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刚回家,穿了一身牛仔装,此时靠在楼梯扶手边上,问周知非。 周知非刚要点头,就见苏雪琼抱着狗,从另一侧房间走了过来。苏雪琼看到周知非,很是惊讶:“周小姐,是他叫你来的?” 周知非知道苏雪琼是什么意思,点点头。 苏雪琼发号施令:“天霁,上去把你爸叫下来。周小姐,这边请。” 说着,她先向客厅走了。 孟天霁小声对周知非问:“你怎么认识我妈?” 周知非想这话一时半刻也说不清,只好用唇语说:“以后再说。” 这话刚一说完,周知非就后悔了,她这么说,倒像是以后要还要见孟天霁似的。 孟天霁快快乐乐地答应了:“那可说好了。” 说完双手插着兜,一溜烟儿地爬上了楼。周知非想,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那么快的,难道只是靠着腿长? 苏雪琼在主位的沙发上坐了,让周知非坐在一侧的沙发上,周知非坐了。 苏雪琼把狗放在地上:“去玩吧。” 当着外人,她一般不会叫那狗的名字。待到狗跑出去玩了,苏雪琼说:“没带钻石吗?” “钻石还给孟老了。孟老说,孟先生不会要那颗钻石的。”周知非说。 “那倒是。”苏雪琼冷笑一声,“他那个人,小气得很。” 这话周知非没法儿接,只好不说话。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周知非回过头去,就看到一位非常威严的中年男人,站在楼下。 她赶忙起身。 孟宗万下楼时,还很着急,或者说,接到门房通报时,他就很急。但是见了外人,他又恢复了往日的严肃神情,不紧不慢地踱到苏雪琼身边坐下,对周知非说:“坐。” 周知非坐下,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位孟先生,他手住着一把红木手杖,立于腿前,坐着的姿势很有派头,像是受过严格的训练,腰背挺得笔直。 再往上,是一张十分威严的面孔,眉心有一条很深的竖纹。周知非暗想,这位孟先生,除了脸型,行事做派,和孟天霁可真是一点都不像。 孟天霁笑嘻嘻地往苏雪琼旁边的沙发扶手上一坐,准备听他们说什么。 苏雪琼说:“你走吧,大人说话,小孩别听。” 孟天霁盯着周知非说:“我和她同岁,怎么她就是大人,我就是小孩了?” 苏雪琼敏锐地捕捉到信息:“你认识周小姐?” 周知非怕孟天霁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虽说孟天霁现在正常了许多,但是从前的作为还是在周知非心里留下了阴影,她忙说:“我们曾经去孟少爷的醉太平唱过戏。” 除了合作关系,周知非真不想让苏太太知道孟天霁麦芽糖似的粘过她。 “得了,你可别寒颤我了,我名儿那么难念吗?”孟天霁笑道。 周知非不语。 孟宗万开口了:“周小姐,既然是他让你来的,你就说吧。孟天霁年纪小,但是也不会害他叔叔。” 周知非这才知道,孟老和孟宗万竟然是兄弟关系!她细看孟宗万,眉眼处确实和孟老有些像。 “实不相瞒,我们的春野剧团,遇到了些问题,从前都是孟老顾着我们,现在姚志成不管我们了。孟老让我来找您,他说您会帮我。” “他没别的话?” “没有。” 孟宗万勃然大怒,以手杖柱地:“孽障!他这是求人的态度!” 孟天霁忙说:“别,爸,我一个孽障就够了,您可别骂孟老!” 孟宗万气呼呼地说:“让我帮他,让他亲自来求我。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了!就是天大的仇,也过去那么多年了!他就一辈子都不见我吗!” 周知非知道她是牵扯进孟家兄弟的新仇旧怨里了,她垂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孟天霁想要打圆场,只听苏雪琼冷哼一声,孟天霁知道,当着周知非的面儿,他妈不好意思叫“孟贱人”,如果只有他们仨,他妈妈早就招呼上了。 “爸,孟老有和解的意思就不错了,周知非,你们需要多少钱,和我爸说,我爸是面冷心善,不会坐视不理的。爸,孟老都亲自派人来求你了,这就是示弱了不是?”孟天霁边说边对周知非使眼色。 周知非实在不好意思,在对方发脾气的档口上,开口要钱。她正在犹豫,只听孟宗万说:“你别给他说好话,你是谁的儿子?” 孟天霁马上闭嘴了。 “呵。” 苏雪琼冷笑一声,并不看孟宗万,但是周知非发现,本来还怒气冲天的孟宗万,马上像个被戳破了的皮球似的,气消了,没气了。 苏雪琼悠悠起身,那小白狗感知到主人的动作,也撒着欢跑了过来,被苏雪琼抱在怀里:“你们说吧,我还有事。周小姐,失陪了。回去给我向孟老带声好。” 周知非起身听了,点头称是。 苏雪琼上楼去了,客厅里只剩下周知非和孟家父子。 孟宗万态度有所缓和:“我可以帮他,但是有条件。” “您说。” “你们是昆曲剧团是吧?” “是的。” “你们给我排一出戏。” “什么戏?” “新戏。你以我们孟家为原型,新排一个故事,怎么,困难吗?” 周知非觉得排新戏并非难事,邱问心有一双妙手。但是以孟家为原型,这可就有点难办了,她是到今天才知道孟老和孟宗万竟然是兄弟,对他们两个的事儿,可是一点都不知道。 “不难。”周知非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好,我给你们一个月时间,一个月之后,我要请孟宗鹤看戏!” 周知非不知道孟宗鹤是谁,但是看了一眼孟天霁的表情,再加上自己联想,这位孟宗鹤,很可能就是孟老的本名! 周知非虽然答应了下来,但是内心完全没底。孟天霁送周知非走出别墅,恰好天晴。 这天阴沉了一周,此刻终于放晴,湛蓝的天上飘着棉花糖似的白云,西边还有一架彩虹,想来明天也是晴天。 周知非的心情好了许多,她对孟天霁说:“留步吧,多谢。” “谢我什么?”孟天霁歪着头问。 周知非看了一眼孟天霁的桃花眼,就收回了视线,她现在不太敢和孟天霁对视。 有孟天霁在,周知非虽然心里忐忑,但是忐忑之外,却有一种莫名安心。 周知非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也许只是全然陌生的场合,有一个熟人在的心安之感吧。 可是她和孟天霁,能称得上是熟人吗? 周知非和孟天霁道别,孟天霁忽然说:“等等。” 周知非转身,动作依旧是千百次训练出的优雅:“怎么?” 孟天霁瞥到立在墙边的水墨雨伞,本要提醒周知非带着,但是在周知非回眸的一瞬间,他改变了想法:“没什么,回见。” “再见。”周知非也说。她从前和孟天霁道别,多少都带有“再也别见了”之意,但是今天,她却只是和他道别,别无他想。 孟天霁看着周知非,她走在蓝天之下,身侧是绿油油泛着水珠的草地,有些人,生来就如画。 孟天霁直到看到周知非消失在视线,才关上门。 他拿起雨伞,雨伞还有些潮,但是已经不湿了,孟天霁小心翼翼地收好伞,预备和周知非的下次再见。 孟宗万这个爹,虽然对他从来没有好态度,但是今天着实是帮了他一把。孟家旧事,周知非自然是无从得知,他不信孟老会毫无保留地告诉给周知非。 周知非想要排戏,就必然要找知道往事的人询问,这个人,非自己莫属。 孟天霁本来都已经真正放下了周知非,他并不知道自己对周知非的兴趣会持续多久,周知非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到时候他没兴趣了,却已经把周知非拉下了水,让人家好好一个人儿无依无靠的,没意思。 但是今天再见,看到周知非穿旗袍撑伞,在雨中走向自己,孟天霁忽然有一种命定的感觉。好像他生来,就是为了等这一副画面。他还是觉得,他不能放下,无法放下,也放不下。 起码目前,他不能放手。 至于追到手后还有没有兴趣,管他呢,万一他孟天霁真就此生只爱这么一个人,错过了,岂不是抱憾终身? 孟天霁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他要带周知非去看他的乌云踏雪,他的爱宠,他目前最感兴趣的女人,还没见过面呢! “站住!” 苏雪琼的一声冷和,让孟天霁立住了脚,只见他妈抱着狗站在前方,脸上凝着薄薄的霜。 “妈,怎么了?天晴了,您不打牌去?”孟天霁顾左右而言它,但其实心里对苏雪琼还是有一丝畏惧,这畏惧并非惧怕,而是出于对母亲的尊重。 “你上次说的,要追的女孩,就是周小姐吧?”苏雪琼静静地问。 “妈,您真是料事如神,神机妙算,神算子是也,您怎么看出来的?”孟天霁问。 “我是过来人,你看她的眼神,逃不过我的眼睛。”苏雪琼说,“既然你之前说没追,现在也不要追了。我看你和秦小姐就很合适。” “怎么我和秦小姐就合适,和她就不合适?” “周小姐和你不是一路人。” “巧了,她也这么和我说过。” 苏雪琼点头:“周小姐是明白人。” “妈,您还是死了那份心吧,我和秦小姐绝无可能,实不相瞒,秦小姐和宋世章是一对儿,虽然我也挺惊讶的,但以后说不定我还要叫人家一声嫂子。” 苏雪琼皱眉:“怎么可能?秦家要把大小姐许给宋先生,就是秦小姐的姐姐。” “好家伙,妈呀,你看看,这不是乱点鸳鸯谱吗?肯定得出事儿!您别给我点了,成不?”孟天霁笑道。 苏雪琼沉默一瞬,说:“你不要重蹈你爸的覆辙。” “我爸那是抢孟老的女朋友,我又不抢别人的女朋友。”孟天霁毫不在意,这么多年了,当年那些事,他都是从大人口中得知的,和听话本没什么区别。 “不是抢别人女朋友。”苏雪琼说,“是你爸和我,你觉得我们幸福吗?” 孟天霁听到自己的妈这么说,就是心再大也有点不好受。他听了许多他爸爸和孟老二人兄弟相争,抢一个女人的故事,但是他自己的父母,是怎么走到一起,怎么结婚,怎么有了他的,他是一点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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