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畔显然不信:“别想骗我,他女朋友根本不长这样。” “前几天刚谈的。” “这么快就又换了一个?”她有点惊讶,不过没再怀疑,思维跳转得很快,在阴翳树影里搂着周唯璨的脖子撒娇,“那你会不会被他带坏,也想换女朋友?” “好好的,我为什么要换女朋友?” “……因为腻了?” 周唯璨笑了一下,很短促,“我不腻啊。” 附近没有人,湖面被月光映得闪闪发光,云畔像只小猫小狗似的往他怀里蹭,说“我也不腻”,又说,“我最近总是失眠,想听你的声音,想让你抱着我睡。” “项链不是给你了吗?” “嗯……但是更想要你。” 该怎么形容她的眼神?不是自卑,云畔这种骨子里真正的大小姐,根本不懂自卑是什么;是一种近乎纯真的讨好,就像小动物本能地亲近主人。 那眼神实在太过滚烫,方妙瑜只是旁观而已,却错觉般被灼伤。 金黄的银杏叶铺了满地,周唯璨拢住她的后颈,缠绵地和她接吻,安抚道:“周日我休息,你想出去玩吗?” “想!”她立刻高兴起来,“阮希说市中心新开了一家室内滑冰场,很热闹,很有意思,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好。” “滑完冰去看电影吧?上次没看成的那一部,马上就要下映了。” “好。” “看完电影,能不能把我带回家,我们很久没做过了。” 周唯璨被她逗笑,“你到底是想我还是想做?” “想跟你做。”云畔凑过去吻他,还不忘强调,“只想跟你做。” …… 原来云畔是会撒娇的,会露出这种楚楚可怜的表情,说出近乎献祭的话。 方妙瑜在心里笑她天真,男人这种生物,你越是讨好迁就,越是付出所有,他越是得寸进尺,不懂珍惜。 道理人人都懂,如此浅显,为什么在周唯璨身上偏偏起了反作用。 他似乎天生摈弃了男人骨子里的劣根性,天生懂得珍惜。 他竟然是需要被需要的吗? 那一刻,方妙瑜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真正读懂过他。 /06/ 后来他们有没有去滑冰,有没有看电影,有没有上床,方妙瑜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意识到自己做不到像云畔那样,如果将周唯璨比作一条黑色的河流,那么涨潮的时候,她最多是浪花拍岸时产生的脆弱泡沫,而云畔却能酝酿出一场毁灭性的风暴。 堤岸或许会冲毁,河流或许会塌陷,至于那颗看得见摸不着的真心,或许也会浮出水面。 方妙瑜别无他法,只得认输。 结果一切并未尘埃落定,故事的走向再一次将她推翻。 他们竟然分手了。 分得干脆决绝。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连声招呼都没打,云畔从宜安退学,移居澳洲,人间蒸发般彻底消失。 学校里流言满天飞,大多数都说她得了绝症,很难治,方妙瑜去问谢川,对方却三缄其口,避而不谈,纠结之下,她拨出了云畔的电话。 起初没人接,方妙瑜因此怀疑流言是真的,过了几个月,跨洋电话总算打通,云畔语气格外平静,说自己没事,谢谢她的关心。 寒暄几句,挂电话之前,她若有似无地提起,对了,周唯璨最近怎么样。 方妙瑜愣了几秒,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都一股脑地告诉她,紧接着又说,周唯璨被剑桥录了,应该是打算过去读研。 听筒里沉默下来,空气静到难捱,云畔似乎在哭,最后对她说,好的,知道了,谢谢你。 谢我什么? 方妙瑜对着手机发呆,心情复杂地想,他去英国,你在澳洲,隔着两万公里的距离,真正的天各一方。你们没可能了。 /07/ 又过了两个月,她从傅时煦口中得知周唯璨母亲去世的消息。 竟然是年前发生的事,竟然瞒了这么久。 她知道那是周唯璨唯一的亲人,也知道他那么拼命地赚钱,就是为了帮母亲治病,因此直觉地嗅到关联。他们分手或许与这件事有关。 临近那年的毕业季,在一个陈屹攒的局上,她再次见到周唯璨。 没有想象中的消沉、颓丧、一蹶不振,他和从前没什么变化,顶着那张令人一见钟情的脸,坐在角落里走神。神情冷淡,心不在焉。 当天去了很多人,都是熟面孔,氛围也很好,结果陈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喝醉之后,竟然莫名其妙冲着周唯璨发起火来:“我他妈当初就说了你俩不合适,就不应该掺和到一块,现在搞成这样——” 周唯璨抬眸看了他一眼,平静打断:“行了,少说几句。” 陈屹冷笑,“都什么时候了还护着呢?要不是她,能把你害得这么惨?” 话音未落,就被周唯璨冷着脸揪住衣领,绕过人群,一路拽了出去。 席间面面相觑,大家心照不宣地保持沉默。 方妙瑜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大概十五分钟后,陈屹回来了,看样子酒已经醒了大半,没再继续之前的话题,而周唯璨一个人先走了。 那场饭局变得索然无味,回到学校,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没有直接回宿舍,反而不知不觉间走到了人工湖附近。 盛夏时节,蝉声聒噪,湖面干净透明,凝成一块深蓝色的玻璃。 玻璃上浮现出某个模糊的倒影—— 是周唯璨蹲在岸边抽烟。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清瘦的肩胛骨将黑色T恤撑起,仿佛一对被折断的羽翼。 这幅画面未免太寂寞。 颂南没有人工湖吗? 你来这里干嘛? 这么久了,还没腻吗? 方妙瑜动作僵硬地站在原地,隔着一段已无可能走近的距离,看着那个孤零零的背影,一时间千言万语涌上心头。 她已经走了,去澳洲定居了,有了新生活,不会再回来了。 那你呢?你的人生谁在乎?你的痛苦有人看见吗?满盘落索里你绝处逢生了吗? 静谧无声的夜,只有风过林梢的声音回答她。 /08/ 那晚过后,方妙瑜很久都没再见过他,也没再想过他。 直到某次跟朋友去那家KTV,喝了点酒之后,视线渐渐朦胧,总觉得沙发上还坐着谁,很沉默,又很扎眼。影影绰绰,忽明忽暗。 有人在唱粤语歌,旋律很悲情,她随意抬眸,被大屏幕上的一句歌词夺走注意力—— 雾里看花没有发生任何事。 /09/ 北京的冬天粗糙而干燥,尽管已经定居多年,方妙瑜仍然无法适应,时不时就会流鼻血。 那顿饭一直吃到入夜,临近八点,周唯璨来接云畔。 客气地跟她打了招呼,祝她新婚快乐,再多的就没有了。 那张脸和从前没什么不同,岁月也没能留下任何痕迹,所以变了的是什么呢? 是一种名为“安定”的东西吗? 他不再是游离不定的风。 有人站在风眼里,牢牢抓住了他。 亦或早就抓住了。 没多久,傅时煦也到了,接她去试婚纱。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出了餐厅,车水马龙的街头,他们很自然地分头走。 方妙瑜听到云畔对他撒娇,旁若无人地把脸颊蹭在他肩膀上,挽他的手臂,叫他“哥哥”,嘴里抱怨着北京的空气质量太差了,风里混着沙子往脸上刮,吹得她老想咳嗽。 而周唯璨对她的撒娇、亲密的肢体接触、包括肉麻的称呼全部适应良好,对她说,口罩要好好戴,不能偷懒,又握住她的手,很自然地揣进自己大衣口袋里。像从没分开过那样。 方妙瑜莫名好奇,他们眼中看到的世界,和自己眼中看到的,是同一个世界吗?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眼里似乎容不下别人。 她不得不承认,或许这才是超越世俗意义,精神层面上真正的般配。 也只是晃神片刻,方妙瑜看着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前尘旧事骤然间变得模糊,宛如一行留在沙滩上的字迹,海浪冲刷而过,不留一丝痕迹。 时过境迁,她现在只想考虑自己,考虑傅时煦,以及肚子里的孩子。 正想着,眼皮倏地落下一片冰凉—— 下雪了。 是今年的初雪。 作者有话说: 应该还会再写一两篇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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