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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说完，全场都安静了，只有树上鸟叫声显得格外刺耳。 邱问心和周知非两人齐齐变色，即使隔着脸上油彩，都能看出来。 邱问心暴怒：“老头羞辱我们！我们虽然是唱戏的，也不受你的羞辱，你要听《金瓶梅》，你自己唱！我给你编词，你自己唱！” “我怎么羞辱你们了？要我唱也行啊，我也会唱几句，就是我一个老头子，委屈这位如花似玉的小姐了……” 蒋正良看王教授越说越不对劲儿，忙打断：“老师，我们别说这事儿了，您要听《金瓶梅》，我找人唱给您听！” “我就要听他们唱，难得男俊女美，赏心悦目的。”王教授执着的很。 “够了！”一道声音，自角落里传来，声音清亮，隐约含威。 众人寻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牛仔的青年站起，青年倜傥慵懒，双手插兜，但气派威严，正是一直坐默默听周知非唱戏的孟天霁。 “诸位先生，这是我的地盘，我说两句话，不过分吧？”孟天霁笑呵呵地说，但是语气中并无商量的意思。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他：“他是孟天霁！” “孟天霁一直在这儿？”有人惊讶。 “孟天霁是谁啊？”有人问。 “孟天霁你都不知道，你脚下踩的，头上顶的，前头看的，都是他的地盘！” 这是一群学究们，平时出入的场所和醉太平毫不相同，因此有许多人都不认得孟天霁。 蒋正良也是一惊，知道此人单看外貌，就不是普通人，但是没想到不普通到这份儿上，竟是醉太平的老板。 “这位什么王教授，你想听曲儿，怎么听都行。但今儿的剧团是我邀的，人是我请的，地盘是我的。在我的地盘，动我的人，不好吧？” 王教授失笑一声：“孟老板，我并无意冒犯。” 王教授是任性随意惯了，但是坐到副院长的位置，人情世故也见惯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可以在谁面前任性，在谁面前必须收敛。 “王教授初犯，且年纪大了，我这个人向来尊老爱幼，这次就不和教授你计较了。只是——”孟天霁忽然收了笑，“我醉太平的规矩不能变，王教授，您和您的徒子徒孙们，滚吧。” “啊？”众人有的在心中惊呼，有的直接说了出来，孟天霁这意思，是要赶人了！ 孟天霁看王教授等人都是震惊的状态，扫视一圈：“怎么，听不懂人话吗？” 蒋正良最先反应过来，怕王教授闹，扶着王教授站起来。王教授识趣地没闹，只是深深看了戏台上的两人，转头走了。 “哦，对了，以后醉太平不欢迎你。”王教授经过孟天霁面前的时候，孟天霁又随口加了一句。 王教授当真是拂袖而去，其他人也做鸟兽散。蒋正良扶着王教授走到门口，王教授挣脱了蒋正良的搀扶：“我自己能走！” 说着他一脚迈了出去。 蒋正良又小跑回院，找到孟天霁，低声说：“孟先生，对不住，我老师的性子比较任性。” 孟天霁正看着戏台，蒋正良顺着孟天霁目光看去，只见台上周知非等人还没退场，周知非正在看孟天霁。 蒋正良心中略有疑惑，他道过谦之后，看孟天霁并没有反应，就走了。 . 筑雪小院。正房内，邱问心摔了戏服：“这戏真是没法儿唱了。” 周知非已经换上天青色旗袍，她俯身捡起戏服，搭在架子上，说：“再生气，也不能摔衣服。” “欺人太甚！”邱问心气呼呼地说。 “都过去了。”周知非这次也少见地生了气，但是在暴怒的邱问心面前，她只能充当润滑油来安慰。 “这只是一个意外，现在已经解决了……”周知非试图安慰邱问心，但是她此时也少见地有点精疲力尽的感觉。 门口忽然来人，周知非和邱问心都以为是孟天霁，邱问心甚至准备问问孟天霁这么好心帮他们解围，是不是对周知非有了什么心思。 但是来的却是李安国。李安国规规矩矩地站在房门外，对周知非说：“周小姐，孟先生让我代他向你道歉，你在醉太平受了委屈，是孟先生照顾不周。” “不关他的事，是别人无理取闹。”周知非自认向来是非分明，今天明明是孟天霁帮了他们的忙。 “孟先生还说，这次的酬劳给双倍，就当是补偿。” “犯不着。”邱问心说，“我们再也不来这儿了，不用什么补偿不补偿的！” “邱问心！”周知非很少当着别人的面这么喊邱问心，但今天确实有点急了。 邱问心闭了嘴。 周知非对李安国说：“多谢孟先生，今天的事，是他帮了我们。酬劳也不必双份，和他没关系，该是我们谢他。” “知道了。”李安国转身就要走。 “等等。”周知非叫住了李安国，她的心脏怦怦直跳，比刚刚在戏台上生气跳得还要快，“孟先生，他有什么事吗？” “孟哥？孟哥没事啊。”李安国没想到周知非会主动询问孟天霁，在他印象里，这位周小姐好像对孟天霁是相当的不感兴趣。 “哦，没事了。” 周知非送走李安国，回来对气呼呼的邱问心说：“再不高兴，我们回春野发去，在这里，叫人看笑话。” “我们叫人看的笑话还不够吗！？”邱问心在正房内来回踱步，周知非看着眼花，只站在门口。 “今天要不是这里的老板对你有意思，你猜我们会不会当了西门庆和李瓶儿？还是我们该庆幸，那老头没让你演潘金莲。” “够了！”周知非终于是生气了，“收拾东西，我们走！” . 回到春野，周知非和邱问心开了一个小会，两人商议，醉太平的商演不去了，最近也没有别人请他们商演，因此终于是动了那钻石的主意。 周知非说：“动钻石可以，但是只能当，不能卖，以后我们有钱了，还要赎回来。” “东西卖出去了，就是别人的了，人家还能听你的？再说了，我们也不认识什么达官显贵。”邱问心问。 周知非想了想：“我知道一个人，她有门路。” “谁？” “你别问了，我来找人。”周知非说。 周知非想到的人，是裁缝师傅李茹。李茹靠一双巧手吃饭，游走于富太太中间，很是吃得开。但是李茹和邱问心有龃龉，在事情办妥之前，周知非不想让邱问心知道。 . 黑色办公桌上，半个手掌大小的蓝色钻石静静躺着。 李茹趴在桌上，一双小眼瞪得硕大，目光灼灼地看着钻石。 周知非立在一侧，她的心里也没底，不知道这钻石到底能不能卖一个好价，不知道李茹能不能推荐一位接受赎回的买家。 “钻石有名字吗？”李茹的眼睛仍旧盯着钻石。 “我不知道。”周知非确实不知道，孟老送她钻石的时候，并没有说这颗钻石叫什么。 “这大小，这质地。周小姐从哪得来的？”李茹问。 “投资我们剧团的一位老板送的。”周知非故意这么说，让李茹认为他们剧团仍旧有人可以倚靠。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明白，不过是狐假虎威，做做样子。 李茹直起身，胖乎乎的喜气脸上一笑：“周小姐，别怪我多嘴，都知道你们剧团靠的是孟老，现在孟老早就倒了……” 李茹眼睛一转：“是孟老送的钻石。” 周知非点点头。 “这是深海之蓝！”李茹不敢置信，“孟老竟然把深海之蓝送给了你？” “有什么说法吗？”周知非问。 “说法大了！”李茹惊讶，“你完全不知道吗？” “不知道。”周知非摇摇头。 “算了，你不知道，就是孟老不想让你知道，我犯不着做坏人。” “这钻石，不能当吗？”周知非问，既然有说法，也许只能收藏不能卖，可是孟老给她的时候说的就是“卖了换钱”呀。 而且，也只有把钻石卖了，才能还给李茹的服装钱。周知非不知道李茹为什么会犹豫。 “能。”李茹说。 . 过了两天，李茹就给周知非回话，说是找到了买家，是一位有钱有闲的苏太太，接受赎回，但是要先看一看钻石，请周知非带着钻石上门。 周知非欣然应允。但是看到李茹发过来的地址的时候，她还是懵了。 地址是孟宅。 孟天霁的父亲，孟宗万的住处。
第十四章 定情信物 周知非疑心是弄错了, 李茹说的明明是苏太太，怎么地点变成了孟宅？ 周知非为了确认，给李茹打了一个电话。 那边很是惊讶：“你不知道吗？苏太太, 就是孟宗万先生的太太苏雪琼呀。她不喜欢别人叫她孟太太，所以别人都叫她苏太太。” 周知非也同样惊讶, 这位买家竟然是孟天霁的母亲！她也不知现在是什么心情，她对孟天霁，早没了先时的反感，但是内心似乎总有声音在说，离他远点。 似乎她的潜意识也知道，和孟天霁越近，就越纠缠不清。 “可以去问问苏太太, 能不能换个地方见面吗？”周知非问。 “周小姐，孟宅有什么不好去的，多少人挤破脑袋都进不去呢。苏太太这个人, 除了偶尔毒舌一点，没有别的缺点，对周围的人好着呢，出手也大方。据说以前也爱听戏, 只是后来不听了，你要是能和她搞好关系……” 李茹洋洋洒洒地说了许多经济之道，周知非听了，许多道理她不是不懂，只是不愿去做。说她清高也好，说是不识时务也罢, 她并不以和豪门太太交友为荣，她也无此兴趣爱好。 李茹最后还是帮周知非问了, 苏太太回复说地点随意，如果可以，在周知非的剧院见也行。周知非马上同意，于是地点选在了春野剧院。 . 春野剧院二楼团长办公室，周知非穿了一身素色旗袍，坐在会议桌一侧，面前桌子上，稳稳放着那颗蓝色钻石。 敲门声响起，周知非起身去开门，门打开，她看到一张十分清丽的面孔。 来人头发高高挽起，有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和孟天霁如出一辙。或者准确的说，是孟天霁的桃花眼，像这位苏太太。 只是这双桃花眼却不显多情，反倒是有点清冷，她穿着和周知非一样的素色连衣裙，如果忽略年龄，乍一看她们是有点像的，不是长相相像，而是气质近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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