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闹了不闹了。”他笑着说。 虞幼真:“……到底是谁在闹啊!” 她用力地甩甩手,却不料他扣紧她手腕,一个用力,顺势将她拉入怀中,甚至还还转了个面,让她背对着他。这突然的举动顿时令她身形微微一僵,可他却很快便放开她的手腕,转而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然后他略微躬下身,温热的鼻息洒在她的脸侧,略含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幼真,你看到了吗?” 虞幼真下意识侧过头,问他,“什……” 话音未落,她感觉自己的嘴唇轻轻地蹭过一片光洁的皮肤,她甚至能闻到须后水的味道。 她睁大眼睛,睫毛微微一颤。 ……她好像,亲到他了? 觉察到发生了什么之后,她慌乱起来,连忙向后退了几步,想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然而她太着急了,以至于左脚绊右脚险些把自己绊倒。 温恂之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帮助她稳住身形,等她站稳之后,他眼角弯了弯,颇有些促狭地点评了她一句: “小冒失鬼。” 虞幼真:“……你!” 温恂之却向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看前方,她顺着他指引的方向看过去,而后便是微微一愣。 此刻,天光已微微亮起,流动的潮湿的雾霭慢慢散去,整个天地从冷色调渐渐转暖,暖金色的晨光一点点攀上贡嘎雪山的山体,“蜀山之王”贡嘎雪山巍峨的山体徐徐显现出来。 “要日出了。”他轻声说。 她仰起头,视线顺着贡嘎雪山的山体往上看,一直往上,直上看不见的云端尽头,眼前的景色让她感觉到头晕目眩,令她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 ……太近了,贡嘎雪山高大巍峨的山体半藏在厚重的白色的云团之中,不肯露出全貌,仅仅是这露出来的一部分,已经足以让她感受到蜀山之王的气势,令她感到震撼。 当人长期身处在钢筋水泥浇灌而成的城市中,环顾四周都是人造物,吃穿用度一应精细且舒适,很难不生出娇奢淫逸的心理,久而久之,很可能就会淡忘那份对自然的敬畏,只有重新把自己抛入旷野之中,置身于苍茫大地之上,那份来自远古的对大自然造物主的崇敬才会被再次唤起。 譬如现在。 凛冽的寒风刮过她的面颊,但她却觉得一点儿也不冷。 她操控着无人机升空,试图飞得高一点,更高一点儿,好让她看清贡嘎雪山的全貌。无人机越飞越高,穿过轻薄的雾气和成团的白云,拔升至更高空,终于看清了云上的世界——贡嘎雪山身披白雪,像高高在上的君王一样端坐在云里,背后是明净高远的蓝天,显得它是那么地圣洁雄峻。 只是很遗憾,一直有云团萦绕在山顶和山腰上,就像帝王冠冕前悬垂的十二玉旒,令人看不清它的全貌。 温恂之也靠近过来,看无人机回传的画面,发觉这一幕似乎有些眼熟。 “我好像在你的电脑屏幕看到过很像的照片。”他问,“照片里的那座雪山也是贡嘎雪山吗?” “嗯?”虞幼真回头看他,想不起来这是什么事儿。 温恂之提醒道:“挺久之前的了,大概在你准备论文那阵子,我俩有过一次深聊,关于选择方面的,你还记得吗。” 虞幼真想起来了,她点点头,道:“是的,那张照片也是贡嘎雪山。” 他笑起来,笑声低而沉,“你是看到了那张照片才突然想来这儿的吗?” 虞幼真这次却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说道:“不是的。” 他偏头看去,她低垂眼睫,如编贝般的牙齿咬着下唇,高原气候干燥,她一向润泽的嘴唇现在微微起了皮,再被她这么一咬,留下了一小排清晰的牙齿印,而后她停顿了许久,才继续说道: “以前,我爸爸曾许诺过要带我来雪山看日出,后来……你也知道。” “你还记得吗,我们领证那天是个阴天,下了点雨。妈妈和我去接爷爷,那时候爷爷身体已经不太好了,他望着车窗外边,说‘要是个晴天就好了’,他的表情……看得我很难过。后来,爷爷下葬那天,也是个阴天,下了雨。” 他愣了一下。 她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抬起眼睛,对他笑了笑,说: “所以我才想来这儿看日出的。” 温恂之凝视着她,眉头慢慢地皱起来,然后他忽然脱掉手套,捧起她的脸颊。她的脸颊很小,他的手却很大,可以轻易地捧住她的脸,他的拇指在她的脸颊上摩挲了几下。 “你别哭啊。”他哑声说。 他凝视着她的目光很专注,眼里全是不加掩饰的担忧和怜爱。虞幼真一愣,她本来没有想哭的感觉的,可被他这么一说,又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竟渐渐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该怎么形容她这一刻的心情? 难过,委屈……很复杂。 她低下头,咬住嘴唇,闷声反驳道:“才没有没哭。” 他没说一句话,沉默地拢着她的肩头往他怀里带,她的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能闻到他身上令她安心的气味,也能感受到他的手掌一下又一下地顺着她的脊背。 他在无声地安慰她,告诉她,他在。 她闭上眼,忍住鼻尖忽然翻涌上来的酸涩。 人是很强大也是很脆弱的生物,可以在打击中一次又一次站起来,甚至不惧反刍伤痛,但同时,只要一个关切的眼神,一句真切的关心的话,就可以让人丢盔弃甲。 就像现在一样。 他从始至终都很沉默,只有那轻轻拍打着她肩背的手证明着他一直陪在她身边。 恍惚间,她想起爷爷过世的晚上,他急急地敲开她的门,走近来,一直走到她身边来陪伴她,他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沉默地把她抱在他的怀里,抱得很紧很紧。 在那个仿佛要在哀痛中溺亡的夜晚,他是她漫天洪水中唯一的救命的浮木。 ——只要他在,她就会觉得很安心。 虞幼真用脸颊蹭了蹭他的颈窝,不知道过了多久,等那阵难受的劲儿消停了,她才轻轻挣脱他的怀抱。 此时,天已经比先前亮了许多,日光穿透云层,千束光芒自云端倾泻而下。 她有点不好意思,抬眼望天,恰好看见缠绕在贡嘎雪山上的白云,她伸手指了指,说: “有云。” 温恂之也抬头望了一眼,“嗯”了一声。 她轻声道:“可惜了。” 她没说可惜什么,但他却明白她的意思,于是他摸了摸她的额发,安慰道: “再等等。” 虞幼真点点头,他们现在也只能等。 时间一点点流逝,那团云还顽固地盘踞在原处,并不肯移动,直到日照金山结束了,天光大亮,它还在那儿。 虞幼真放弃了,她端起相机,对准贡嘎雪山,拍下最后一张照片。她低头检视这张照片——贡嘎雪山屹立在画面的正中间,暖金色的晨光擦亮了它上半截山体,将那雪白而冰冷的积雪都染上了一层暖融融的浅金色。 这张照片跟她看到的那位博主拍的照片像极了——除了有厚重的云层。 不过算了。 她拉高围巾,围住被风吹疼的脸颊,轻叹了口气,道:“也挺好了。” 遗憾是常有的。 今天她也看到日照金山了,应该知足了。 这时,在她身侧的温恂之忽然说:“我们先不回去了。” 虞幼真:“什么?” 温恂之望着前方,温声说:“我想再看一次日出。” 她错愕地抬起眼,问:“啊?你不回港城了吗?” “回啊。”他说,“但不是现在。” 他脸上露出些许回忆的神情,道:“以前还在国外念书时候,我和友人去阿斯本山滑雪,在那儿过了两晚。晚上我们喝酒聊天,抬起头看到星河满天,我们就一直聊啊聊,聊到了日出……忽然有点想念那个场景了。” 他垂目看向她,眼角微微一弯。 “幼真愿意陪我重温一下吗?”
第52章 等日照金山过去之后, 两人便驱车下了山,他们下一个目的地是冷嘎措,在这里也是看贡嘎雪山的好地方,可以看到横断群峰蜿蜒的山脊线。 不过, 去冷嘎措之前, 他们还需要去沙德镇休整一下,做一些准备工作, 比如先给汽车加油以及补给粮食、饮用水、氧气瓶等, 然后才会从沙德镇继续出发,开向帮吉木德, 并准备在这儿骑马走A线上冷嘎措。 他们吃完午饭已经将近十二点。温恂之先是把他们上山需要用到的东西全部整理了出来,虞幼真见他拿了睡袋出来, 她看得人有点懵, 问他: “你怎么把睡袋拿出来了?我们待会不下来了吗?” 温恂之把睡袋整理好,收进行囊里, 然后才拍了拍手,直起腰,问她:“我听说这边的银河很好看,你想不想拍星星?” 虞幼真眨眨眼,十分诚实地说:“想。” “那我们今天晚上在上面过夜。”他笑起来, 说,“我先把东西整理好。” “好。”她开心地笑起来。 温恂之继续收拾,东西整理出来之后还挺多, 她走过去想要帮他,却被他反手摁在凳子, 说: “你坐着吧。” 前两天虞幼真有高反,这种要用力气的活计, 他是能不让她做就不让她做。他细致地将东西从大到小收拾好,然后走到小卖部那边,又购置了一堆东西以备不时之需,透过那透明的袋子,她甚至看到了卫生巾的影子。 虞幼真:…… 这也太细致了。 等他们一切都准备就绪后,已经一点钟了。两人准备将他们开过来的汽车停放在山脚下的停车场,然后骑马上冷嘎措。虞幼真选了一匹温顺的小白马,而温恂之则在前头骑了一匹黑马,他们的行李放到另外一匹马的马背上。 就这样,伴着哒哒的马蹄声,他们启程上山了。 虞幼真坐在马背上四处张望。骑马有一点好处,就是可以解放双手双腿,听导游说,如果不骑马上山的话,他们徒步上去最少最少也要爬一个多小时,更别提他们还带了这么多行李。 随着他们前进,延绵不绝的山脉慢慢地向后退,道路近处的植被已经枯黄了,覆盖上了星星点点的白雪,没有积雪的草坪上落了几只叽叽喳喳的小鸟,乌溜溜的眼睛,有红色的鸟喙和爪子,乌黑的羽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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