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全场的焦点,享受着所有人的祝福。 荏南站在角落里,看着光影下闪亮的那一对,不自觉地荡漾出微微的笑,多幸福啊,空气仿佛都是甜的,对他们来说,大概真的有情便能饮水饱吧。 世界在他们眼中应该都是金黄色的,香槟般畅快而欢欣的颜色,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世界的道路正在两人脚下展开。 荏南有些羡慕,同时也真心祝福。她并不是那种会因为他人的幸福就矫情自伤的女孩子,总是用一种近乎孩子般的天真去看待这个世界,也总是用善良的心去对待别人。 她站在壁角,在这盛大的舞会上,静静地看着舞池里纷飞的一对对佳侣。 在这样的场合,江庆之这样的人物必然是有无数的人要打招呼、谈事情、拉交情的,荏南一个半大孩子自然有些不适合跟在旁边,因此和主家打过招呼后,她就乖乖到一旁吃东西了。 女孩有些跳累了,便搀着未婚夫的手臂去休息,她的女伴们瞬间围了过来,好不热闹,其中一个特别漂亮,两人好得和一个人一样,叽叽喳喳地说着,不时耳语,十分热闹。 过了一会儿,新娘子露出个惊讶的表情,然后笑了开来,硬拉着女伴往旁边走,女伴有些惊慌,又有些抑制不住的羞涩。 她大大方方往江庆之那边走,站到跟前,以新娘子的派头大胆地对江庆之说:“江先生,我的女友落了单,今天这样的好日子,我想请你陪她跳支舞,可以吗?” 今日,她是女主角,又当着众人这样发问,出于绅士风度,他也不好拒绝。 “当然。”江庆之颔首。 他站的地方是背对着荏南的,尽管听不见他回答了什么,荏南看着对面女孩脸上迸发出的光彩,也能猜到一二。 荏南转过身去,直直地看着墙壁,眼神呆呆的,什么都不想,这样就不会在这样的场合扫兴了。 穿着燕尾服的听差从旁边路过,托着一盘香槟,荏南拿了一杯一口喝尽,甜甜的,也算是种安慰,于是又拿了两杯,小猫抿水似的喝着,一会儿便见底了。 细密的气泡从阳光般的液体中涌了出来,碰到杯壁又“啪”地消失了,杯口忽然被一只手全遮住了,细长的香槟杯从小小的手指中收走。 荏南有些后知后觉,呆呆地回头,看到高高的身影投下来,她喝得急,有些醉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傻傻地问:“大哥不是要去跳舞了吗?” 江庆之看着他的小姑娘,她无畏地对着闪耀的灯光,眼中满是懵懂,蜜桃一样带着几分婴儿肥的脸庞因为酒意而染上些石榴红,比什么腮红都更好看。 “在那之前,先检查下教学成果。”他说得轻描淡写,却让荏南此前的坚强功亏一篑,红了眼圈。 “May I?” 他第一次低下骄矜的头颅,对他的小姑娘伸出了手。 他的小姑娘将自己交给了他,脸上荡漾出十分美、十分勇敢的笑容。 一滴泪坠在半空,反射着斑斓的光。 舞池中已有不少人成双成对,两人挽手步入其中,仿佛成了真正的爱侣。 “江先生,我的女友落了单,今天这样的好日子,我想请你陪她跳支舞,可以吗?” “当然。”江庆之回道,“今日我带了我家小姑娘过来,她怕生,舞也跳不好,我得先陪她跳第一支舞,不让她出丑,所以还请稍等。” 他话里带着自谦,脸上还带着点笑,拒绝起来却丝毫不客气。 荏南将将到江庆之耳边,今日穿了高跟鞋,便到了耳朵尖,总算不用那么费劲地仰视他了。 大哥身上的冷杜松味传了过来,他平日里不喜欢喷古龙水,但出席这种场合多少会用一些,这瓶也是荏南送的那些礼物之一。 他将香水喷在手腕,然后用手腕从颈后擦过,这幅场景荏南未看到,却仿佛印在心中。 她被这味道蛊惑,想要去嗅那香气的源头,微微动了一下便停住。 江荏南是江家的小小姐,不能在众人面前靠在大哥的胸膛上,不能依在大哥的肩上,不能吻他侧脸,不能和他并肩。 荏南还是快乐的,依然幸福,只是无端地生出一些惆怅,不想让这惆怅影响这支难得的舞,于是将真心藏了起来,笑得更甜。 突然,腰上一紧,她的眼印着大哥的眼。 “你再踩,脚该废了。” 只这么一句,没别的交代,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他不是没有注意到,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他都熟稔在心,她的睫毛颤一下,江庆之也知道她怎么了。 她的眼眶没红,也没有皱眉,只是这么轻轻地放下了唇角,随即又扬起一个极甜蜜的笑容,那么美,那么乖,那么像他的囡囡。 可他不能让她靠,不能拥她进怀里,不能吻她的侧脸,不能做任何事。 他知道,应该什么都不做,在这众目之下,做便是错。 但江庆之还是轻轻抱起了江荏南,放在自己的脚背上,在一片纷飞中,慢慢地陪他的囡囡一步步挪动。 于是,如昨日一样,她就这样与大哥共这一支舞。 “大哥,今晚你就陪我跳舞好不好,一直跳好不好?” 她的目光里全是依恋,灯光太亮,让情绪无所遁形。 明明还有好多人等着和他寒暄,明明还有那么多人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明明他还应承了今日的新娘子要陪她的女朋友跳舞。 可他的囡囡在问他。 “好。” 乐队开始调提琴的弦子,换了慢调子,满场穿来窜去的舞伴们安静了下来,换了方式,轻轻揽着腰搂着颈,慢慢挪动着,一派温馨亲密。 荏南感谢这音乐,让她和大哥能掩在其中,少几分瞩目,也恨这调子,让她和大哥与旁人无甚不同。 她的心思连自己都快不懂了。 两人没有真这么跳一晚上,香槟后劲大,荏南没喝过酒,不一会儿脸就越来越红,江庆之带她去旁边休息,守着她喂她喝水。 荏南反应有些慢,杯子凑到嘴边,还抬头看了一眼,仿佛在确认到底是谁在喂她,看清是大哥后,才乖乖地低下头小口小口地抿着水,小猫似的。 她的发丝随着低头的动作掉了一点下来,快要落到水杯里时被一只手接住了,缠在修长的指上,细缕缕如情丝绕,被手指牵着挽在耳后,指尖拂过小小红红的耳朵。 荏南喝醉了很可爱,不吵不闹,眼睛慢慢地眨着,一切动作和反应都放缓了,她乖乖地坐在椅子上,没有乱动,就这样瞧着顶上的大哥,良久,嘴角漾出个笑。 那个笑落在江庆之眼里,他抬手摸了摸荏南的头,蓬松的头发从他手心拂过。 江庆之转身离开,荏南醉得没有阻止,只是呆呆地用眼神追随他的背影,看着他和主人家说了些什么,然后又极快地走了回来。 “大哥。”她看见江庆之回来,一下子开心起来,也不管什么,就这么坐在椅子上伸出手,仿佛小孩一样要人抱。 “走吧。”江庆之架住她的胳膊,将她半提了起来。 她软得和面条似的,就这么依依地靠着他,幸好所有人都能看到她的脸很红,她只是喝醉酒了,喝醉酒的小小姐被大哥半抱着,也不会惹人非议。 江庆之扶着荏南的肩往外走,她脚下乏力,又穿着高跟鞋,几乎没有自己使劲,全靠大哥架着她。 出了门,凉薄的夜风一吹,她总算有了几分清醒,借着夜色的遮掩,她将自己交给了大哥的胸膛,靠在他肩膀上像猫咪一样磨蹭着,脸上还带着一点天真至极的笑,也不知有什么好开心的。 “下次再喝酒就打断腿。”江庆之看着她傻乎乎的笑,有些头疼。 “那……那囡囡怎么走路呢,大哥会抱我吗?”她喝了酒,脑子似乎也不转了,只会忽闪忽闪地眨着眼睛看他,连囫囵话都说不清了。 “太重了,放轮椅里推着走。”他倒也肯配合回答这些胡话。 “那也可以的,大哥推我就可以,你推我,好不好呀?”尾音上扬,像个小钩子,却又软得很,什么都钩不住。 “我不推,你能安生吗?”他一步一步走得极稳,荏南快软成了泥,却也被大哥妥帖收藏,小心拥抱着。 荏南倒真的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才认认真真地回答:“可以的,如果你真的不想,囡囡也会听你的,会乖乖的。” 江庆之莫名生出了点心疼,密密地扎进他的心里,可他没有办法,无可奈何,只能紧了紧搂着荏南的手,慢慢向外走去。 上了车后,荏南似乎后劲上来了,醉得更厉害了,脸颊红扑扑的,散发着热气,不自觉地靠在江庆之的西服上,用凉凉的布料给自己降温。 江庆之随她去,只是不时地替她拂去散落在唇边的发丝,沉声对前面的司机说:“走大路,开稳些。” 荏南醉了也不安生,两手握住江庆之的手,就这样一根根地掰着、玩着,用小小的手摸索着大哥分明的指节,捏着他的虎口,用指尖悄悄按着掌丘上的茧子,自己还不时地傻笑一下,真是个实打实的傻囡囡。 “大哥的手很大,我的手很小,大哥的手可以把我的拳头全部包住,对不对?”这样的痴儿,实在引人发笑。 江庆之没有笑,只是依言包住了荏南小小的拳头,任她蜷缩在自己怀里,下巴靠在她软软的发梢上,在头顶留下一个若有似无的吻。 荏南醉了,记不得事,所以只这一瞬,他可以放纵自己,轻轻触一触她。 荏南的小拳头被包住了,她发出咯咯的笑声,清脆又软甜,在大哥掌心放肆地动着,却怎么都没有挣脱,大哥没有放开她,这让她更开心了。 夜并不寂静,霓虹初上,街上正热闹着。 电车哐哐当当地从旁边经过,去上夜班的护士从车上下来,丝袜被挑着担子的小贩刮过,两人吵了起来;黄包车夫喘着粗气跑过,车上坐着要去永安的大东舞厅找舞小姐的急色鬼,对这场争吵显然漠不关心,黄包车夫避开前方抱着孩子的妇人,那妇人随即也转入弄堂不见了。 人类的悲欢从来都是不相通的,正如车上的人没有看街上的人一眼,街上的人也不会关心旁边安静行驶过的汽车里又是什么光景。 从窗外透进来的斑驳的霓虹照在荏南软嘟嘟的脸上,她皱了皱眉头,江庆之伸手将车窗上的帘子拉上,按了按她的小脑袋,让她继续睡。 可荏南没有睡,下巴支在大哥的胸膛上,抬头看了看他,然后在昏暗中绽出了笑,轻轻地唱着:“Some day I‘ll wish upon a star. And wake up where the clouds are far behind me. Where laughter falls like lemon drops, Away above the chimney tops, That’s where you‘ll find 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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