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奶奶也的确待她如亲孙女一般,好到叫她难以辜负。 从前她想着,不管叶存礼是什么样的人,她都可以忍受。毕竟她从未信过婚姻,信过爱情,对方是谁都无所谓,只要她在乎的人满意就好。 可现在孟年后悔了。 她自始至终都是骄傲的,无法忍受被人践踏人格与尊严,更接受不了自己几千个日夜的努力被轻描带写地否认。 前路迷茫,就像她此刻睁眼看世界时所看到的样子。 是一团看不清形状的模糊的光晕,分辨不清方向,更找不到能捞她一把的人。 不求有人救她,哪怕有一个人能来告诉她怎么办也好。 孟年恍惚间起身,右手在桌上摸索手机。 啪——咚! 手掌压在碗沿,瞬间打翻。 汤汤水水流到了她的裙子上,掌心下方躺着一个被她碾得四分五裂的小馄饨。 孟年垂着头,一动不动。 半晌,干净的左手缓缓抬起,挡住了眼睛。 指缝下是源源不断涌出的热流。 她的肩膀微微颤抖,压抑着气息,无声发泄。 孤单又倔强的身影落在不远处站着的,男人的眼中。 叶敛安静地,久久望着。
第7章 她小心翼翼地接纳他无声的关怀。 她发泄了多久,叶敛就站了多久。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中还握着手机,亮着的屏幕上是刚刚结束的和王裕的语音通话。 好在孟年一向坚强,很快便收拾好情绪。她红着眼睛,再度探出手去,想从一片狼藉中摸到她的手机。 叶敛终于抬腿。 他从公司回来后便换下了西装,此时身上穿着一套舒适的休闲服。 这是一具充满男性魅力的成熟的身体。 运动长裤将男人的双腿修饰得笔直而修长,透气的短T隐约还能勾勒出他结实的上身中那层薄薄的肌肉。 除去商务应酬时那层客套又绅士的伪面,此时此刻,居家状态的叶敛更多了几分随意。 但这种随性的状态,才更显危险。 幸好孟年看不清楚,不然非要被那扑面而来的压迫感给逼得后退。 他自她身侧掠过,将桌上的抽纸拿起,转身靠近。 轻缓沉稳的脚步声响起的那瞬,孟年猝不及防地,如被人点了穴一般定在原地。 熟悉的冷冽男香又霸占了她的嗅觉,勾得她好不容易压下的委屈与酸涩又有汹涌澎湃的趋势。 孟年不声不响,难为情地偏过头,想遮掩眼底那片红。 下一秒,掌心塞进来一团东西。 厚厚的一沓抽纸,干涩粗糙,被人坚定、温柔地推过来,瞬间便贴在了她沾满污秽的手中。 隔着纸巾,甚至有温度传来。 总是若即若离的优雅冷淡的香气,在这一刻芬芳馥郁,近在咫尺。 他似乎距她很近,且久不远离。 孟年眼眶又渐渐热了起来,她避着男人的视线,微蜷手指,小心翼翼地接纳他无声的关怀。 心里暗自思忖,要是他开口询问,自己又该如何应答。 见她手指揽住了纸巾,男人慢慢直起身。 “1号的手术吗?” 叶敛若无其事地缓缓开口。 孟年微微怔愣。 叶敛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题突兀,他嗓音低沉温柔,极有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记得你说手术在1号,对吗?” “……对,是的。” 叶敛嗯了声,又继续引导:“都准备好了?” 女孩鼻音嗡嗡,疑惑:“准备什么?” 叶敛顿了顿,鼻息间溢出一丝笑,他一边用纸巾将泡了汤汁的手机擦拭干净,一边缓缓说:“手术不算小,当然是各项检查,术前的注意事项,诸如此类,医生没说吗?” 孟年犹豫道:“您问这个是有什么指示吗?” 指示…… 男人齿间沉默碾过着两字,哂笑一声。 他扔掉一张浸满污渍的废纸,漫不经心道:“好奇而已,不能说?” “当然能。” 叶敛轻笑,“洗耳恭听。” 孟年讶异他会这么问,虽茫然,但秉承着一直以来对叶敛本人的尊敬与“优秀学长”、“知名企业家”、“替她解围过的救星”的滤镜,一一如实道来。 她不知道,自己红着眼睛,带着未褪的哭腔和鼻音,乖巧地回答问题的样子,实在叫人心绪难平。 听她说完,叶敛心中有了成算。 那场车祸想来对她多少造成了些影响,距离手术已不足三天,来回实在折腾。 叶敛自言自语:“是该住院。” 孟年没听清,“您说什么?” 叶敛不答,将手机擦好后,随手放在一边。双臂撑着餐桌,低头沉思。 经过这么一打岔,孟年的心情已经好了许多。怒气消散,理智回归,有些问题不可避免地冒了出来。 孟年心中忐忑不已,她局促着扯了扯自己弄脏的白裙子,耳根漫上一片烧红。 叶叔叔什么时候来的? 应该没听到她和叶存礼的电话吧? 应该……也没看到她哭吧? 孟年不好意思再待下去,每次和叶敛相处,都有种压迫感。她将掌心的汤水擦干净,攥着纸,趁着安静,悄悄往外挪。 从餐厅到楼梯的路她已经走熟,开始的几步还算顺利,马上要摸到楼梯扶手时,身后突然传来男人温沉低哑的声音,对方幽幽道: “孟同学。” 孟年的心跳骤然空了一拍,多往前走了一步。可前方就是台阶,她忘记抬高脚去踩,身子因为惯性向前扑。 左手慌乱在空气中一抓,扑了个空! 孟年心脏骤停,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摔在楼梯上的时候,身后突然一阵脚步声逼近。 在落地前的一秒,一条结实的手臂自她身前穿过。 后背撞上男人宽厚的胸膛,浅淡的冷香铺天盖地,终于将她完全笼罩。 她于慌乱中抓住男人的手臂,触及到一片温热紧致的肌肉。 意识到是个男人在抱她,她下意识便反抗,抓着男人手臂的手指蓦地用力,不算锋利的指甲硬生生在叶敛的皮肤上留下几道血痕。 叶敛眉头微皱,又收紧了臂弯,他力气很大,手臂勒得她胸骨很痛,他将她提抱起来,顷刻间,稳稳放落地上。 “冒犯,孟小姐。” 男人平息了下不易察觉的轻喘,徐缓出声。他嗓音中似含了沙,有磨砂的颗粒感,从她头顶降下,带了几分低沉的性感。 孟年的脸轰地一下红了个透。 她于错乱的呼吸里,磕磕巴巴,“对不起……” 右手掌心一直攥着的废纸猝不及防被人轻轻抽走,第二个谢字险些咬到唇肉。 “您,您……”孟年顶着一张热气腾腾的红脸,半天都凑不全一句话。她极少和异性有这么亲密的接触,身体十分不习惯。 叶敛将夺来的那团纸球草草地在自己的掌心处擦了擦,有些潮湿,那是刚刚不小心从她裙子上蹭到的。 而后随手一扔,将脏纸巾精准地抛至客厅角落的垃圾桶里。 他抬手,觑了一眼胳膊上新鲜的抓痕,不以为意地哼笑了声。 性子软,爪子还挺利。 意外的,心情很好。 “伸手。” 孟年懵懂抬眸,乖乖地将双手摊开在胸前。 叶敛将她的手机放回到她掌心,很快收回手,后退到了安全礼貌的距离。 他抬头望向直通向上的回旋的楼梯,若有所思。 阳台门蓦地从外面打开,王裕程盼一前一后赶了进来。 “先生。” “四哥。” 叶敛懒懒地“嗯”了声,终于带了几分困倦与疲惫。 他双手插兜站着,和女孩之间的安全距离把握得刚刚好。 可即便离得再远,王裕也一眼便能看出暗中的涌动。 王裕干咳了声,心里翻过惊涛飓浪。 他就赌了一把,没想到还真叫他猜对了。一个电话就能让刚刚陷入浅眠的男人从床上起来,除了公事,从未有过! 乖乖。 他这位心思难测的上司还真对自己侄子的女朋友有了不该有的心思?!不会吧!! 若说今早之前,他还只是隐约窥见些端倪,毕竟叶敛大多的情绪都是收着的,压于无形,难以察觉。 那从此刻开始,他是不准备再遮遮掩掩了。 王裕幽幽叹气,大概是动静太过突兀,叶敛突然将眸光落在他身上。王裕身体一僵,脸部肌肉微微抽动,示好道:“四哥有什么吩咐?” 叶敛又转头看了看“陡峭”的楼梯,沉吟片刻,命令道:“你帮孟小姐把她的行李搬到三楼。” 孟年咬了下唇,不自在全都写在了脸上。 一会孟同学,一会孟小姐,怎么总感觉那么不正经,像是在逗她玩呢? 她不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王裕和程盼却齐刷刷愣住。程盼张了张嘴,“三,三楼?” “嗯。” 夫妻俩面面相觑。 半晌。 “……好。”王裕望着男人不容置疑的面容,艰涩开口。 三楼只有两个房间,都是叶敛的私人领地,除非叶敛主动说明需要清理,否则无人会擅自上去,就连他妈打扫三楼时,也是每半个月上去一回。 两间屋子,一间书房带独卫,是叶敛大多数时候休憩之地。一间主卧带独卫,叶敛偶尔从公司通宵回家,会直接睡在这里。 他刚刚是从主卧出来的。 王裕把楼梯口的行李箱扛起,顺着楼梯爬上三楼,手脚麻利地收拾起主卧来。 他虽身为特助,也极少有上到三楼的机会。他将叶敛的日常用品都打包挪到一墙之隔的书房里,一件不留,而后急匆匆地下楼,叫程盼上来给小姑娘换一套新的床具和生活用品。 一楼客厅,孟年还在不解。 她被程盼扶着坐回沙发,听着程盼远去的脚步声,眼睛茫然地在屋里寻找叶敛的身影,“为什么要换?” 她在二楼的客房住得好好的,这两天刚熟悉。 叶敛自刚才开始就没再动过,他懒散地站在楼梯口。 客厅又剩下他们两人,男人漫不经心挑起唇角:“从明天开始你住院。” 孟年不明白为什么他要答非所问,他的话太不容置疑,于是她不由自主跟着他的思路,顺着问:“可是您不是说没有——” “纪医生说的是普通病房,”叶敛轻描淡写,“高级病房里有一间是一直给我的老师预备的,他最近身体不错,房间暂时空着。” “这太麻烦您了,不——” 叶敛打断,“不麻烦,一个电话的事。” “可您、您没必要……” 女孩子声音软绵绵的,脸上藏不住的为难与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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