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挨得极近。呼吸相连。 精致细密的金属链条从顾之舟的金边眼镜上垂落,滑过松似月的脖颈,冰冰凉凉,荡漾起熟悉的让人心悸的酥麻。 松似月双颊滚烫。 为了掩饰窘迫,她只好深深低头,尽可能压抑呼吸,生怕破坏这难得温馨的时刻。 顾之舟似乎很享受她矜持的样子。 扔掉棉签,饶有兴致勾起她的下巴,大拇指一下下描摹她殷红的唇瓣,动作语气都温存至极,说出的话却让松似月心尖一抽:“怎么不吃药?” “我……刚才太累忘记了。” 像是迎面被扇了一记重重的耳光,松似月脸颊火辣辣的,连滚带爬从顾之舟身上下来,拉开抽屉取出那颗白色的小药片,也没就水,就那么囫囵吞了下去。 她吞得太急,差点呛出泪来,眼尾一片红。 顾之舟居高临下看着狼狈不堪的松似月,突然勾起她精致小巧的下巴:“松似月,你爱上我了!” 不是疑问而是冰冷的陈述。 多年以后,回想起当年的情景。 松似月才猛然惊觉,顾之舟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其实也在紧张。 然而,松似月到底年轻。 看不清顾之舟故作冷酷的眼睛里,其实也汹涌着蓬勃爱意。 她立刻紧张起来,脸上的血色瞬间褪了个干净。 像是被扒光了扔到人群中一样难堪,哀求都变得小心翼翼上不得台面:“我……我没有。” 顾之舟眸光晦暗不明,许久才不耐烦松开她的下巴:“那就好。” 那天晚上,松似月一夜没睡。 顾之舟也辗转反侧。 他并没有烟瘾,却起身去露台抽了好几次烟。 天光微明的时候,囫囵睡了一会儿。 醒来的时候,对上了顾之舟深邃的瞳仁:“早上好!” “早上好……”松似月一咕噜坐了起来,“我的闹钟怎么没响?你的早餐……” “早餐我让管家安排了,松似月,我有很重要的事情给你说。”顾之舟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松似月没来由一阵心慌:“什么事?” 顾之舟摩挲了一下她的脸庞:“先吃饭。” 松似月却难得固执起来:“先说。” 顾之舟点点头:“我们离婚吧!” “协议不是三年吗?”松似月语气颤抖的厉害,尽管多余,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再继续。”
第3章 顾之舟不爱她 顾之舟不爱她。 这个认知让松似月如坠冰窖,心痛如绞。 但对顾之舟除了感激,没有一丁点儿怨恨。 两年前,父亲离奇失踪,一场车祸把母亲变成了植物人,松家百年家业毁于一旦。 松似月一夕之间从千金小姐,变成债台高筑的过街老鼠。 彼时的顾之舟刚继承顾氏集团,春风得意,多少名门望族变着法儿把自己家的女儿往他身边送。 他却力排众议娶了松似月。 不仅替她还了巨额的债务,还请最好的医护人员照顾她的母亲。 当然,这个世界上任何的好都不是没有缘由。 两人签订了三年的协议婚姻。 松似月一直告诫自己,没有顾之舟就没有她的今天。 顾之舟不仅是她的丈夫,更是她的恩人。 “好,我去趟洗手间。”松似月没有犹豫,立刻点头。 松似月以前常看电视剧里的女主角,伤心欲绝的时候,总会抱着膝盖失声痛哭。 其实真正的悲伤是无声的。 捂住脸颊,泪水会从指缝间流淌出来。 松似月好不容易整理好自己下楼。 顾之舟已经长腿交替坐在餐桌旁。 餐桌上除了早餐还有一个精致的水果蛋糕。 上面插着一对奶白色的蜡烛22. 今天是松似月22岁生日。 顾之舟放下文件,眼神晦暗不明:“对不起!” 他显然是忘记了松似月的生日。 松似月压住喉头的苦涩,故作轻松摇了摇头:“你不用对我说这三个字,我应该谢谢你。” 顾之舟并不善于安慰别人,点了点头,指尖推过去一张支票。 松似月像是被烫了一样瑟缩了一下:“不用了,我可以……” 她想说我可以养活自己。 可这话现在说起是那么的苍白矫情。 顾之舟替她还的那些钱款,以及她母亲当初抢救和这两年的护理费。 她恐怕一辈子都难以还清。 顾之舟没有收回支票:“留着吧,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很多。” “谢谢你!”松似月没有坚持,但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不会再用顾之舟的钱。 胸腔的钝痛让松似月几乎丧失思考的能力,舌尖也失去了味觉,牛奶寡淡如水。 “我会尽快搬出去的。”松似月嗫嚅道。 顾之舟手机响了,他没有接听,而是冲松似月摆了摆手:“不急。” 手机又响了起来。 顾之舟的私人号码,知道的人并不多。 尤其是早餐时间,不是紧急的事情,一般不会响起。 松似月心乱如麻。 她和顾之舟即将不是夫妻,重要的电话当然不方便当着她的面接听。 “我吃好了,先上去收拾东西了。”她仓皇地站起身来,不敢看顾之舟的脸,径直往楼上走去。 顾之舟拿着打火机的手微微一顿。 那一刻,他突然很想叫住她。 替她点燃那一对蜡烛,然后一起吃完这小小的蛋糕。 然而,她亲口承认并不爱他。 电话又突兀地响了起来。 顾之舟捏着打火机的手,一点点垂落下去:“喂?” *** 松似月在屋子里胡乱转悠着收拾东西。 能带走的私人物品并不多。 那些华丽的高定礼服,从顾家出去她没有任何场合需要。 还有那一箱子名贵典雅的首饰,跟着她同样没有用武之地。 挑选半天,只拿了几件日常穿的衣服,放进当初搬进来的那口箱子。 倒不是她多么清高,不愿意接受顾之舟的馈赠。 她现在从里到外,没有一样东西不是顾之舟的。 就连身体和心都被顾之舟打上了烙印。 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 松似月知道,自己忘不了顾之舟了。 收拾好一切下楼,顾之舟已经不知去向。 顾管家、佣人和保镖们满当当伺立在大厅。 同情和无奈的目光,让松似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拒绝了顾管家派车的请求,拖着行李箱走上了空旷的街头。 秋风萧瑟,落叶纷飞,她收拢衣襟,不明白秋天怎么会这么冷? 像个喝醉酒的人,脑子一直处于混沌状态,就那样一直漫无目的地走着。 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竟然从薄暮时分,走到了华灯初上。 眼前赫然是母亲叶喜所在的医院。 即便知道植物人母亲不会感受到自己的情绪。 松似月还是谨慎地寄存好行李箱,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才推开病房的门。 VIP病房温馨宁静。 叶喜双目紧闭,削薄的身体几乎跟苍白的被褥融为一体。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以及仪器运转发出清浅的嗡鸣。 护工坐在沙发上织毛衣,看到松似月进去,她忙站起身来:“松小姐,您来了。” 松似月点点头:“今天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吊针已经打完了。” 松似月点点头:“你先回去吧,今天我守夜。” 护工欲言又止,轻手轻脚关上了病房门。 过了一会儿她又折返回来,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松小姐,您脸色不太好,喝点鸡汤,我晚一点再过来换您。” 握住叶喜的手,触感柔软干燥。 松似月突然觉得困。 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噩梦。 梦里的叶喜浑身是血躺在抢救室,一张张和蔼可亲的面孔突然变得陌生狰狞。 每一个人都在叫嚣着还钱,没有人关心叶喜的死活。 她不停哀求。 哀求医生,哀求债主,哀求那个承诺要对她施以援手的人:“哥哥……” 然而,顾之舟却从天而降:“我可以给你钱,但不会给你爱,松似月你也不能犯规……” 松似月这一觉睡得很沉。 醒来后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 金灿灿的夕阳裹胁着修长笔挺的背影,松似月看不清来人。 她伸手挡了一下光。 顾之舟也像是几天没睡,眼神暗淡,喉咙沙哑,像刚经历了一场酷刑:“醒了?” 护理床又硬又窄,睡了一觉竟然比没睡还难受。 松似月脑袋昏沉:“是要办理离婚证吗?你稍等,我洗簌一下。” “暂时还不可以,”顾之舟说,“明天你跟我回一趟老宅。” 顾之舟眼底似乎弥漫着血丝,逆着光,松似月看得并不真切,也不敢多问,任由顾之舟上下检索着自己。 半晌,她终于鼓起勇气:“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 顾之舟原本柔和的目光突然变得冷凝:“明天是你的生日,我要回老宅给你庆祝?” “我生日?”松似月微微一愣。 前天自己的生日,顾之舟刚提了离婚,他身体健康,心思缜密,怎么看都没有得健忘症的苗头。 顾之舟亲手给她倒了杯温水:“老头子醒了。”
第4章 可以吻你吗? 顾长海醒了? 松似月心头一惊:“这消息确切吗?” “不确切。”“你会有麻烦吗?”“不会。” 他越是这样轻飘飘一笔带过,松似月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顾之舟本来是顾家长子。 母亲晨颂家世显赫,温良恭顺。 顾之舟的父亲顾长海年轻时候虽然一贫如洗,但才华斐然。 郎才女貌,当年也是一段佳话。 顾长海在晨家的扶持开疆拓土事业高歌猛进。 晨颂的身体却在双亲去世后一天不如一天,熬到顾之舟十岁那年,终于油尽灯枯撒手西去。 顾长海怕自己睹物思情,遣散了晨家所有的佣人,翻新老宅挂上了顾家牌匾。 在集团内部大刀阔斧搞改革大换血,顺利把晨氏集团变成了顾氏集团。 同年,把顾之舟带到一个满面笑容华贵雍容的女人面前让他叫母亲 不等顾之舟反应。 顾长海又从女人身后拽出顾之舟最好的同学兼哥们儿:“重新认识一下,这是你的亲哥哥——顾之威。” 一夕之间,晨氏消声劣迹。 顾之舟从芝兰玉树人人艳羡的长子,变成了一个小胡作非为,顽劣不堪的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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