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态有些疏淡散漫,微微侧头看车窗外的雨。 低磁的声音响起:“江南多烟雨,果然如此。” 开车的是张齐,跟了他六年的私人助理,回应道:“是的,京北的秋天就很少下雨。” “把广播打开,听听新鲜。”徐斯年嫌车内过于安静。 “好的。” 徐斯年来过苏城几次,偶尔听到一段用吴语播报的节目,腔调软软,酥入骨子。 张齐打开广播,调到了本地生活频道,高级音响里旋即传来一阵吴语歌声: 屋檐洒雨滴, 炊烟袅袅起, 蹉跎辗转宛然的你在哪里。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注①] 沉思中的清隽男人,依稀分辨出歌声中有“寻寻觅觅,冷冷清清”,这是李清照的词。一时好奇,在手机上搜了一下,才知歌曲就叫《声声慢》。 注意到那句“蹉跎辗转宛然的你在哪里”,徐斯年微微凝起了神。 良久,开口道:“这次顾老先生的大寿,老爷子特地交代全程陪伴,你记得到了酒店后开个房间休息,最迟九点半在一楼大堂等候。” 徐斯年住不惯酒店,参加完寿宴,当晚要回海市。 “好的。” * 顾老爷子的八十大寿恰逢国庆节,办得十分隆重,除了亲戚、朋友、商业伙伴来祝寿,还有孙辈顾景贸请的几个一起玩的朋友。 徐斯年进来前,这一桌年轻人正好聊起苏城的古典园林也有归私人使用的,但是很少。 一个身穿polo衫,名叫纪洋帆的男子说:“有意思,我前不久相了个苏城小姑娘,她就是私家园林的主人。” 有人好奇:“真的假的,园林是新造的还是老式的?新造的可真难看,还不如买别墅。” 纪洋帆道:“她拥有的那座古园林据说有两三百年历史了,她父亲是华侨,但园林不能转让给外国人,所以就写了她母亲的名字。” “这么牛逼!” “然后呢?” “然后我很感兴趣,跟她见面聊了聊,这才知道,小姑娘父母都不在了,她还在念大学。由于没有钱,园子也有很多年没修过,现在每年光修缮费维护费都要花很多……” 有人反应过来:“所以她相亲是想找个有钱的对象,帮她买单?” 众人听闻,脸上表情纷纷耐人寻味。 有个女人很刻薄地说:“这不就是捞女么?” 纪洋帆:“倒也不是捞女,捞女只是玩玩。但我打听过,她在海市圈子里居然相过挺多亲,包括程君逸,也跟她相过。” “呈东科技的程君逸也跟她相过啊!” “那不就是想钓个金龟婿么。” 纪洋帆:“我问她,你要是现在转让园子,随便都能转让个几千万,拿着这几千万,后面大半辈子无忧,不是一劳永逸?” “她怎么说?” “小姑娘倒是有趣,只坚决摇头说不会把园子转让出去,也不会给另一半,她要自己工作赚钱修好它。” 纪洋帆晃了晃手里的红酒杯:“园子不转让,大家都不傻,谁会愿意当冤大头?” 纪洋帆是海市的富二代玩咖,平日里就喜欢跟狐朋狗友聊聊乐子,他还饶有兴趣地拿起手机:“这里有她的照片,给你们看看,长得还是蛮灵的,说话柔柔的,骨子里还挺有个性。” “……” * 徐斯年进来时,一桌人正好在围观姜予的照片。 顾景贸率先看见徐斯年,赶紧起身挥手打了声招呼:“斯年哥。” 徐斯年手里拿着一个印了吉祥花纹的绿色硬纸礼盒,步子放缓,朝他们点了点头。 “景贸,我先去见你爷爷。” 一群人的注意力也很快从姜予的照片,放在了徐斯年身上。 有个女人悄悄地问:“那就是徐斯年啊!比传闻中的还要年轻帅气!” 顾景贸:“是的。” “我只听过他的大名,还从来没见过他。” 有人不了解,问:“他是什么来头的大佬?看起来好有气场。” “我听说他刚成为京北荣夏资本的董事长,好像还没有满28周岁。” “荣夏资本,牛逼啊!” 荣夏明面上的管理资本虽然仅有百亿,在资本圈属于中等,但圈里人都清楚,对外公开的数和实际的数,相差甚远。公司最大股东是徐斯年的父亲徐正荣,他退下来后,让儿子做了董事长,他则把心思用于管理徐家海外的资产。 “平时徐斯年非常低调,大部分时间在京北。海市有个荣夏控股的子公司,他也是子公司的董事长。”有人补充。 “景贸,他跟你们家是什么关系啊?” 顾景贸解释:“他外公跟我爷爷是战友,我爷爷是他外公的左右手,两人一起共事多年。” 众人恍然大悟:“怪不得。” “你跟他很熟么?” “我每年都陪爷爷回京见老战友,和他见过几面,他比我大两岁。” 顾景贸说着,望向主桌,看见徐斯年正与大家随和相谈,心中不禁疑惑。 跟几年前相比,徐斯年有了很大的变化。以前他清高傲世,谈到不喜欢的话题,会不顾脸面地起身离开,也不怎么搭理顾景贸,如今已然蜕变成一个优雅得体的成熟男人。 -- [注①]:【本章引用了歌曲《声声慢》的词,作词者:崔开潮。】
第2章 男女主相遇 徐斯年送上一方寿山石打造的工艺品:“这是外公吩咐我带来贺您千秋的。” 顾老爷子头发已全白,目光仍然有神有力,他问道:“斯年,老领导术后恢复得还好吧?” 徐斯年礼貌回应:“外公遵照医嘱,恢复得不错,只是暂时不能离京,否则他会亲自过来给您贺寿。” “哎,不用他折腾,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扛,下次有空了,我去京里拜访老领导。” “……” 寿宴开席后,顾景贸也回了主桌,有人问他:“刚刚你们聚在一起聊相亲啊?” 顾景贸不好意思笑笑:“是一个朋友相亲,说相亲的小姑娘家里有座古园林,大家就闲聊了两句。” 顾老爷子接过话茬:“斯年,你有对象了吧。” 徐斯年语气平静:“暂时还没有。” “要抓紧呐,不过你的话,我还是放心的,成熟稳重,能力又强,不像景贸,只知道吃喝玩乐。” 顾景贸颇不服:“爷爷,我哪有吃喝玩乐,最近都在经营公司。” “经营公司?哼,我都懒得说你,让你好好回来帮忙,你非是不听,成天去海市干些看不懂的营生,好好学学斯年。” 顾景贸嘴上没说,但心里嘀咕:也不是人人都能成为徐斯年…… 徐斯年应付了一番场面话,后来起身去外面。 来苏城后心头莫名发闷,像是要出什么事情。徐斯年倾身搭在二楼栏杆处,手里夹了根烟,深深吐出一口烟雾。 面前硕大的水晶吊灯垂下,照得大堂一地繁华。 正好有西点房的小学徒推着餐车走过来,一个大大的寿桃立在蛋糕最上层。 徐斯年无意瞥了一眼,不由蹙起了眉。 “请等一下。” 小学徒是个二十岁的小伙子,停下脚步奇怪地看他。 “寿桃底部有瑕疵,回去让西点房的师傅再修饰修饰。” 小学徒仔细检查寿桃,这才发现,底下边缘有一处被刮了一块,登时想起盖透明塑料罩时确实好像碰到了。 他当即吓了一跳:“对不起对不起!” 徐斯年淡笑:“没事,老人的寿宴,寿桃是重中之重,不能出半点岔子,否则会成为老人心中的疙瘩。” “好的,我马上回去。”小学徒再次道歉。 …… * 寿宴将近十点才圆满结束,徐斯年告别众人,坐回车内。 张齐在酒店睡了一觉,精神正好,倒是徐斯年看起来神色有些厌倦,手支着脸颊,看向窗外的灯红酒绿。 张齐开着车欲言又止,最终开口:“我在楼下时,听别的司机说顾公子有个富二代朋友,跟古园林的主人相过亲。” “……” “我听说古园林私人拥有的不多,前几年转让拍过一套,拍卖价是六千多万。” 徐斯年疏淡道:“物以稀为贵,这很正常。” “他们还说那个女孩子……” “?” “他们说她父母双亡,没有经济来源,三亩大的园林已经破破烂烂,也没有钱修,所以才想通过相亲——”张齐继续停顿,“钓个金龟婿。” “总之,他们对这个女孩子风评不好。” 徐斯年沉静地听着,却说:“人在穷途末路的情况下,能做到坦诚相告,已经难能可贵,何必苛求他人处处完美。” “是……” 张齐一向了解老板,他看待问题目光成熟,能分辨是非。但这不是他要说的,他很想说:我看过那个女孩子的照片,觉得她有些像您要找的人。 可从车内后视镜里瞟了一眼徐斯年,发觉老板的面容极其疲倦,话到嘴边又忍了回去。 想想自己之前找错过几个人,每次都让老板失望,张齐决定先调查清楚再汇报。 …… * 姜予哪里知晓自己的风评在这个圈子这么糟糕……这几天,游客把大街小巷堵得水泄不通,她一直在园子里安静地过着小日子。 5号下午,姜予接到发小的电话,说已经到篱园门外。 发小黄心韵在京北读大学,有两个大学同学过来旅行。黄心韵特地带她们来篱园,证明自己没有吹牛,好朋友确实是私家园林的主人。 篱园古朴的大门一打开,黄心韵就兴奋地介绍道:“她就是篱园现在的主人姜予,我发小、同桌兼好朋友,我们都叫她小鱼。” 寒暄后,姜予却硬着头皮说:“待会儿你们要是闻到了池塘水的臭味,不要介意……” 但是两个同学没闻出什么味儿,还说:“这不就是正常的味道么?” 姜予:“……” 好吧,也许是下了雨的缘故,味道没这么大了。 带她们逛园子,介绍这个园子的由来:“是乾隆年间一位退休官员建的,园名就是取自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后来被我爸爸拍了下来……” 园子不过三亩多,十几分钟便将亭台楼阁,假山水榭,花草树木一一赏遍,还看到了两只常来的流浪猫,大家随意地拍照、逗猫。 姜予说:“有时候我不在家,它们会从贴墙假山翻墙溜走,我回来后,它们也会回来。” “好鸡贼的猫咪!” 领她们到东侧的起居室,喝茶、吃点心。 有个女生说:“总感觉你好像是活在另一个次元里,心韵说你还会唱昆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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