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是这样的,虽有坚定的冲动,但总还想要一点来自他人的肯定。 相比之下陈俪语毫无动静,陈墨然早就习惯了姐姐的延迟回复,手机甩到一边,拉上窗帘。 客观上是三个小时以后,主观上陈墨然并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她只知道她被屋外一阵喧腾声闹醒,但是半梦半醒,一个人影旋风一样冲到床上来掀开了她的被子,厉声道:“你给我起来!” “你干嘛啊。”陈墨然语气委屈地揉眼睛,声音软软,“我还以为家里遭了贼,吓死人了。” 说是这么说,但是有公寓钥匙的除了自己有且只有陈俪语,她知道来人是谁,嘴上说着怕,其实根本不怕。 “少在这给我装无辜,呸!老娘好声好气苦口婆心地劝你,你当放屁是不是!”陈俪语急起来什么话都骂,“你以为你是谁啊,还要舍身去炸碉堡,脑子进水了吧!” 陈墨然一声不吭,但是眨眨眼,刚刚睡醒,一双杏眼微红,乖乖巧巧的十分可怜,说出来的话却字字落地,清清楚楚:“我就想要个公平,要一个道理,我做这件事不为成功,就为不后悔,我是为自己,不是为了林乐然。” 陈俪语秀眉紧锁,咬牙道:“如果不是林乐然,你怎么会惹到鄢识峰?” “可是我们做什么了吗?乐然做什么了吗?如果我们用他的身份谋取了什么,那就是咎由自取,可我们什么也没做,他只是努力活着,而我只是他的朋友,就这样而已,这样也叫惹?姐,你搞错了,不是我去惹的鄢识峰,是他非要来惹我。” 陈墨然平静地说完,又安抚陈俪语道:“我不会用门口举大字报的方式的,就算要举报,也要讲究方式方法,姐,你放心。” “这有什么,鄢识峰不让你工作,我养你好不好?我不用杨家的钱!蒋云带我买的理财每个月都有收益,你也花不了多少,肯定够用的。”陈俪语立刻放软语气,换了姿态,陈墨然眼神一错不错地看着姐姐,陈俪语心头一梗,深深叹了口气。 咬了咬牙,陈俪语又说:“你等等就好了,这件事不用你这个小虾米去管,自然有人管,调查组已经进边海了,杨煜青会参与的,鄢识峰倒台是迟早的事。” 陈墨然眼睛一亮:“真的吗?杨总?” “我骗过你吗?”陈俪语以为劝住了妹妹,放松下来,又说了两句,“只是还需要一个好的时机和计划,他们手里的证据还不足,而且他们现在找不到林乐然。”说到这里,陈俪语忽然警惕,盯着陈墨然,“你不会知道林乐然在哪里吧?” “呃……”陈墨然摸了摸鼻尖,语焉不详地说,“我好几天没见他了。” 陈俪语严肃地说:“不管你知道还是不知道,都不要插手,让杨煜青他们自己去找,让他们自己去谈,听到没?“ 陈墨然咧开嘴笑了笑,伸手要抱上来,甜甜地叫:“姐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拉倒吧!”陈俪语避开她起身,“给你转几万块钱,好好待在家里。” “我不要。”陈墨然拒绝,十分叛逆,“我赔偿金可高了,不缺钱。” “那你可真厉害!”陈俪语下了床,一甩手提包,“我走了,别乱跑!” 陈墨然确实听话了几个小时,待在家里哪里也没去,又睡了一觉,当天晚上下起大雨,把她从深眠中敲醒。这一醒就再也睡不着了,也许是白天睡得太多,陈墨然清醒异常,赤脚走到窗台边,看着窗外的雨雾,手机的呼吸灯一闪一闪,她拿起来查看。 余潇潇打了好几个电话给她,又留言一大串,看来是知道了她离职的消息,急得不行,陈墨然叹了口气,心下柔软一片,正思考要怎么回复好好安抚一下,门外忽然响起急促的门铃声,她握着手机看了看猫眼,急忙打开。 “然姐,你怎么不接电话呀!”余潇潇抖了抖伞上的水,又抹了抹脸,就算是有伞,她一路走得太急,半侧身子和发梢还是湿了,陈墨然赶紧把人拉进来,又找出一条干燥的毛巾,倒了一杯热牛奶,嗔怪道,“我在睡觉啊,你说你急什么,傻丫头,这么大雨。” 余潇潇捧着牛奶喝不下去,嘴一撇,眼圈立刻就红了:“都是我连累了你,那篇新闻稿的名字明明是我弄错的,为什么要开掉你,对不起然姐,老板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们明天就找他去说清楚!” “没有误会什么。”陈墨然简短地说,“也说不清楚的。” “怎么就说不清楚了?”余潇潇急了,牛奶杯一放,把毛巾一甩就站起来,嚷道,“聊天记录证明,我也愿意承认,人证物证都在,怎么就说不清楚了?” 陈墨然轻轻叹了口气。 “一件事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余潇潇坚定地说,“一人做事一人当。” “你这两句话很好。”陈墨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原本紧绷的心情忽然松快很多,她看着余潇潇,看着年轻女孩子饱满的、湿漉漉的、闪闪发亮的脸,觉得羡慕、欣慰、又有点唏嘘,她想到了更早的时候,她想到了自己。 “潇潇,你听着,我现在和你说的,全部是真话,我不是因为新闻稿的失误被开除的,你不用自责,也不用和我道歉,我被开除的真实原因,是我和老板之间的事,我不能说,我能说的是我绝对问心无愧,你明白吗?” 余潇潇听得愣住了,摇摇头:“不明白。” “不明白也没事。”陈墨然笑了笑,“你先记着,等你能明白那天,自然就明白了。” 余潇潇纳闷地说:“然姐,你这话讲得好像那种老和尚。” “怎么?” “天机不可泄露,要靠自己悟!” “哈哈,可能是吧!” 余潇潇这么一说,陈墨然第一次有了一种自己年纪起来了的实感——开始故弄玄虚了。 可是真的很难讲啊,怎么讲呢,年轻时觉得什么事都能被三言两句讲得清楚,现在却越来越觉得千头万绪,难以言说,从哪里讲起呢? 就像辛弃疾的那句词: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送走了余潇潇,迎来了陆为,陈墨然意外,但也不算太意外,她知道陆为会联系她说点什么,却没想到他亲自上门,外面雨声澎湃,陈墨然给陆为倒了杯热茶。
第74章 74 只有我在乎你 【 他掰正她的下巴,转过她的脸,另一只手摘掉自己的眼镜,淡淡道:小点声,你妹妹还在外面 】 —— 一坐下,陆为开门见山地说:“墨然,我向你道歉,余潇潇的新闻稿是我改的,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你打算去市场部,我怕你跟我争,更怕争不过你,就使了这种手段,确实卑鄙,但我没想到居然会导致你被开除,我真的没想到!” 这话诚恳,陈墨然是信的,这只是个很小的绊子,陆为只是想让她出点小纰漏而已,他不了解她和鄢识峰之间真正的过节。 但是陈墨然笑了笑,只说:“都过去了,陆哥,现在不说这些了。” “我明白,那就说点有意义的。”陆为干脆利落地说,“卢森手里有鄢识峰索贿的证据录音。” 陈墨然吃了一惊,随后明白,这就是卢森能够低调离开星展的原因,而不是被开除,老板是做生意的,不是公知斗士,他不希望自己的公司闹出任何事来,因此好声好气地把卢森送走了。 “他向谁索贿?” “信德。” “信德给了吗?” “想给,但是最后没给成,算未遂。”陆为道,“当年信德撤了星展的单,卢森拿着录音找上门,瞿家给了他一笔封口费,也付了星展的违约金,但是他们买断的是瞿家答应行贿的后半段,鄢识峰索贿的前半段,还在卢森手里。” 卢森老市场人了,能喝且会喝,这份录音就是他从信德的推广总监嘴里喝出来的,当然这个总监也早就被瞿家解决掉了,同样的,陆为也从卢森嘴里喝到了这个消息,但是卢森谨慎多了,就算喝大了也只是吹嘘自己有,没真正放出来过。 陆为原本也一直半信半疑,以为是卢森自己吹牛逼,但事情发展至今,他开始相信卢森手里的那份录音多半是真实存在的。 最后一块拼图被拼上,所有的蛛丝马迹和前因后果都被串联在一起,陈墨然心中再无疑虑,无论陆为是出于愧疚还是出于好心,能够专门来告诉她这个关键消息,她都由衷地十分感激。 现在,她不再是一无所有的小老鼠了,她有了可以努力的方向,和一个足以能够撬动大象的,小小支点。 泰阳和永利之间的交易结构做的很单纯,基本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股权的模式,李营拿了款立刻跑到了香港,但香港是百乐林家布局颇深的地方,林州行的母亲曾经在香港疗养多年,交际甚广,资源维护的很好,李营如果有其他动向,他们立刻就能获知。 杨煜青因此放心留在边海,他也的确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匿名举报信已经递到了该递的办公桌上,鄢识峰已经被秘密停职调查,该消息内部知晓,没有对民众公开,只有调查结果确定,才会有下一步行动。 所以,这并不是胜利的集结号,这是冲锋号,这只是一个开始。 G7 等地块拍出的款项,一直未能上缴到财政,几次拍卖之后,局里也没有收取拍卖行应交的相关费用,这条线索已经被查实,但如何和鄢识峰本人实际对应,却没有直接证据。 录音只能令事件进入调查流程,只有寻求到资金异常流入流出的直接证据,梳理出相关人员关联,才算证据链齐全。 当然,还可以从另外一个层面入手,生活作风重大违纪,在这个层面,他们遇到的问题是——林乐然消失了。 调查组有他们的工作逻辑,但是杨煜青更希望此事能速战速决,以免夜长梦多,他们和调查组派来的对接人也秘密见过几次,对方虽未透露,但能看出进展缓慢,鄢识峰多年来小心谨慎,难抓破绽,而此时,坐在他办公桌对面的小姑娘,却语出惊人。 “我知道林乐然在哪里。” 但这还没完,陈墨然还有下半句,她又说:“我知道录音的上半段在谁手里。” 杨煜青略有惊讶,但他并没有让这种惊讶浮现出来,双手交叉紧握,放在桌上,以这个姿态给对方一种沉默而稳定的压迫感,但陈墨然并不惧怕,安然地享受沉默,甚至还喝了一口桌前为她倒好的咖啡。 于是杨煜青先开口,却问:“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林乐然的朋友。” “你参与这件事的目的,是想帮他?” “对。” 杨煜青淡淡抬眼:“能帮到什么程度?” 陈墨然咬了下唇,她知道杨煜青这是要她表态,要她被推到最前线,必要时也会被推出去牺牲,她轻轻吸了口气,正要回答,办公室的门忽然被大力推开,陈俪语风风火火的冲进来,先是把桌上的咖啡一把泼在杨煜青脸上,再甩上一巴掌:“杨煜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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