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遥费力地眨着眼睛,把手机拿到桌面上,对着酒杯录了十几秒的视频,录完点开微信,在靠上的几个聊天框里装模作样地挑拣一番,最后把视频发给了桑默。 岑遥:“[视频]” 岑遥:“你看这个杯子好神奇,它在转对不对。” 桑默马上就给她回了,问她在哪。 岑遥很不满意:“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嘛。” 桑默不同意她的观点:“没在转。” 又问:“这是酒么?你喝酒了?” 岑遥认真地给他发了一串语音条反驳: “明明就在转,你怎么看不出来。” “是不是因为地球在自转啊。” “但是上次去天文馆,门口那个傅科摆装置写着地球自转我们是看不出来的。” 桑默终于被她说服了,松口说:“是在转。” 岑遥还没来得及说他反应真慢,他就问:“所以这是什么地方。” “酒吧啊,”岑遥笑眯眯地给他打字,“这家的巧克力酒好好喝,不知道可不可以外带,我给你买一瓶好不好。” 桑默:“我自己过去买。” 桑默:“发个定位给我。” 岑遥其实已经很晕了,但因为对方是桑默,她还是坚持着打开定位功能,把位置发给了他。 然后就瘫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谢奕修赶到那家清吧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他住得离岑遥很远,赶过去要一个多小时。 他推开店门,店面不大,他一眼就看见了趴在某张桌子上的小姑娘。 而在她附近站着一个男生,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叫醒她,指尖都快抵到她的肩膀上了。 谢奕修大步流星地走过去,眉目冰冷道:“别碰她。” 男生没想到会有人过来打断,吃了一惊,手在半空中迟疑了一下:“你马子?” 谢奕修的眼眸中有寒光闪过:“嘴放干净点。” 接触到对面人极富压迫性的视线,男生怕了,谢奕修比他高一个头,他能看出如果打架,自己绝不会赢过对方。 恋恋不舍地一瞄岑遥的侧脸,男生讪讪地走了。 谢奕修在岑遥对面的空椅子上坐下来。 小姑娘醉过去了,头枕在胳膊上,长长的睫毛垂着,脸颊微粉,气息绵长。 谢奕修看了很久。 直到一缕头发从岑遥耳后悄然滑落,擦过她的皮肤,发尾落到桌面。 谢奕修发觉自己还记得中午在马路上,她的头发拂过他脖子的感受。 极细碎的痒,泛着洗发香波的花果味道。 此时此刻,面对醉倒的岑遥,谢奕修伸出手,靠近她的面颊。 比起白天的那个念头,这一个更暧昧,更出格。 可因为岑遥现在是不清醒的,所以让谢奕修产生了不够光明磊落的想法。 指尖碰到小姑娘温软的额角时,细腻的触感迅疾如电荷,沿着他的神经末梢发生微小的爆破,一路行进、攀升,扰乱了他的心神。 他承认,自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刚将那缕碎发别至岑遥耳后,她搁在桌上的手机就无止无休地震动起来。 像一场梦境被迫中断,谢奕修把手收回去。 岑遥蹙起眉,慢吞吞地睁开眼睛,没缓过来似的,只是愣愣地盯着手机,也不去接。 谢奕修看清来电显示是“妈妈”两个字,他再一望对面显然是睡迷糊了的小姑娘,捉起她的手机,按下接听,单手撑着桌子,递到了她耳畔。 骨节分明的手突然靠近,男生俯身的时候,身上的洗衣液香味也一起送了过来。 他黑色的帽衫衣领微微下凹,露出里面脖颈与锁骨凹陷处形成的阴影。 再往下,就是清淡影绰的胸口肌肉轮廓。 岑遥像早上馋饭团一样,再次咽丽嘉了一口口水。 哪怕耳边是丁月女士提高了的嗓门:“遥遥?遥遥你在听吗?” “……我在。”岑遥含混不清地应答。 丁月问:“不是说晚上要回来吃饭吗,快七点了,怎么还没到?” 岑遥的脑子“嗡”地响了一声。 糟糕,她完全忘记了。 “明、明天去吧,我睡过了。”岑遥磕磕巴巴地说。 谢奕修觉得小姑娘实在不会撒谎,说话时眼神游移,底气不足,明摆着露马脚给人抓。 果然,丁月马上抛了一连串的问题过来:“睡过了?你在家?你家里这么吵?” 这时旁边路过了四五个人,像是在议论岑遥点的那款酒:“喝什么巧克力,那都是小孩喝的,咱们要龙舌兰。” 岑遥:“……” 完了。 丁月也听见了:“怎么,你改行在家卖酒了?” 岑遥只得如实交代:“……那个,其实我在酒吧。” 然后用蚊子叫一般的声音跟妈妈解释:“我就是来喝一杯巧克力酒的。” “结果喝趴下到现在了?你赶紧看看,周围没什么不正经的人吧。”丁月问。 岑遥觉得丁月神经太紧张,有点不好意思被桑默听到这些,她抬眸看他,想让他把手机还给自己。 两人视线相撞的时分,他挑了下眉。 就像在问她,他不正经吗。 岑遥忘了自己原本要做的事,被定住一样,保持着望向他的姿态。 很不搭调地想起古希腊神话里的蛇发美杜莎。 是不是那些因为和美杜莎对视而变成石像的人,也都怀着同她此刻一样的心情。 被对面的人迷惑了,想溺死在对方的目光里,再也不出来了。 岑遥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告诉丁月:“没、没有不正经的人。” “那你赶紧收拾收拾,打个车回自己家醒酒,你爸爸饿了,我让他先吃了。”丁月说。 岑遥说行,又讨好地说妈妈拜拜。 丁月挂断电话之后,谢奕修把手机递给岑遥。 岑遥拿过来,她的奶油胶手机壳已经被他握得微热。 她稍稍难为情地说:“你别见怪,我妈妈一直把我当小朋友管,她总觉得我没长大。” “阿姨说得没错。”谢奕修说。 岑遥没明白,懵懵懂懂地看着他。 “你就是小朋友,”谢奕修屈起指关节,敲了敲她面前酒杯的杯壁,“喝巧克力酒也会醉的小朋友。” 岑遥不服气:“你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这个酒度数很高的,不信你尝尝。” 话说出口之后,她后悔了。 杯子是她用过的。 杯口还印着淡淡的粉色唇膏印,靠近了能闻到草莓味。 谢奕修拿起杯子,随手转了转。 岑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清楚他看没看到,她的唇膏印正好被转到了对着他嘴唇的角度。 他会喝吗。 岑遥的反应被谢奕修尽收眼底,他无声地提了下唇角,将杯子又放回了桌上:“把我也灌倒,谁送你回家?” 岑遥的心又落回了胸腔里。 像石头落进水里漾开一圈圈波纹,一股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放松的情绪在她体内升腾起来。 一转念,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 或许他压根没有注意到杯口的唇印。 谢奕修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送你回去。” 岑遥从椅子上下来,温顺地跟上他。 因为酒吧离岑遥家近,这段车程很短,谢奕修只用了不到五分钟,就把她送到了楼下。 岑遥没有马上开门:“我还是有点晕,你能陪我走一走吗。” 谢奕修拒绝了:“喝酒不能吹风。” 然后说:“你可以在车上待一会儿。” 岑遥只是想让他陪着自己,所以面对这个选项,也非常愉快地接受了。 在副驾驶上坐了一会儿,岑遥揉了揉脑袋说:“你为什么来找我。” 是担心吗。 “想看看会转的杯子什么样。”谢奕修说。 岑遥:“……” 岑遥:“哦,那真是让你失望了。” 她鼓着脸望向窗外,远远看到小区门口那家便利店之后说:“……好想吃糖。” 谢奕修知道岑遥是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所以思维才这么跳跃,但他还是问:“什么糖。” 岑遥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棒棒糖。” “那你别乱跑。”谢奕修把车钥匙给她,自己下了车,去给岑遥买糖。 岑遥在车上等着,看他高大的背影穿行在夜色里。 桑默去给她买糖的这段时间里,她想了很多。 想上午他提醒她肩带掉了,想他问自己他跟谢奕修谁更帅,想他拽着她的手腕,带她躲开飞驰而过的摩托车,想他拿起沾着她唇膏痕迹的酒杯,差一点就喝了。 最后才想到,她好像忘记告诉他,棒棒糖她喜欢草莓味。 十五分钟后,谢奕修回来了。 他拉开车门,阅读灯亮起来,他将一把棒棒糖放进了岑遥怀里。 “买这么多。”岑遥嘀咕道。 她拿起来看,惊奇地发现都是草莓味。 半透明的包装纸上画着莓果的图案,椭圆形的糖块呈现出晶莹的粉色。 岑遥仰起脸问:“你怎么会买草莓的。” 她问完之后谢奕修刚好关上车门,车厢内光线顿时寂灭。 在一片昏黑中,岑遥看到他偏头望向自己,她还未适应黑暗的眼睛尚且不能准确地辨认出他此刻的神情,可她却能听到他的声音。 那瞬间让她的皮肤烧成一片的声音:“你的唇膏是这个味道。”
第17章 原来他闻到了。岑遥想。 昏暗的车厢里响起她拆塑料包装纸的声音,窸窸窣窣的,掩盖掉她失序的心率。 岑遥把棒棒糖放进嘴里,甜味慢慢地化开。 她觉得自己很喜欢这个夜晚。 喜欢半醉半醒的醺然,喜欢便利店的糖,喜欢车厢里的暖流,喜欢因为一个人慌张。 天上挂着皎洁的一弯月,岑遥想让月亮不要忘记了。 替她留住这一刻,好吗。 谢奕修也不知道自己去便利店的时候怎么想的,但看到那些粉红色的糖果时,他眼前控制不住地出现了玻璃杯边缘,那一痕微粉的唇印。 也仿佛还能再一次闻到离他咫尺的草莓味。 其实在他外套的口袋里,还剩一支糖。 明明是自己付的钱,可他单独把那一根放进衣兜时,还是有种无来由的做贼心虚。 像拿了小姑娘什么东西一样。 岑遥吃糖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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