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知道你又走神了。”孟鸥哼笑道。 向悠抬眼,望向他笃定的神情,突然很不爽。 没人喜欢被拿捏,更何况对方还是前任。 “可能因为,按照你的品味,也只会喜欢那种电影吧。” 她想起了看过的很多关于前任的帖子。 里面的一个个前任都是她们至深的仇人,互相分享着怼前任的妙语连珠。 她这句话不够妙,杀伤力也不强。 但较于她的性格来看,是句少有的难听话。 果然,孟鸥的脸冷了下去。 他握杯子的手紧了紧,用力到指尖泛白。 向悠望着那漂亮的玻璃杯,忧心它会不会被捏碎。 而后,那泛白的指尖又逐渐恢复了红润。 孟鸥的手像是脱力般,一节节从杯壁上滑下去。 杯壁的冷凝水“嗖”地从他手边经过,比他先一步抵达桌面,像是在嘲笑他。 “向悠……”他面带苦涩地喊她的名字,“……悠。” 最后一个字,和他的小拇指同时抵达桌面,轻巧地砸了一下。 砸出了一个巨型天坑。!
第5章 向悠是怎么猜到的呢。 可能都不需要用“猜”这个字。 前段时间,影院扎堆上了六部电影。 两部爱国教育片,一部青春爱情片,一部动画片,一部好莱坞英雄片,一部国外黑丨帮片。 只有最后那部,是五个字的。 它的导演酷爱拍也很会拍男人。拍西装革履的男人,拍叼着烟斗的男人,拍西装革履叼着烟斗结果冷不丁把人揍到头破血流的男人。 他的所有电影,基本都是这种风格。 向悠很讨厌看这种电影,觉得血腥暴力又无聊。 与之相反的,是孟鸥很爱这个导演。 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年,这个导演刚好有部新电影被引进。 别的情侣在一起,都是看抵死缠绵的爱情片,结果他上来领着她看了部“男人打架片”—— 向悠是这么称呼这种电影的。 在她的眼里,这类电影的套路其实都差不多。 穿着上档次的手工西装,露着额头蓄着胡子,看人要么斜眼要么对眼。 必然会有个烟雾缭绕的酒馆,一位深藏不露的酒保,在昏黄的灯光下,一群人聊着另一群人的生命。 然后就是打架,街头巷尾追逐战,室内肉搏,阳台杂耍,拳拳到肉枪声如鼓。 在令人肾上腺素飙升的音乐里,向悠却昏昏欲睡。 她眼皮打着架,头点啊点,脑袋旁突然伸来一只手。 手一按,她顺势靠到了孟鸥肩上。 很老套的经历。 非说有什么特别之处,可能就是荧幕上正放着一个男人打爆了另一个男人的脑浆。 她后来有时候会想,在昏暗的电影院里,看着自己爱的电影,居然还能有余力关注身边的人。 这算不算一种爱的表现? 她那时候就是个恋爱激素上脑的小姑娘,孟鸥的一举一动,她都能往爱情上扯。 不过那一觉,向悠意外地睡得很香。 电影院里的温度很适宜,椅子很舒服,黑丨帮片的画面总是一片昏暗,因此光线也暗得刚刚好。 孟鸥的肩膀宽阔,清新的皂香教人安定。 至于那 喧哗的音效和背景乐,反而因为出现得太频繁,逐渐成了一种助眠乐。 向悠醒来的时候,电影屏幕上在放下一部电影。 是部青春片,男主正在操场和人打架。 画面色彩和糖水片一样饱和,男主很瘦,肩窄条细,出拳软绵绵的,不知为何也能撂飞一众炮灰。 尤其在看了刚刚的那部黑丨帮片后,眼前的打架场景更是不堪入目。 不过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 黑暗中,她看见孟鸥的眼睛闪亮亮的,他压低声音道:“我们这算不算逃票?” 向悠吓了一跳。 她向来是个循规蹈矩的人。 从小到大,她连红灯都没闯过一次,垃圾也从没顺手扔过,有次一直见不到垃圾桶,她甚至一路把它带回了家。 最后她被妈妈骂了句“脑子不好使”,别人都是带好东西回家,就她把垃圾往家里带。 所以,逃票对她这种道德感强的人来说,是件很严重的事。 她吓得揪揪孟鸥的袖子:“那我们赶紧走啊。” 孟鸥问她:“你不想看?” “不要。”向悠使劲儿摇头。 一想到她现在是逃票状态,她就如坐针毡。 “看会儿嘛,都看半小时了。”孟鸥把腿一伸。 他坐在外侧,他要是成心不肯让,向悠也走不了。 “我不看,我们快点走。”向悠都快哭了。 她甚至能想象出自己被抓到逃票后,会是怎么样一个场景。 她会在大庭广众下被指责,甚至被抓到公安局里,说不定还会通知老师家长。 好可怕,那一刻,她感觉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 可孟鸥坐得稳当,还不忘调侃一句电影角色的发型:“敢在学校烫这种卷发,早被老张薅秃了。” 老张,是他们年级教导主任,抓风纪抓得特别严。 “你快走啊。”向悠急得直推他。 电影院里的人不多,且多是情侣。 他们这处的动静有点大,于是那几对情侣,纷纷扭头朝这处看来。 对于在乎公德的向悠来说,看电影时是不应该影响 到他人的。 可她现在不仅逃票了,还吵到了别人看电影。 她绝望到一直掉眼泪。 见她哭了,孟鸥终于慌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票,是他趁她睡觉时,偷偷出去买的。 他把票在她面前晃了晃,压低声音:“我跟你开玩笑呢。” 讨厌透顶的玩笑。 向悠不说话,用力咬着牙,起身使劲儿往外挤。 孟鸥一收腿让她出去了,而后赶忙追上了她,抓住她的手腕。 向悠强忍着没发作,直到从楼梯上下来,站在四面无人的角落里,她停住了脚步。 推门就是人来人往的走廊,所以她要在这里把话说清楚。 “孟鸥,我讨厌你,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向悠一字一顿道,“我不要和你在一起了。” 那时候,他们确定关系还没有一周。 说完,向悠扭头就要走。 孟鸥急了,赶紧抓着她的手向她道歉。 向悠对此充耳不闻,用力甩着自己的手。 他抓得极紧,很快她的手腕就红了一圈。 后来她不挣扎了,低头定定地望着自己泛红的手腕,卡在上面的另一双手,一直没有放松。 “孟鸥,你就跟那些电影里的人一样,又暴力又低俗,自以为是,不在乎他人感受。” 还没成年的少女,说着此生最狠的指责。 那双手随之慢慢松开了。 它顺着重力向下落,不知是多大的动力,带动着它的主人也颓丧地弯了腰。 “向悠,我错了。”孟鸥的声音哑哑的,“我以后不跟你开玩笑了。” 向悠没听,她扭头出了门。 孟鸥没追上来。 然后他们就分手了。 向悠曾经在手机上记录过这一段分手,不过因为时间太短,复合后又被她删了。 可能想删去的不仅仅是一条记录。 后来是怎么复合的呢。 可能是她受不了连着一周,孟鸥都用一种仿佛被遗弃的小狗一般的神情,巴巴地盯着她看。 那双又深又黑的眼睛仿佛真的淬了毒,让人难以自拔。 他上课看,下课也看。 有人时就只是看着,没人时就凑上前,可怜兮兮地喊她的名字。 除此之外,还有每天一封检讨书,每封一千字起步。 写到最后,快把他身体里的每一颗原子都检讨了一遍。 那些检讨书,直到谈第三段恋爱,向悠才把它们扔了。 当她还没和第三任分手,就开始后悔自己扔了那些检讨书时,她便已经预料到了后来他们的结局。 还好,最后还是第三任欠她欠得更多些。 被人亏欠的难受,远不如自己亏欠别人后的内疚来得深。 有时候她也讨厌自己的这种心理。 向悠是个容易心软的人,所以后来她原谅了孟鸥。 因为等她冷静下来回头看,自己其实没有逃票。 她一直遵守的规则没有被打破,至于她自己那一瞬的不安和崩溃,好像就被逐渐淡忘了。 又或者是被孟鸥的道歉抵消了。 他们复合后,孟鸥没再带她看过电影。 同样的,所有的玩笑也都停留在了嘴上的调侃。 尽管有时还是会把向悠气到哭,但只要心底那条线没有被越过,她不会把这些眼泪记很久。 直到大二那年,那个导演又被引进了新电影,向悠主动提议,要不要一起去看。 “你不是不喜欢看这种电影吗?”孟鸥问。 其实他心里真正介意的,并不是这个。 向悠也知道,但他们谁都没点破。 “也还好啦,去看看嘛,好像口碑还不错呢。”向悠说。 时隔数年,他们再次坐在了电影院里。 还是一贯的风格,向悠看着看着,眼皮又打架了。 然后脑袋上又按来一双手。 五指贴上她头发的那一颗,她的心软了一下。 她想起了从前的那个小姑娘—— 他看着喜欢的电影,都能注意到我,他是不是好爱我? 她现在不会成天想着对方有多爱自己。 但是孟鸥的肩膀,果然还是很好靠。 这场看得很顺利,孟鸥在片尾曲响起时喊醒了她。 向悠揉揉睡眼,坐直身体,陪着他看完最后的字幕,等到了一个不足五秒的彩蛋。 虽然短,但只要有就是值得的。 最落寞的可能是看了十分钟的片尾,看到全场都散尽,看到保洁阿姨第三次问你要不要走,结果也没等来一个彩蛋。 看完电影后,两人一起吃了顿饭,便各自回了学校。 有了这次愉快的电影经历,后来两人还约着看了很多回。 有的是孟鸥爱看的,有的是向悠爱的,有的是两人都爱的。 他们逐渐都忘了第一次看电影时,那个让彼此一度分手的波折。 不过后来向悠想,或许每个人爱看的电影,多少也代表了他身上的一些特质。 在他爱看的那些黑丨帮片里,女人永远是陪衬,是物品。他们或许会为了女人手刃兄弟,但那不是因为爱,而是因为自己的面子和尊严。 孟鸥虽然不至于这么看待她,但是对他来说,显然有着比她更重要的存在。 向悠怪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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