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淮叙立马意会。 侧目看一眼身旁包间,评弹还在继续,友人也在里面谈乐,笑声传出。 他们在过道,恰不方便。 段淮叙说:“我重新开一个包间,你放心换。” 苏恩幼知道,要在这里订一个位置何其困难,一小时都万千八的,而且一座难求,他们刚刚订了一个,接待了他的友人在,现在又要费工夫重新去开一间。又可惜,可能只是用来她简单换身衣服。 其实衣服哪里换都可以的,只是,苏恩幼不习惯将就。 “谢谢五哥,我回头把这钱转给您。” “不用了,举手之劳。” 段淮叙简单一句,很快就有新包间开出。 幽竹雅境,座有熏香。 包间是隐秘式的,有两厢房,一休息,一雅座。雅座内设茶壶、围炉、茶杯、配饰,只搁一道细密竹帘,另一侧是带榻榻米的休息间。 外有人经过,有声音从里隐约能听出。 木栏窗外是鸟鸣,小院流水,竹叶飘摇。 可竹帘之内,只有她隐约身段,却察觉不出是谁。 苏恩幼进了休息室便把装好衣服的袋子拿到榻榻米上,手指捏住衣服下摆,却又犹豫异常,不自觉地微微转头,看了一眼他所在的方向。 接着,轻吸一口气,才开始换衣服。 雅座,男人静坐蒲团之上沏茶。 窗外流水顺搭建好的竹子从面前流过,符品茶之人心静之道,也如来这的茶客一样,温润清平,心无杂念。 要是平常,段淮叙心静之余或许还会拿笔墨纸砚写一手字。 他常写的是楷书瘦金体,当初学毛笔字特意练过的行楷字体,只是近年隶书也偶有练习。 可如今。 茶香四溢,正是火候,该倾倒出来之时。 耳后,却是衣服摩挲的声音。 解扣,金属体相碰轻微声响。 向来以心静温润的段家五爷,此刻却下意识抬眸。 心有涟漪。 倒茶时,手中往茶杯里倾倒的茶水无端歪斜一下,从茶杯里浸出,染湿了一片桌布。 他忽然觉得,这空气貌似不如往日轻宁,无形中,总多了一丝燥意。 也不知是人燥,还是心燥。
第15章 苏恩幼在解内衣扣子, 本来在想要不要换抹胸,因为怕痕迹透出,可思来想去,还是没换, 将内衣重新扣了上。 苏式旗袍, 很是裹身, 她也不习惯。 可这也是苏恩幼今日为这场面见老师,特意叫家中师傅找人赶制出来, 寄送京区。 此件绣工繁复精致, 穿在她身上, 衬那张显幼的脸,更加显了别样风情。 虽然她今天没有化妆,可淡妆配江南风情, 意外地更显神韵勾人。 她总觉得自己这样会不会显得穿太少。 但有时又确实想扮成熟, 不想被他们这群男人看出韵味下的幼稚内心。 想来想去, 还是穿着这身旗袍, 拿着换好的衣服踩着小高跟款款走了出去。 国风旗袍, 风格也大不相同。 苏式多用优质面料、素绸缎。衣襟领口边缘多镶绣花纹,美轮美奂。 段淮叙本是在旁静心等候, 一盏茶未全喝完,女人着那身旗袍掀起帘子走出时, 他端着茶杯还是难免看失了神。 他抬眼轻看几秒,之后弯唇,看向别处。 苏恩幼出来时有点腼腆地在抚裙摆, 可一抬头看他也没什么反应, 又说:“我年纪轻,大概穿着应该很不好看。” 他说:“很好看。” “真的吗。”苏恩幼想说那你也没多看我两眼, 可还是衡量着讲:“比不上那日弹曲的。” 她说这话时稍微带点腔调。 段淮叙本没意会过来指什么,后知后觉才明白。 她在讲那日南风塘几人听曲的事。 本以为她当时应该没有在意,没想到,这种细节也知道。 段淮叙本想说你比她好看,却没讲,而是问:“原来你知道。” “那天那位老师眼睛都快要黏到你身上,谁会不知道。” 原来那日南风塘,并不止他看她。 她的注意力也都在他身上。 本以为当日他们两人应该是看似最互不相干的人,可事实上,并不止一方在意着另一方。 段淮叙笑笑:“我没有看她。” 苏恩幼款款走过去,却没看他面前的茶杯,而是从他身旁绕行,望窗外的牡丹。 “五哥是温润君子,又怎么可能轻易被人勾到呢。” 她手指落桌面,段淮叙也跟着睨她如葱如水一般的指节。 那上面放着笔墨纸砚,有新磨的墨,还有一手新写的毛笔字。 “心无物欲,即是秋空霁海;坐有琴书,便成石室丹丘。” 她念,段淮叙刚才提笔写下的字。 又以指尖轻轻抚过粗糙纸面。 “明代洪应明的《菜根谭》,可是五哥,你这心不静啊。别人大师所说的应该是日常物质上的欲望,您这刚刚心里想的,又是什么欲呢?” 两人对视。 从他的角度,只看得见她姣好的脸庞,如短暂胜利者的衅意轻笑。 穿了一身旗袍来他面前耀武扬威,哪像要去找老师弹琴的娇小姐,倒像和尚面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小妖精。 对视分秒之时。 他忽然伸手扣住她手腕,苏恩幼还未来得及反应,人就被他拉了过去,腰肢忽然被一大掌牢牢桎梏,隔着上好的优质绸缎,如同光洁无物。 她轻易感受到了贴在她腰间的手掌痕迹,炙烫温度。 她啊了一声,人也就这么坐到了他怀里。 窗外牡丹好像无形被风吹得摇曳,支零破碎,勉强支撑,全然少了方才静处高位时的花红艳色。 桌上毛笔也被突来的动静惊得往旁滚了两圈,墨汁沾得桌面到处都是。纸张也被惯性带得往旁错移,被手掌揉出褶皱。 苏恩幼吓得花容失色,坐在他怀里全然没了刚才的光景,单手撑桌要站起来,可腰被桎梏得紧,怎么动也无济于事。 没办法,只能咬唇看向近在咫尺面色未动的男人,有点生气:“五哥。” 此时,也只有刚才还被调侃的段淮叙仍保持了淡定神色,不动声色,眼神淡淡看她:“心无物欲,坐有琴书。怎么不继续说了?” 她这还怎么继续说。 他都敢直接对她动手了,那她哪怕有十张嘴,再能言善辩,那也抵不过他这一只手啊。 “五哥,你不是君子吗,怎么能这样?”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君子了。” 段淮叙敛眸,自顾自地拿起她手搁在掌心里,柔荑如洁白易化的奶油。是他想象的那种触感,很软,也很好捏。 他声线也一如往常淡冽:“我只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个男人罢了。” 男人,不图色,又图什么呢? 苏恩幼鲜少和他这样近距离的,更何况是对视,身体又贴得那样近。 她心脏是真的要跳了出来,也无端从他眼神里感受到一丝赤.裸的。 像要摆到明面一样的,掠夺感。 她才意识到,他可能不是真的在说谎话。 他想要她,是真的想。 可是,她敢撩,却不敢做好准备。 她只能以退为进:“您可不可以别这样,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 怕?当然是怕他身居高位趁人之危,也怕这场博弈中她身处下风,被他占了便宜。 更怕,自己刚从一段感情中抽身。 却立马在另一段死无葬身之地。 要是说真的,她谈过一段感情,现在不太想在感情中相信任何人。跟他也可以,不过是二人各取所需。 他图什么,她不知道。 但她可以是图钱,也能是图权,只是这些基础上一定要是她也是这段关系的掌控者,而不是弱势的那个。 要是被欺负,她才不干呢。 她抿唇:“什么都怕。” 段淮叙只是扯唇,说:“坐有琴书,下一句是什么?” 这是她刚刚拿来侃他的。 现在却被这男人拿回重扳一局。 苏恩幼微微压住起伏的呼吸,尽量不与他的交织,轻轻说:“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 她其实并不知道,也只是看段淮叙在她换衣服期间写了这么一段,就故意拿这个意思来侃他。 没想他会认真的。 恰巧她看过那书,但具体诗句排序,她并不知。 段淮叙:“词倒是背得很好。” 她说:“五哥,你可不可以放开我,我的旗袍都要弄出皱了,到时候人家老师会怎么看我?” 段淮叙却只是淡眼看她,一语点破:“你这旗袍不是穿给老师看的吧。” 苏恩幼心头跳跳,回避视线说:“不是穿给老师看,还能穿给谁看,难道我会无聊到演出完了随便带这么好的衣服到处跑?” 段淮叙只是笑笑,没有多言。 他说:“今天你这场戏其实我看了。” 苏恩幼有些讶异。 “最后一排,最右侧,我在看你。” 她本来想着今天没给段淮叙排出位子看戏有点愧疚,才想着要不要单独约个厅,换身衣服她来弹琵琶或者什么的也行,她新学了一首琴曲,正好没人品鉴。 只是,学琴也是真的,可是临时打退堂鼓也是真的。 这身旗袍,她本来还犹豫要不要换。 高价订来,其实是想到时陪他回家里见长辈们用的。 可如今,这男人段位这样高深,她什么想法都看了出来。 苏恩幼本以为自己还能是拿捏他的那个,现在看来,真不一定。 但她觉得,他既不说,那肯定也是想纵着她。 他既然愿意,那她不如也装着傻,任着他纵了。 “你一直在,怎么不提前给我发个消息,我也好多往你那儿看两眼,让你看到我正脸。” 段淮叙只是捏着她手玩,勾着唇笑:“如果告诉你了,你心里不就知道我在台下,演出不就不会那么投入了。心无旁骛不是演出状态更好?我不是更好品鉴?” 苏恩幼听他这番话脸都要红,更不知是这男人太会看人心,还是太懂得怎么调侃人。 怎么说的话。 这是来品鉴戏,还是来品鉴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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