现在，她已经基本明白了，眼前的这个第二次见面的男生，部门实习生程柠的朋友，正是他们集团李达董事长的儿子。 她在意达这么多年，只见过董事长夫人和他的小女儿，传闻中因李达董的发妻早早过世，他们的大儿子在家并不受宠，而李达董也无意让他接管意达，否则，也不会从国外留学回来，放着偌大的家族公司不进，跑去别的地方上班。 此刻那个“传闻中的人”就在眼前，欧恺乐的心跳不禁有些加速。 李达将目光转向欧恺乐，“说说吧。” 反应过来董事长在跟自己说话，欧恺乐迅速回神，把来之前就准备好的处理对策又再说了一遍，基本与之前在电话里跟程桉、李循沟通的内容相差无几。 话落，其他三人都没有出声。 这是人事部、公关部、法务部集中商量后给她的处理方案，因为是建筑设计部内部出现的问题和事故，第一轮沟通将由欧恺乐单独负责，如果第一轮沟通不下来，其他部门才会一起介入。 沉默了大约三四分钟，姚华安用余光扫了一眼李达的眼色，看向李循，斟酌着开口。 “李循，你看呢？” 李循双腿叠起，双手放在膝头。 “意达要启动内部审查流程、组建集团工作环境委员会，这些我没问题，也不太关心，至于要给程柠安排心理辅导，或是其他项目的实习机会，相关的补偿，你们去跟她本人聊吧，这个我做不了主。” 李循语速不快，声音清晰有力。 “我只是对于程礼的后续处置不太认可，出了这样的事情，意达只是对他解除劳动合同吗？” 欧恺乐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大半。 “这个你放心，我们已经把程柠座位附近的监控录像交给警方了，如果程礼真的…” “没有什么如果，就凭他在录音里对程柠说的那些话，性骚扰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录像也不过是再多几条证据。到了警局，哪怕是他承认了，性骚扰也只承担民事责任，构不成犯罪，最多被关上几天，接受几句口头教育也就结束了。” “但…如果说现在的法例条款对性骚扰的处置就是这样的，那站在集团的层面，我们也做不了什么了呀。” “我希望意达能把他列入行业黑名单，被意达解雇以后，只要是跟意达有合作的公司，都需要承诺对此人永不录用。” 作为夜城地产行业的龙头企业，欧恺乐知道意达大大小小的合作商、供应商有多少，小至员工的企业服装、办公用品，大至银行、家具陶瓷、卫浴彩电供应链、装修施工单位… 一旦把程礼列入这个黑名单，无异于让他从夜城滚蛋。 欧恺乐有些迟疑，看向姚华安和李达。 “这……" 李达右手虚握成拳，指关节反手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就按他说的办。” 但立即，李达就将视线转移对准了李循。 “你这‘指令’虽然不难办，但权限不小啊。意达内部可不接受外面什么随随便便的人给出的处理意见，要按你说的做，这意见就只能出自意达明年的接班人。” 听着这话，欧恺乐难掩脸上的诧异表情，再看李循和姚华安，却只作寻常，似乎董事长已经说过很多遍，他们都见怪不怪了。 欧恺乐和李循关上门离开后，姚华安朝李达重重叹了口气。 “哎…上回您在这儿还说他不久就会愿意回来了，今天又何必这样心急逼他…” 李达双手放在座椅两旁的扶手上，看着摆在面前的茶杯中，两片浮在水面上的茶叶。 “我和李意快四十才生的李循，她之前说过，她要在李循三十岁之前，把意达交给他。我们两个老头老太太，就可以开始退休生活，环游世界去了…” 转动的茶叶随着水面的平静缓缓停下。 “她没等我，自己一个人先去了旅行…转眼李循都二十八了，二十八还是二十九了？…赶在李循三十岁前要把意达交出去这事儿，我得替她完成咯…” 程柠住院第一天，来医院探望她的人一波接一波。 先是刘子歌去她家拿完东西回来，再是程桉下班，李滢在剑旗等了他半天，非要跟着他一起来，程纬和柳惠洁从学校赶到，然后是欧恺乐、张子健、吕文菲、陈淇、朱依倩…甚至连小学弟彭正飞也来了。 程柠本来觉得自己的头痛已经缓解了不少，但看着眼前这乌泱乌泱的满房间的人，顿时觉得自己的头更痛了。 于是当晚，除了父母、哥哥、刘子歌，她婉转地向其他人表示，后面几天可以不用来了，一切等她出院回学校再说。 手机重新充满电开机已经是住院第二天的事情。 李循赶着午休时间匆匆过来看了她一眼，上次回伴山别墅没喝上的江嫂的老母鸡炖汤，倒是让程柠先喝着了。 李循走后，程柠一个人躺在病床上，今天她的眩晕和呕吐症状要比昨天减轻不少，按照这个进度，最迟后天，她应该就能出院了。 百无聊赖中，她打开了播客软件，将手机放在床边，放大音量闭目听着。 手机自带的来电铃声打断了主播的讲话，程柠睁开眼，没忘记要尽量保持着她的脑袋不动。 转动眼球探手摸到手机，把手机举起到跟脸平行的位置，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串陌生的数字。 “你好，哪位？” 电话接通后，对面并没有传来说话的声音，程柠又将音量键往上摁了两下，看着屏幕里通话时长正以每秒的速度在记录着，她再次开口。 “喂？” 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年轻女生的声音。 “你好，是程柠吗？” “我是，请问哪位？” “我叫田晓孺，不知道周航以前有没有跟你提到过我。” “周航？” 程柠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听到过周航这个名字了，仔细想想，他们分手也才不过三个月，但此刻这两个字再次出现时，程柠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对，周航。” “田晓孺？我不记得他跟我提到过。另外…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分手了，我还知道他现在在日本…我不知道他用的什么理由跟你提的分手，但你就一点儿不觉得奇怪吗？” 说不好奇是假的。当初周航提分手的时机，怪且不合理，尤其，他连要分手的理由都不愿意说出来。 田晓孺在电话这头，感受到了程柠的迟疑。 “如果你今天有空，我们可以约个地方，我当面跟你说。” “不管原因是什么，也已经不重要了，我和周航…” 田晓孺急切地打断了程柠的话。 “是，过去是不重要了，但未来呢？你的上一段感情结束得不明不白，在面对下一段感情的时候，你能毫无顾忌地开始吗？不知道问题出现在哪，不担心会重蹈覆辙？” 毫无预兆地，李循的脸出现在了程柠的眼前。 “我最近两天受了点意外，现在在医院住院，不太方便外出，要么等我出院后再联系你…或者，我们能在电话里说吗？” “我只在夜城呆两天，你在哪个医院？我去医院找你吧。” 程柠报上了医院的地址，以及住院部所在的楼房号，田晓孺打开手机备忘录，将程柠说的地址记了下来。 “行，我快到了给你打电话。” “好。” 挂电话前，程柠想起了什么。 “噢，对了，你是周航的朋友吗？” “我是他前女友。”
第四十九章 一切皆有迹象可寻 医生一手放在程柠的脑袋上，一手托着她的下巴，将她的头压下再抬起，紧接着用手指撑开程柠两眼的眼皮，观察她瞳孔的震动幅度。 “头晕还厉害吗？” 程柠放松自己，任由医生将她的脑袋上下、左右转动着。 “好多了。” “现在这样，会想吐吗？” 程柠摇了摇头，“不会。” “诶诶，头部动作不要太大，虽说康复情况比预期要好，但前面几天还是要多注意一下。” 医生转头看向一旁站着的程桉，“家属，今天可以给她办理出院手续了，最好再在家静养一个星期，一周后回来复诊。” 父母都要上班，程柠的陪护工作自然就落到了“上下班时间自由”的程桉身上。 “医生，她都脑震荡了，才住院三天就可以出院了吗？是不是再住几天观察一下比较好？” 在程柠的病历本上写下检查结果，医生把小册子递回到程桉的手上。 “可以出院了，年轻人身体好，恢复快，平时应该没少运动吧？是个好习惯，继续保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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