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谨脸上的笑意是发自内心的笑,她像是没留意到立在门口的彭甬聪,摊开童话书,应李项尧的要求给她讲故事。 童话故事里,有死后被遗忘的国王,有被敲碎遗弃的魔镜,有宏图大志的新王继母,有砍树劈柴的公主白雪,却没有万众期待的王子。 童话故事里,有一个女人对另一个女人说她晚上梦见的都是她,却没有王子唤醒沉睡之中的公主的那个吻。 彭甬聪出发当天,施谨请老王送李项尧去幼儿园,自己开车送彭甬聪去机场。 时间很早,高架不堵,不到一小时就抵达浦东机场。 两人一路没怎么讲话,施谨开车进库,倒好车子,停妥,拉起手刹。彭甬聪不急着下车,施谨也不催他。 这部车子施谨还没换,彭甬聪还记得第一次坐进副驾时的场景。回忆能够杀死一切情绪抑制剂,沉默片刻,他开口:“结婚的事情你怎么讲。” 没戒指,没协议,他甚至没按照她的要求等到公司成功上市之后再谈这事。 施谨则还是那句话:“等你回来再讲。” 彭甬聪问:“因为FIERCETech还没成功上市?就只是这个原因?” 施谨“嗯”了一声。 彭甬聪转过头,他从这个角度看向施谨,这个他非常确信自己爱着的、足够了解的女人,“‘educare’是什么意思,你解释给我听。” 施谨不讲话。 她的沉默如同某种催化剂,彭甬聪力图让自己的声音冷静如常,“你为什么对教育突然有兴趣?你为什么选零诺教育调岗?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小孩子,喜欢教育小孩子了?” 施谨还是不讲话。 彭甬聪问:“你和李微实什么关系。” 施谨不答:“你认为我和她什么关系。”她动作缓慢地把前后车门上锁,正面迎战他即将发起的诘斥,“这就是你把我的手机翻了个底朝天之后的结论?” 久违的冲动再一次向彭甬聪袭来,他想撕破她平静的面孔,或者割开她的胸膛。 施谨说:“我没碰过她一根指头——如果这是你想问的。” 这不是一场荒唐和可笑,这是一场巨大的溃败。彭甬聪的理智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离他而去,“你对我有过真心吗。” 施谨平静道:“如果我对你没有真心,我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这么久。” 彭甬聪继续问:“你爱过我吗。” 施谨没有回答。 答案和真相就在眼前,可彭甬聪仍然要问出来:“你没睡过李微实,但你爱她——你爱一个女人?” 施谨转过头,抬手,几乎就要习惯性地抚摸他的左脸,可却停了停,收回了手。 她说:“你没有必要折磨自己。” 这简单九个字点燃了彭甬聪心中的愤怒,它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烧毁了他所有的理智和冷静。他的自尊和自负让他无法接受这样的失败,这是无法接受的背叛,更是对他男性尊严的极大侮辱。 “你把我当什么?” 彭甬聪的声音蕴着难以压制的火气,施谨的手腕被他抓住。她不为所动,“我把你当男朋友。” 彭甬聪越发愤怒,“男朋友?还有哪个女人的男朋友能接受她在外面睡别的男人、爱别的女人?还有哪个男人能像我一样爱你?你把我当男朋友?你就这样对男朋友?” 施谨低头看向自己被他抓着的手腕,“彭甬聪。”她难得以这样的语气叫他的名字,“我要你爱我了吗?” 她又说:“还是我违反了哪条合同约定了吗?” 她终于还是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上他的左脸,“如果你想让我和你提分手,那是做梦。李微实不需要我的承诺,她的人生也不会和任何人绑定。我的确爱她,我也会继续睡别的男人,不论你要怎么和我谈结婚的事,这就是我能给你的回复。如果你能接受这样一个妻子,那么等你出差回来,我们找律师签婚前协议。如果你接受不了,你可以随时解除合同。” 她为他明确解约条件,“乙方解约的违约金是你近三年的年平均净收入的两倍,考虑到彭叔给我送过那么多礼物,我可以给总价打个八五折。如果你目前的可支配现金不足够一次性支付,我可以同意你分六期免息季付。如果我是你,为了将损失降到最小,我会在FIERCETech上市前完成解约动作。” 彭甬聪的喉咙像被滚烫的岩浆堵住。 施谨说:“你是在乎脸面,还是在乎钞票,我等你想好了告诉我。” 车子里的暖气就和她的语气一样,温存体贴得令人窒息。彭甬聪的头骨、面皮、四肢乃至腔体内的五脏六腑都被这暖气烧得发痛。在这等烈度的痛楚之中,彭甬聪松开了施谨的手,他的脑海中竟然缓缓浮现出施谨从未正面回答过的两个陈年旧问。 施谨给前后车门解锁,揿下后备箱的开关。 临下车前,她听见他问:“那一次,究竟是谁打的你?你爸?” 彭甬聪于此事的执着让施谨微微笑了。她再度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一字不答,下车帮他去拿行李。 宋零诺在奶奶家里住了四天。期间落了一场雪,雪先是蓬松柔软地堆在门口,随即慢慢变成脏乎乎的冰疙瘩。宋零诺在屋外拿铁锹铲雪铲冰,奶奶在屋里给她做面条。 宋怀谷过来给亲妈送药,问宋零诺怎么不等过年的时候再回来,是不是当了网红就连机票钱都不心疼了,宋零诺没有回答。 夜里和奶奶挤在一张床上睡觉,宋零诺总会在奶奶睡着了之后掀开窗帘,伸手触摸冰冰凉的窗户。白天,宋零诺把奶奶藏在衣柜最底层的那件黑色羊绒衫找出来,给奶奶穿上。奶奶咧着嘴笑,说我的娃啥东西都能翻出来。 临走那天早晨,宋零诺抱着奶奶,半天不松手。每次碰到大事,她就想要回来找奶奶,只有奶奶会让她怀拥无上的勇气,她无法去想象和接受未来迟早有一天她会失去这个来处。 奶奶塞了一叠钱给宋零诺,什么面额的都有,宋零诺知道奶奶又在捡纸盒和空瓶子。她想,她可能永远无法强大,永远无法富足,永远没办法让奶奶过上她最想让奶奶过的日子,她真的太自私了,可奶奶从来没有计较过她的自私。 奶奶给宋零诺擦眼泪,“不哭,买上好吃的。” 去机场的路上,宋零诺刷新私人邮箱,没有新邮件。她最近陆续找了国内为数不多的几家做影响力投资和公益创投的机构,但她发出去的BP全部石沉大海。 宋零诺又打开公司邮箱,从草稿箱里找出那封已起草了多时的辞职信,最后读了一遍,按下发送键。 过完安检,她拖着行李箱去往登机口,在候机厅嘈杂的背景音中,她感受到手机在振动。 来电是个陌生的国际号码,宋零诺本想挂断,但又不知这会不会是Olivia的新号码,于是接起来,“Hello?” 那边却是个讲中文的:“我是庞箐。” 宋零诺轻怔,随即说:“庞老师,您好。”自纽约一别已快半年,她从未想过这辈子还会和庞箐这样的人再次联系,更别说是对方主动致电给她。 庞箐说:“我问Petro Zain要了你的号码,希望你不会觉得突然。” 宋零诺说:“不会。您找我有什么事?” 庞箐说:“上次在纽约帮你们做pop-up store的经历让我对‘Adaptive Fashion’这个议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这几个月做了一些调查和研究,决定拿出一笔钱来,专门做这个议题的资助性捐款。我找你是想问问,你是否认识国内有做这个议题相关的组织或公司?如果有,你可不可以为我推荐联系?” 宋零诺站在候机厅巨大的玻璃幕墙前,天上有飞机飞过。她置身于一种莫大的不真实感中,“您……”她顿了顿,才能继续说得下去,“您是说任何和这个议题相关的项目,都能有机会得到您的捐助吗?” 庞箐说:“只要计划书能够打动我。” 宋零诺立刻说:“好的,我有个朋友最近刚刚创业,她的公司目前在设计开发残障女性友好的内裤,我可以请她发公司的credential给您。” 庞箐说:“可以。还有吗?” 好几秒后,宋零诺才又开口:“还有,还有我。我可以把我目前正在做的BP发给您看看吗?” 庞箐笑了。 宋零诺的辞职信很快流转到HR,考虑到她和公司签署的劳动合同和内部达人协议的复杂性,刘书棋亲自跟进这个case,特地找施谨确认是否得到了陈其睿同意放人的绿灯。 施谨说:“我要放个人走,需要Neal的绿灯吗。” 刘书棋说:“那就照章程办了。” 施谨说:“好,有问题我会解释。” 刘书棋走后,施谨接到庞箐的电话。电话中,庞箐告知施谨已经按照她的请求与宋零诺取得了联系。 施谨回复:“谢谢。” 庞箐说:“不必谢我,我要和你double confirm,你真的要把这笔钱做这个用途吗?” 施谨说:“你不会希望看到我把你儿子的赔款用在我自己身上。除此之外,你还能想到更好的用途吗? 庞箐不置可否,“你为什么不自己做捐助?” 施谨平静道:“没有必要。”
第137章 . 向上,向大,向新 过年前,孟帆请施谨到家里吃饭。 施谨带来的礼物让孟帆的两个小孩高兴极了。吴仲乐亲自下厨,孟帆说他做饭味道很好,让施谨尝尝。 吃完饭,吴仲乐坐着轮椅带两个小孩出门打羽毛球。孟帆请施谨到客厅。施谨说你蛮不容易的。孟帆自嘲一笑,你是第一个说我不容易的,别人都说他不容易。施谨也笑笑,说,光是把房子改造成适合Leon自然居住和活动的空间,就已经是一个很大的工程了,更不必提你帮助他适应新生活方式所付出的时间和精力了。 还有些话施谨没讲,比如孟帆要想办法维持吴仲乐的自尊水平,要让两个小孩认知并熟悉母亲和父亲的新分工模式,还要顶着“吴仲乐老婆”的帽子在零诺集团内部开展一系列的工作,带领零诺体育走向新的成长阶段。 对聪明人,孟帆不讲虚话。她给施谨倒茶,“要不是Leon脑溢血落下残疾,我在集团内的日子不可能这么顺。不过,同情饭虽然吃起来容易,但总归是有保质期的,最多再过两三个月,我这个‘可怜女人’的人设就该用到头了,到时候还是得直面复杂的政治关系和各版块之间的明争暗斗。” 孟帆的目的很明确,在施谨正式上任零诺教育总裁前和她拉近关系,并视沟通成效以确定将来的长期结盟策略。 施谨也坦诚,“零诺教育初创,我在集团内部的影响力恐怕微弱。” 孟帆持不同看法,“教育版块虽然不以纯经济利益为导向,但刘总作为集团董事长,她决定同时担任零诺教育的董事长,这已向所有人释放出了明确的信号,体现了她对教育领域的重视和个人投入。”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221 首页 上一页 21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