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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苏言说出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来。 他说：“我带林乐然去。”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离谱，但是合理，陈墨然眼睛亮了：“好！” 林乐然的拒绝声同时响起：“我不要！” “乐乐。”陈墨然诚恳地劝他，“这是最合适的。” 苏言淡淡道：“不用谢。” 林乐然愤恨地把摆件狠狠放在桌子上，回了房间。 林乐然和苏言上飞机那天，陈俪语开车带着陈墨然去送他们，妹妹坐在副驾，两个男人一起被安排在后面，互不交流，一人看一边方向，迈凯伦里面塞得满满当当。 陈俪语带着大墨镜，表情看不清，但是一路嘴角勾着，陈墨然无比郁闷地问道：“你笑什么。” “太有本事了墨墨，比你姐还厉害。”陈俪语悄悄赞扬，“大房和二房处得这么好。” “别胡说！”陈墨然满脸飞红，要不是因为陈俪语在开车，她恨不得扑上去捂住她的嘴，两个人目送林乐然和苏言登机，想到刚刚的对话，都有点尴尬地摆出一副微笑脸挥挥手。 等人影不见，陈俪语立刻热烈讨论起来：“快告诉我你怎么做到的，教教我！” “我觉得跟我没什么关系。”陈墨然受不了姐姐求知若渴的眼神，“只是因为苏言是个好人。” “确实，能带着情敌上飞机，真是有人间大爱。” 陈墨然试图解释：“乐然的情况让其他人知道了也……” “不，不会的。”陈俪语坚定地打断她，“只有你们两个傻子才会散发这种真善美关怀，你知道杨煜青会怎么做吗？他会把林乐然打包送到北欧去，然后永远别回国，也许会给他一大笔钱，也许不会，但肯定会让他消失，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会害他，但我也不会管他，我会离他远一点，就像我一开始警告过你的那样。” 陈墨然辩解：“但现在结果是好的，鄢家倒了，乐乐自由了，苏言回去当他的设计师，我也有了新工作。” 陈俪语翻了个白眼一撩头发：“那是因为你有一个姐姐！” “对啊。”陈墨然笑着抱住姐姐，“你最好。” “你和乐乐的第一次是什么时候？”陈俪语掐指一算，问道，“他年龄不是假的吗，那时候他成年了吗？” “去年才第一次！他早就成年了！”陈墨然心有余悸，“其实我刚知道的时候我也算了一下，幸好。” “也没什么，女大三抱金砖，只是从一块变成两块，财富增值了啊墨墨！” 被持续嘲笑，陈墨然气呼呼地松开手，陈俪语假装伤心：“我马上就走了，你还不理我。” “回深圳吗？” “是啊。”陈俪语动作潇洒地甩开墨镜带上，“泰阳成功收购，事情办得漂漂亮亮，老娘要衣锦还乡了，不过也别太想我，马上我还是会来的。” “哦，邓总任命你当汇报人。”陈墨然想起了这件事。 “嗯，你改不改主意，真不去百乐？上市集团公司，发展空间很大。” “可他们又不是看中我，他们是看中苏言。”陈墨然笑了笑，摇摇头，“我有我自己的价值，不想附加在别人的价值上面，刘总会是个好老板的，他愿意信任我，我也愿意回报他。” 陈俪语偏着头笑着看她，突然说：“怎么，你想和他并肩为王，顶峰相遇了？” “什么？不是。”陈墨然一愣，下意识否认掉了，她说得是实话，她完全没往那个方向想。 可是陈俪语说：“我还没说是谁呢。” “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苏言的确是个好人，我终于能理解一点了，我以前一直理解不了。”陈俪语问，“墨墨，原来你喜欢好人。” 陈墨然没好气地反驳：“不懂你什么意思，不喜欢好人，难道要我去喜欢犯罪分子吗？” “懂装不懂。”陈俪语笑了起来，展开双臂搂着陈墨然的肩膀，“走吧，讨厌的小丫头。” 雷克雅未克是一个港口，天空极美，深蓝色的海面和天空交相辉印，大教堂如同一架巨大的管风琴一般矗立在繁华的市中心，林乐然并不信神，却也忍不住在冰冷而肃穆，闪着金属光泽的教堂装饰之下，闭下眼，默默许下两个愿望。 他唯一的线索就是一个地址，苏言已经提前和疗养院的工作人员取得联系，雷克雅未克虽然纬度极高，但是地热资源丰富，因此整个城市很少燃烧煤炭取暖，空气清洁干燥，极适合病人疗养，苏言也不会说冰岛语，在电话里努力许久，才终于换了一个会说英语的工作人员。 但林乐然更糟糕，他的英语水平也没法出口，多数时候只能茫然的睁着眼睛，辨认对方的表情，假装微笑或者回应，努力像苏言那样自如和得体。 苏言会考虑到他的语言问题，有时候特意翻译一下，这样的感觉更不舒服，林乐然拉高冲锋衣领子，把脸埋在里面，回应地很迟缓。 苏言也不是什么爱心大使，冷遇了几次失去耐心，神色也冷淡下来，两个人毫不交谈，干脆连中文也不说，从车行租了车，他们在指引下驱车去往郊外的教会墓地。 “我听说……冰岛禁止出生和死亡。”看了许久窗外，林乐然突然低声说话，他的脸还是冲着窗外，不知道在和谁开口。 苏言一边开车认路一边问：“你在哪里看到的？” “网上，他们说这里气温太低，而且是冻土带，如果一个人死后埋在地下，很多年也不会腐化，所以当一个人要死掉的时候，就会离开冰岛。” “没有这种说法。”苏言直接说，“冻土的确挖不深，所以他们会把遗体放在地上，再用草皮泥土覆盖。” “可是中国人讲究入土为安。” “地貌气候不一样。”苏言想了想，尽量用了正面的词汇，“一片一片隆起的草皮像波浪一样，很安详。” 林乐然哑然失笑：“苏言，你根本不会安慰人。” “嗯，那我应该怎么说？” 林乐然干笑两声，硬邦邦地说：“收人鱼不如教人鱼。” 他是故意这样说的，苏言竟然理解了他带着任性的幽默，没有计较，而是说：“好，那你教一下我方法。” “安慰人还要方法？”林乐然淡淡道，“把自己和对方互换，体会一下对方的心情，尝试着理解，找一找共同点，做一些事情，让对方高兴起来。” “就这样？” “嗯。” 苏言听后沉默，似乎在思考，林乐然恢复了看向窗外的姿势，看逐渐开始稀少的建筑，和越来越锦绣的自然风光。
第81章 81 你很有天赋 【 林乐然把他的稿纸收好，一口气喝完又倒一杯，吸了吸鼻子，苏言突然开口说道：所以，也从来没有人告诉过你，你很有天赋 】 —— “我父亲是在我十五岁的时候去世的，我母亲和我共同生活，现在住在边海。”苏言开口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 林乐然斜着眼睛看他，接话道：“当我爸？” 苏言立刻皱眉，但他手握方向盘，不能把这人丢下车，只好深吸一口气，林乐然故意又说：“爸爸，我想娶老婆，女方你也认识的，就是……” “林乐然！”苏言厉声打断，强忍着怒气，“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我父亲教我的东西讲给你，谁让你胡说八道的！” 林乐然心思一颤，成功气到苏言的得意瞬间沉落下去，他垂了下眼睛，调整了一会儿表情，给出一个非常夸张反应，畅快地大笑起来：“现在不就对了？你安慰得很好！” 苏言愣了一会儿，只好也无奈地笑起来，渐渐地，他也觉得心情愉快。 和林乐然相处好像是一件容易令人开心的事情，即便他自己正处在糟糕的情绪和糟糕的境地，也仍然会带动身旁轻松的气氛，苏言的心情逐渐从愉快又转为复杂，他开始理解陈墨然总惦念着林乐然的原因，并为此感到一些隐约的焦虑。 雷克雅未克西面临海，北面和东面被高山环绕，教堂就坐落在群山之间，主体材料是石材，上覆的草皮是为了抵御多风多雨的天气，绵延着和地上连接成一整片，修女带他们来到墓地，在胸口划了十字后离开，阳光和煦，远山在光照下呈现出一种朦胧的紫色，这里葬着很多人，都没有墓碑，林乐然看着阳光下翠绿着起伏的草浪——的确如苏言所说，很安详很美。 他蹲下来，安静地把头垂进两膝之间，苏言礼貌地走开了，给他留出足够的空间和时间。 他待了很久，耳畔极其寂静，偶尔有几声鸟儿的啁啾，他不知道该和妈妈说些什么，但心脏被沉甸甸湿漉漉的填满，终于，他低声开口，哑声轻喊了一句：“妈妈。” 你还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吧。 我叫林乐然。 我自己取的。 妈妈，你在听吗…… 如果你已经获得自由，如果灵魂能有转生，如果你已经走过了奈何桥喝过了孟婆汤，如果你还记得你叫林三巧，那就很好，其他的事情都忘掉吧。 可以忘掉我，我会好好活下去的，也会很开心，会很想念你。 我会记得你的，谢谢你。 带我来到这个世界上。 林乐然擦了擦眼睛，安静地哭了一会儿，渐渐整理好情绪，换了个姿势，盘腿坐在地上，苏言从远处走来，站在林乐然身边看着远山，手里捏着一根烟，他心里也有点难过，他想起了父亲苏柘。 他想自己也许是幸运的，拥有很好的父母，和很好的十五年时光。 “走吗？” 林乐然却说：“谢谢。” 这话苏言没有接，他不知道怎么接，沉默地站在一旁。 林乐然看出苏言心思淡淡，想逗他说话，故意说：“我道谢你就默认？苏言，你这年纪还不够当我爸，别占我便宜！” “不用谢。”苏言说，“你可以算成欠我的一个人情，有机会的话还给我。” “苏设学坏了，一码归一码，这个人情跟墨墨可没有关系，买卖不破三方，懂的吗？” 他突然又懂这种知识了，还挺复杂，苏言看他一眼，单手掐灭烟头，塞进便携烟灰缸里，此时拿起最初居高临下的架子，平淡道：“那我们公平竞争。” “好啊，但是你不能用钞票作弊。”林乐然站起来，慢慢和苏言视线平齐，“你比我有钱那么多，那样可不公平。” 其实他有点偷换概念，可是苏言答应了他，林乐然伸手出去：“拉勾！” 苏言没理他：“幼稚。” “幼稚也是我的优势，这叫做年轻！”林乐然没有计较苏言的不配合，收回手抱着手臂，炫耀说，“我们一起去过迪士尼，墨墨玩的可开心了。” 谁知道苏言看他一眼，居然不紧不慢地说：“我也带她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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