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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春阳红着脸点头。 周知非觉得怪异，又问张春阳确定一下，得到了肯定答复之后，才上了李安国的车。 . 没过几天，周知非就被邱问心叫到了办公室。周知非打开门之后，就见到邱问心颓然地瘫在旋转椅上，本就苍白的脸上更加惨白，神情满是疲惫和无助。 “怎么了？”周知非走到邱问心面前，问。 “张春阳要走了。”邱问心低着声音说。 张春阳在春野，可以称得上是台柱，年纪轻，唱得好，再加上他是男的，长得还清秀讨喜，也有一部分女性观众，只爱看他的戏。和周知非能有一部分男性戏迷同理。 春野虽然不走粉丝经济，邱问心和周知非也看不上娱乐圈那套，但是他们也不得不承认，张春阳会搞“粉丝”关系，对春野人气是有很大帮助的。失了张春阳，春野就失了一臂，尤其是在现在这样的多事之秋。 周知非蹲下，抬头看着邱问心：“他合同还没到期，去年你谈他的时候说好了两年。两年都已经是短约了。” 周知非想想：“如果有人帮他出解约金，那倒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了。” “没有人出解约金。你猜是谁跟我开的口？”邱问心闭上了双眼，一笑。 “是谁？” “是梦江南的徐先生，他曾经帮助我们很多，我没办法和他开口要钱。”邱问心说。 徐先生是孟老的左膀右臂，周知非听说过，但是除了那晚在醉太平，她并没有见过此人。她只和孟老打交道，对孟老的管家，厨娘，秘书倒是很熟悉。 “为什么没办法要钱，合同不是写明了吗？”周知非心里隐隐猜到，是邱问心的清高劲儿又来了，“孟老是孟老，徐先生是徐先生，我们都没见过徐先生就要给他人情吗？我们是做生意，不是谈人情。” “其实，合同里写的违约金，并不高，只有张春阳半年的工资，对我们现在的钱款来说，杯水车薪。”邱问心解释。 “一滴水也是水，他要走我们就应该拦住他，拦不住也要留下一笔钱，是他不讲道义在先！”周知非本以为张春阳是个勇敢的好青年，没想到看走了眼。但是人往高处走，她不指望别人也拿春野当心血，可是该留下的，一分都不能少！ “我去找他。”周知非起身，由于气得太猛，头脑暂时缺氧，眼前发黑，她伸手扶住邱问心座椅的扶手。 邱问心也伸手扶住她胳膊，轻声说：“别去了，我已经放他走了。我签他的时候，就说他想走随时都能走，我以为我们真心对他，他不会走。” 周知非缓了过来，她已经不想说邱问心太天真，因为她曾经也一样天真。 “那我们……”周知非咬了咬牙，“我把钻石带来，找个懂行的人……” “没到那步。”邱问心说，“没到那步。醉太平周末请我们商演，我接了。从上次给的报酬来看，我们多接几次，先解了燃眉之急。” “哦。”周知非顿了一下，“醉太平……” 周知非的头脑中，又浮现出了孟天霁，这次孟天霁没有轻浮地笑，他只是用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看着她。 周知非说：“张春阳走了，你去吗？” “嗯，我去。”邱问心肯定地说。 周知非感到惊讶，邱问心这个大少爷脾气的人，都为了春野，去“唱堂会”、当“戏子”，她再犹豫就矫情了，更何况现在的孟天霁，也不会再为难她。 但是很奇怪的，周知非不怕那个粘着他的纨绔，她倒是有点怕正常的，不难为他的孟天霁。 . 周末，醉太平。 今天醉太平的客人是一些学界名流，他们租了醉太平的场子，开一个学术乌龙，为了迎合请来的一位学界大牛，他们又特意问孟天霁，能不能请人来唱戏，因为他们知道醉太平的规矩多，而孟天霁，就是醉太平的规矩。 孟天霁豪爽地答应，还帮他们找到剧团，正是春野昆曲剧团。学界名流们表示满意，孟天霁更爽快了，把向来只自用不外借的江南院租给了他们。名流们感激涕零。 江南院正是那富有江南风情的小院落，周知非上次就是在那儿唱的《惊梦》。 学界名流们西装革履，坐了好几桌，当中一人问道：“怎么不见王教授？” 众人都附和：“是啊，王院长呢？今天的主角怎么还不来？” 王教授和王院长是一个人，此人乃是槟城大学文学院的副院长，不但是学界大牛，在仕途上也是一帆风顺。 先头发话的人说：“这位先生，看着面生，王教授不喜欢别人叫他院长，说院长一身铜臭味儿，他乐意听别人叫他教授。” “受教了受教了。”后来发话的人忙说，“多谢提醒。” . 王教授大腹便便，秃顶，个子不高，单从长相上来说，堪称“油腻中年”。王教授走在醉太平里，差点迷了路。 本来是有招待人员接待他的，但是他说自己第一次来醉太平，要好好逛逛，于是乎王教授带着最得意的弟子蒋正良，逛着逛着就迷了路。 蒋正良跟在王教授后面，越发显得清俊舒朗，一表人才。他今天也是一身正式的西装，眉目之间都是淡淡的笑意：“老师，我们找人问问路吧？” “找什么人？不问。也算是乘兴而来兴尽而归么！”王教授看都不看蒋正良。 蒋正良又是无奈地笑，他的这位老师，性格如同小孩一样，任性起来，谁都管不了。他的女朋友周知非知书达理，他哄人的手段，几乎都用在这位老师身上了。 王教授和蒋正良信步走到筑雪小院门口，王教授说这地方小巧典雅，值得一游，两人正要进去，“吱呀”一声，门开了。 出来的人正是孟天霁。他今天没有穿西装，一身随意的牛仔装打扮。 孟天霁先是看到一个圆滚滚的脑袋，没有头发。而后，越过王教授，看向蒋正良。 孟天霁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他了。 “呦，你们这是？”孟天霁一只手插在兜里，问。 蒋正良未及说话，王教授就说：“我们溜达溜达。” “这是什么地儿啊，你们就溜达？”这小老头的话给孟天霁逗笑了。 “抱歉先生，我们是来江南院的，但是一时迷路，走到了这里。”蒋正良赶在王教授发话之前，解释道。 “没人带你们进来？”孟天霁问。 “有人，但是我们让他先回去了，我们以为自己能找到。”蒋正良没敢说王教授是故意的。眼前这人虽然看着笑模笑样的，但蒋正良能感觉到，他不是好惹的人物。 “好说，我带你们去，走吧——哎，我是不是见过你？”孟天霁忽然问蒋正良。 蒋正良看向孟天霁，一双夺目的桃花眼，眼尾上挑，这样的长相，若是见过，他该有印象才对。蒋正良摇了摇头：“我不记得。” “哦，可能是我记错了。走吧。” 孟天霁带王教授和蒋正良来到江南院，一进院门，王教授就被名流们包围了，蒋正良跟在一旁，帮他老师应付。 孟天霁则是找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了，他和这些学究们都不熟，也没话可说，但戏是周知非唱的，他一定要听。 . 筑雪小院，周知非站在正中的大浴缸边，正在看鱼。刚刚孟天霁来了，给他们送来瓜果等消暑水果，没说什么就走了。周知非没有吃东西，她喜欢这几尾游鱼。 邱问心自她身后走过来，站在周知非的背后，笑道：“这个孟老板，好像有点喜欢你。” 周知非悬在鱼缸上方的手一停：“别乱说。” “我是干什么的？演员，观察人是我的职业内容，别说你没看出来！” “我看，他只是想玩玩，这不是很正常吗？” “不止玩玩。”邱问心走到浴缸边，伸手，搅乱了浴缸里的水，红鲤鱼也受惊乱游，“你知道今天我们给谁表演？” “王教授，一个官儿，却爱别人叫他教授。”周知非说。 “然后呢？你真不知道？”邱问心惊讶。 “知道什么？”周知非被邱问心问懵了。 “王教授，是蒋正良的导师，蒋正良今天也在台下观看。”邱问心说。 “你说什么！”周知非这回是真懵了！
第十三章 三人相见 假山流水为背景的戏台, 正对着王教授那桌。王教授乐呵呵地欣赏台上表演，表情也说不出是沉迷还是猥琐。 孟天霁坐在一侧，他是醉太平的老板, 能有他作陪，乃是任何一个来醉太平做客人的荣幸, 无论是政界大佬还是学界名流。 但今天孟天霁并不是作陪，他只是来听曲儿。 他眼尖，一眼就看出今日台上这位柳梦梅，并不是前几日周知非那个面像清秀的同事，而是第一次去剧院看周知非戏时，那个小白脸！ 孟天霁老早就看这个小白脸不顺眼，今天瞧着也是！ 戏唱完, 周知非等人鞠躬谢幕。 台下先是掌声，而后王教授忽然说：“你们这只《惊梦》唱得不错，我还想听别的,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 邱问心最是受不得激的，当场就说：“只要你能点得出来！” 邱问心实在是没把这个地中海啤酒肚看在眼里，以为这人是个暴发户。一个暴发户，倒像指教他们专行了, 叫他心里不服气。 周知非的手穿过水袖，拉了拉邱问心的衣角。这动作被孟天霁看在眼里，是老大的不高兴，这小白脸子竟然还要周知非去哄！ “我想听的，只怕你们不会唱。”王教授叹了一口气。 蒋正良是王教授的得意弟子，坐在王教授旁边, 他知道王教授的性格，怕王教授和周知非有了冲突, 忙倒了一杯酒，送到王教授手边：“老师，他们是小剧团，您有什么新奇的想法，我们去找槟城昆剧团。” “那些个老东西有什么好看的！”王教授虽然这么说，还是接了酒过来一饮而尽。 “只要您能叫得出名字，我们就能唱！曲子本没有的，我也能现编了给你唱！”邱问心早年间也是个文艺青年，素有才子称号，在戏校是上得戏台，写得新曲，饱受众人追捧。 “好！爽快！”王教授拍手喊。 蒋正良急得额头上出了汗：“王教授……不要……” 他急得不叫老师了，换了称呼，但是王教授并不理他，指着戏台上的邱问心，又指了指邱问心边上的周知非。 “你们两个。我要你们两个唱《金瓶梅》，一个扮李瓶儿，一个扮西门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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