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肉匀称紧实,这让她第一次有了少年已经长成高大挺拔的男人的真实感。 他的眼神中却带着一成不变的距离感,哪怕此刻他们近在咫尺。 “抱歉。”夏冉松开手,站直了。 “我要回书店,应该和你不同路吧?” “你还回桐楼做什么?”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八年后,他们奇迹般的有了默契,连出声回答的时间都掐得分毫不差。 “我回分局。” “回来看看。” 靳司让又笑,学着她的声调,像模像样地重复了句:“回来看看?” “桐楼又不是谁的私人财产,你能回来,我当然也能。” “看看,顺便开个书店玩玩?”对于她的说辞,靳司让是一个字没信。 他话里话外都带着刺,扎在夏冉心上,痛感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许久没等来回答,靳司让朝她看去,不好说是不是错觉,有那么一瞬间,他看见她眼里翻滚的潮水。 他心很没出息地一软,不再执着于用咄咄逼人的话腔求一个真实答案,而是用冗长的沉默试图将话题带过去。 却在这时,夏冉坦白了,用潮水退去后风平浪静般的声线,“四个月前,我接到潭山警局打来的电话,说可能发现了我妈的遗骨,让我去验DNA。”
第12章 明明已经到了六月初, 夏冉却感觉冷极了,雨丝飘落在脸上、颈间,风一吹, 冰凉刺骨, 她猛地打了个哆嗦, 靠着左手上下摩挲右臂,才勉强驱散些难捱的寒气。 靳司让罕见地露出呆愣的反应,“结果呢?” “不符合。”夏冉说,“她不是我妈。” 她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 指了指十米外的分叉路口,“我去右边。” 说完, 才想起他要回警局, 和她顺路。 今天她的脑袋格外混乱,为发生在天桥底下的凶杀案, 为靳司让半明朗半让人捉摸不透的态度, 为突然提起的方堇。 后来沉默维持了一路,两个人在距离书店一条街外的便利店门口分道扬镳。 没走出几步, 手机响了声, 是林束发来的,问她结束了没。 夏冉回了个“已经结束,马上到书店”,退出和他的对话框, 视线在通讯录那栏停留几秒,想起被她遗忘半天的好友申请, 重新点进去, 摁下同意键。 她就一个微信号,私人和工作混在一起用, 其中工作上认识的人占了通讯录的绝大部分,除此之外,就只剩下几个大学时认识的、交情相对好的同性朋友。 其实大学时期她的异性缘也不差,不少学长学弟向她表明愿意进一步发展的意向,她答应得爽快,不过有个条件,得先从普通朋友做起,他们信心满满,欣然答应,奈何她软硬不吃,最后只能止步于不冷不热的普通朋友关系。 也有几个男生相处后嫌她冷淡,长相和玫瑰一样浓艳,本性却像玫瑰的刺,一不留神,就会被扎伤,对于这样的人,他们自认惹不起就得躲得远远的,以至于最后连朋友都没做成,将她的联系方式删除得一干二净。 毕业后,夏冉以实习生的身份入职一家报社,内部考核严格,新人一批批地离开,她在打杂的位置上干了整整一年半,才成功转正。 跟她同期的也是女生,叫姜瑜,小她一岁,听说是走后门进的,业务能力不强,性格讨喜,笑起来嘴角有梨涡,是很容易让人卸下防备心生好感的长相。 夏冉只打算和她保持普通同事关系,对她若有若无的示好也一直抱着视若无睹的态度,姜瑜像是完全没看出,依旧经常约她吃饭,去外地旅游带回来的伴手礼第一份也是给她的。 夏冉不打算欠她人情,能用钱解决的,她都会还回去,直到有次胃病犯了,躺在床上冷汗直流,几乎到了要拨120急救电话的程度。 也是巧,那天姜瑜不请自来,最后陪她在医院待了一晚上。人脆弱时,也是心房最容易被打开的时候,夏冉接受了姜瑜的热情,心甘情愿地让她踏入自己领地。 夏冉自封的这段友情正式终结于三个月后,姜瑜执笔写了篇关于中科院某院士因心血管疾病去世的报道,一经发表,遭到无数人的质疑和责骂。 事后才知道,这位院士中风是真,但经过抢救,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报道和现实存在出入,对于讲求真实性和实效性的社会新闻而言,是致命问题。如果对方不依不饶,有很大概率会吃官司。 庆幸的是,电子稿撤得及时,没有造成太大的社会影响,院士家人也不打算深究。 夏冉知道这篇文章是姜瑜写的,出于关心,她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她,姜瑜没接,去她公寓也没有人开门。 第二天早上夏冉去报社,收到形形色色异样的眼光,她不明所以,刚走到工位,被主编叫到办公室兴师问罪。 “我跟你们强调过多少回了,写报道前给我好好求证,这次也是你运气好,要是遇到难缠的,你下半辈子的职业生涯算葬送了,我看哪家报社还敢要你。” 夏冉听懂了他的意思,什么也没说,只问:“姜瑜呢?她今天没来上班?” 主编脸上出现转瞬即逝的错愕,意味深长地叹了声气,端出说教的姿态,岔开话题:“念在你是第一次,平时绩效考核也都排在前几,领导惜才,没说要辞退你,但处分是逃不了了,今年的奖金也得扣完,自己长点心,下不为例。” 夏冉还在念高中的时候,班主任就和她说学校是个小型的社会,要是受了一点委屈,就想着发泄、报复回去,等她步入社会,迎接她的是无数的绊子,到时候她一个都承受不了。 那天夏冉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才叫成年人的世界。 蜉蝣一般势单力薄的存在,在约定俗成的潜规则面前不堪一击。 猝不及防的背刺,当真应了那段时间网上点赞极高的那句话:“有的同事对你好,只不过是你没暂时威胁到他的利益,或者认为你根本没什么用。 ” 说心灰意冷未免太过夸张,失望、难过却是真的,可也只能到难过了,就在那时,她突然意识到姜瑜在她心里的份量,远比她认为的要轻。 于是,她平静地接受了警告处分,回座位后,平静地给了姗姗来迟的姜瑜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平静地写下一封辞职信,在众目睽睽之下,昂首挺胸地走出报社大楼。 这回轮到她主动斩断了这些不必要的联系,乘地铁回去的路上,她在备忘录记下几个朋友的微信号,将原有的微信注销,重新申请了一个,按照备忘录里的号码一个个敲过去。 之后一直窝在出租房里,没再出去找工作,她对未来一片迷茫,她感觉自己被滞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四面白雾蒙蒙,能辨得清方向,但迷蒙的视线始终穿透不了层层叠叠的雾霭。 她害怕迈出最为关键的那一步,更害怕鼓足勇气迎接自己的是万丈深渊,她不想自己的人生不仅活得像个笑话,最后还落个摔到粉身碎骨,连完整的尸首都不曾留下的结局。 浑浑噩噩的状态持续到今年年初,她接到潭山警局打来的电话,说可能找到了她母亲方堇的遗骨,让她来警局验一下DNA。 检验结果很快出来,证实双方不存在亲子关系。 那一刻,夏冉不知道自己是该失望,还是该松口气。她在潭山住了两个晚上,临行前,不知不觉又走到警局门口,耳边传来歇斯底里的哭声,像麦克风爆发的回声,快要击穿她的耳膜,她觉得吵闹极了,脸色瞬间白得像纸。 有知情人路过,将她此刻流露出的憔悴当成同理心泛滥后的证据,柔着嗓子解释了句:“八年前咱们这不是发生了山体滑坡,死了不少人?她女儿就在那场事故中失踪,尸体一直没找到,从那天起,她每天都会来警察局。” 夏冉视线转了回去,女人看上去年纪不小,六十出头的模样,满头白发,脊背佝偻得厉害。 “她老公去世得早,母女俩相依为命,这些年尸体一直没找到,还能欺骗自己没准她闺女还活得好好的,现在这梦算是彻底破碎了。” 这人长长叹了声气,“白发人送黑发人,搁谁谁能受得了?” 鬼使神差般的,夏冉退了当天回杭城的车票,乘坐最近一班的大巴去了趟桐楼。 两小时不到的车程,中间有一段弯弯绕绕的山路,夏冉晕车晕得厉害,到站后,脸色更白了。 坐在车站缓了近半小时,状态才好转。 她向来能折腾自己,那天也是,不顾身体发出的警告信号,走遍大半个桐楼,最后一站是她高中时代最常去的书店,门关着,玻璃上贴着一张纸,印刷宋体:店面转让,有意向者拨打131xxxxxxxx。 这家店开了不少年头,里面见不到一本教辅图书,全是国内外文学类小说,最角落一排书架放着当年在女生间风靡的花火、爱格杂志。 书店几乎每天都在打折,折扣还高,压根赚不了钱,像是哪个不愁吃喝的富二代开着玩玩的。能撑到现在才转卖,算是奇迹。 夏冉打开备忘录,记下了这串号码,真正下定决心是在一周后,没什么原因,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 大三上学期,她开始买彩票,每天十块钱,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积攒了两年的厄运顺利转化成财运,她中了二十万元的大奖。 开书店的钱,包括租金都是用它支付的。 回到桐楼不过两个月,她的通讯录从一开始的十余人扩充到三位数,加的全都是供应商和顾客,聊得也都是生意上的事。 刚才新加的人昵称很简洁,“十一”,头像也是,灰白调的风景照,看着有些眼熟,但她没想起在哪见过。 老板身份上线,开场白透着一种圆滑的模板味道:【您好,请问需要什么?】 对面甩过来几个字:【这话应该是我问你。】 看着像找茬的,夏冉愣了下,这是什么意思? 十一:【突然加我是想干什么?】 夏冉被逗笑了,这人是真的莫名其妙,她语气也不太好:【是你先加我的。】 十一:【中午前发送的好友申请,现在才来加。】 十一:【晚了,下午我已经后悔再在列表里多出一个联系人。】 夏冉不是没遇到过难缠的顾客,但像他这么无理取闹的,还是第一回 。 夏冉:【现在才通过,确实是我的问题,要不然我现在直接删了您,咱俩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行吗?】 “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06 首页 上一页 1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