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她穿得像个“回忆幼儿园生活的高考落榜生”,像个“被客户为难后在下班时间前去复仇的喋血社畜”,像个“一年四季都在过植树节的环保大使”。 按照她不同的穿搭,每次给出不一样的评价。 孟鸥嘴很毒,向悠常常说不过他。 但是向悠喜欢和他斗嘴,喜欢在怎么都说不过他后开始耍赖。 反正她嘴一瘪就能盈出满眶的泪,惹得孟鸥手足无措,抱着她道:“你是‘喋血社畜’,我就是帮你殿后并且顶罪的那个。 为你坐了十年牢,前脚刚迈出监狱,看见你又噶了一个客户,后脚给自己续了十年。” 没有这么哄人的。 但是总能说得向悠笑个不停。 反正哄人的目的就是让人开心,那孟鸥成功了。 向悠低头看了眼自己。 很普通的白色棉布裙子,是她大一在学校附近的夜市买的。 虽然款式老土,但是面料很舒服,适合每一个不想交际的日子。 但是好像不适合见前任。 不过无所谓了。 都一千天了,她真的没什么感觉了。 想是这么想的,但向悠还是忍不住将棒球帽盖回了脑袋上。 怎么说的来着? 孟鸥之前不知道在哪里看了个段子,说室内戴帽子是“别烦我”的意思。 所以每次向悠嫌弃他的时候,都会把帽子一扣。 有时候没带帽子,衣服上也没有,她就会摊开五指放在头顶上,假装戴了顶帽子。 然后孟鸥就问她是不是想把他送进牢里。 向悠本来不想理他,但这句实在引起了她的好奇心,所以她忍不住问为什么。 “因为,和傻子做是犯法的。” 又拐弯抹角地骂她。 向悠气死了。 她干脆一反手,把原本盖着脑袋的那只手,“啪”一下打在他嘴上。 孟鸥装委屈:“就仗着你打人不犯法是吧。” 声音被她蒙了一层,听得有几分含混。 而她的手心,也被他的嘴唇碾得湿漉漉的。 - 帽子一扣,果然感觉自在了不少。 向悠将手从帽舌放下,视野开阔了几分。 于是在这开阔的视野里,她和那根黑色的棍儿对上了眼。 一千天后的重逢。 多有仪式感的事儿。 放在电视剧里,怎么也得配上个bgm,三百六十度近景远景至少展示一分钟。 但眼前的情况,让她来不及假装自己是电视剧的女主角。 她有点尴尬,放一半的手又举了回去,把帽舌往下压了压。 视野随之压低。 孟鸥的眼睛消失了,最上面变成了他含笑的嘴。 又笑她。 王八蛋孟鸥。 向悠在心里骂了一句,低头看着自己面前的咖啡。 还剩大半杯,一口气灌完不太现实。 对个眼就跑路,未免显得她太狼狈。 而且,这真不是什么大事。 前任而已,谁没几个前任了。 他只是刚巧来喝杯咖啡,又不是“一根随时准备来刺杀她的黑色棍刀”。 向悠尝试着用他的口吻造了个句,总觉得没那个味道。 脑子里的想法乌泱泱过去了一大片。 耳畔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咚”一声,一杯奇形怪状的东西摆在了她面前。 所以,两个人一千天后的第一次重逢。 开场白不是“好久不见”,不是“真巧”,不是“你最近好吗”。 而是—— 向悠望着它,发自内心道:“你点了个什么?” “生椰脆啵啵榛果巧克力碎拿铁。” “噗嗤”。 向悠又一次笑了。 那位咖啡师终于推销出去了这杯奇葩饮品。 真好。!
第3章 孟鸥不请自来地坐在了她对面,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一副打算久坐的模样。 他不尴尬,向悠尴尬。 她扫了圈咖啡馆:“为什么要坐这里,别的地方不是有位置吗?” 孟鸥正将不锈钢吸管放进杯里,低着头道:“你都看我了,不坐过来显得不给你面子。” 他这副语气,好像两人不是快三年没见,而是三天没见。 向悠想说自己没看他,结果面前被丢来一张纸。 孟鸥将一堆乱七八糟的混合物搅了搅:“顺便过来提醒你,等会儿别就这样出门,有点丢脸。” “哪样?”向悠不解。 孟鸥一抬手,修长的食指在唇上点了下:“擦擦。” 向悠脑子里“腾”的一声。 她本来是想把它……舔掉的,但那时候分了心,然后忘记收回头了。 “谢谢。”她用力在嘴上抹了一下,说得毫无谢意。 这名字长到只有孟鸥能记住的饮品,装在一只高高的玻璃杯里,被他搅和后,呈现一种一言难尽的状态。 向悠越看越觉得嫌弃,结果下一秒它被推到了自己面前。 “尝尝。”孟鸥道。 “我不要。”向悠打心眼里嫌弃。 “你眼睛都快掉杯子里了。”孟鸥语带笑意。 就这杯乱七八糟的东西,真喝出一只眼球来也不稀奇。 向悠摇摇头:“我就看看。” “真不要?”孟鸥屈指,轻敲了两下杯壁。 大抵是他的话有什么魔力,向悠盯着它,原本坚决的态度居然产生了一丝犹豫。 人可能就是贱得慌,见到好东西想要试一试,见到坏东西,也想体验一下到底有多坏。 “……一口。”向悠说着,将杯子朝自己拿近了些。 她听见孟鸥在对面笑。 笑就笑吧,这家伙的笑点低到令人发指。 杯子里的吸管只有一支,虽然孟鸥还没喝,但这到底是他的吸管。 向悠想了想,起身道:“我去服务台要支吸管。” 咖啡师爽快地给了她一支吸管,向悠抓着它往回走。 从这个角度 ,刚好能看见孟鸥的背影。 他坐得没个正形,肩胛骨抵在椅背上,肩膀一高一低,脑袋也歪着,像在思考什么。 估摸着也不是在想什么正事,大概又在编打油诗。 桌子对他来说矮了些,一双长腿没地儿放,很委屈地支在外面,让向悠很想一脚踹过去—— 这个想法是不对的。 这是情侣间才能有的亲密动作。 只是本能和惯性这种东西,就像学过的骑车和游泳一样,哪怕太久没练习,你以为你忘了,其实一早形成了肌肉记忆。 所以,向悠忍得很辛苦,才端端正正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孟鸥见状也坐直了些,目光炯炯地盯着她看。 向悠低头避开他的目光,将吸管丢进杯子里。 不锈钢和玻璃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当”声。 向悠犹豫着凑近吸管,鼓起勇气吸了一口。 其实不算难喝,就是生椰拿铁的味道,间或能吃到巧克力碎和榛果碎,脆啵啵是唯一的败笔,它更适合出现在奶茶里。 “怎么样?”孟鸥眼含期待。 “只有你这种奇葩才会点。”向悠口是心非道。 她将杯子推回去,顺便抽出了自己的吸管。 “这不是好奇嘛。”孟鸥拿回杯子,自己吸了一大口,“也还行吧,没那么难喝啊。” 向悠没理他,她又分心了,专注地盯着自己拿出来的吸管。 桌上空荡荡的,只有一盆绿植,和彼此的两杯咖啡。 玻璃桌面很干净,而她拿出来的吸管上还沾着咖啡和巧克力碎,看起来脏兮兮的。 她大可以就这么直接放在桌上,回头让人收拾。 但望着这光可鉴人的桌面,她莫名舍不得眼睁睁地弄脏它。 她正犹豫着,吸管被人拿走了。 熟悉的“当”声响起,向悠抬头,看见吸管又放在了他的杯子里,呈现“x”形的交叉,中间一截贴在一起。 “我不喝了。”向悠说。 “嗯,你不是没地方放吗?”孟鸥说得稀松平常。 桌面不用被弄脏了。 向悠松了一口气。 却又提起更紧的一口。 空气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向悠有点尴尬,孟鸥倒一直很自在。 这杯饮品似乎很对他的胃口,他专心致志地喝着,液面瞬间降下了三分之一。 杯口不算宽,当他低头饮用时,高高的鼻尖总是时有时无地蹭过闲置的那根吸管。 向悠莫名觉得鼻子有点痒,摸了摸自己的鼻头。 “你怎么突然来昌瑞了?”最终还是向悠打破了沉默。 “嗯?”孟鸥回过神来,抬眼看向她,“我来这里出差,明天就回去。工作提前完成了,就想着下午出来逛一逛。” 昌瑞很大,地铁都有十几条。 两个人于一千天后在同一家咖啡馆相遇,这样的概率是多少? 向悠兀自想着,都忘了给他回句话。 孟鸥盯着她发呆的样子,觉得她今天穿的,很像是“祭坛边上成天无所事事的神女”。 但他没说出口。 他说出口的是这句:“去年年底的同学聚会你怎么没去?” “啊。”向悠被惊得打了个寒颤,眼睛好像“唰”一下亮了起来,“工作太忙了。” 每到年末,都是审计人的噩梦。 “你怎么不和黄禹说清楚,搞得他觉得是你不想看见我才没去,让我‘滚回去’,把你换过来。”孟鸥看起来很委屈。 黄禹是他们高中时的班长,曾经追过向悠。 彼时她和孟鸥还没在一起,后来孟鸥说两个人那时已经处于暧昧阶段,但向悠觉得只是同学加普通朋友而已。 黄禹是个高高壮壮的阳光黑皮,性格很爽快,酷爱打篮球。 而向悠讨厌男生打篮球,或者说讨厌他们打完球后身上的汗味。 那种味道只要被熏过一次就会铭记终生,搞得她以后每每看到书上描写男主角打篮球的帅气模样,都会皱着眉头拼命翻页。 唯恐速度慢一点,男主角就会从高岭之花变得臭气熏天。 但是她没和任何人说过这一点,毕竟不太礼貌。 所以黄禹不知道,还总爱在她面前表现。 某次他在校篮球赛夺了冠,兴致勃勃地找她告白。 他举着奖牌,说要把它送给她。 向悠被熏得脑袋“嗡嗡”响,屏息说了句抱歉,扭头逃回了班里。 她不知道的是,黄禹一早告诉了所有朋友,他要在夺冠后向她告白。 这话一传十十传百,不知怎的,就变成他告白成功了。 于是等她回到教室,听到了一阵几欲掀破屋顶的欢呼声。 唯有孟鸥闷闷不乐地坐在座位上,脸臭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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