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明不住踱步,时不时朝尽头的电梯张望。好半天,负责网络监管部的同伴才拿着文件匆匆赶来。 他急忙过去:“怎么样?” 小赵摇摇头:“对方用了临时的电话号,根本查不出具体位置。” 临时电话号无需身份证注册,小街小巷的报刊和小商店都在卖,一般几块钱或者十几块钱一张,正因如此也加大了侦查难度。 他再次补充道:“而且嫌疑人很警惕的用了IP掩码,所以我们暂时查不到具体地址。”就算查到通话位置,也无法锁定嫌疑人目标。 沈嘉明不由头疼起来,指腹用力地揉按着略微胀痛的太阳穴。 “沈队,傅瑾舟过来了。” 一行人顺着提醒张望过去。 走进来的男人神色凝重,银边镜框下的双眸幽邃而心事重重。 “乔乔怎么样。”他控制着凌乱的呼吸,可是依旧能从那过快的语调中觉察出一抹失措。 “还在检查,估计一会儿才出结果。”沈嘉明安抚几句,“应该没事,你别担心。” 傅瑾舟短暂松了口气。 “有些事我想和傅教授谈一下,你看你方便吗?” 傅瑾舟看了一眼紧闭的诊断室,微微颔首,“好。” 两人一同来到楼梯间,完全寂静的空间中只有彼此相立的身形。 沈嘉明说:“徐乔在录制过程中接到了犯罪嫌疑人的电话。” “嗯。”他点头,“我在电话里已经知道了。” “犯罪嫌疑人在通话中提到了你,他似乎认识你。” 傅瑾舟皱起眉头。 沈嘉明双目犀利,“而且他对你抱有敌意,所以我怀疑犯罪嫌疑人可能是某个与你交恶的人。” “你的意思是。”傅瑾舟喉头滚动,“他是为了报复我,所以才伤害乔乔?” 沈嘉明不语,如同默认。 傅瑾舟抬手松了松发紧的领带,垂眸陷入沉思。他生活的环境简单枯燥,性格原因让他不喜欢社交,仅有的联系人也都是工作上的伙伴。傅瑾舟自认为人处世光明磊落,就算不与人交好,也不会随意交恶。 “傅教授有头绪吗?” 傅瑾舟摇摇头:“暂时没有。” “你可以再想想。不一定是工作上的人。”沈嘉明犹豫几秒,将心中怀疑托付而出,“犯罪嫌疑人对徐乔的态度很奇怪,他与其说是憎恶你,不如说是憎恶你和徐乔的婚姻。” 傅瑾舟眉心皱得更紧。 “他在对话中多次提及到你们的关系,并且试图挑拨你们的关系。” 一个可怕的猜疑在傅瑾舟心底一闪而过。 他很快否决,再次否认道:“抱歉,我可能没办法给你答案。” 沈嘉明凝视着他的眼睛许久,最后推开门:“没事,傅教授若是有怀疑人,可以随时联系我。”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楼梯间,再次回到走廊。 徐乔已经做完检查,刚刚被送到病房。 傅瑾舟先去看了徐乔,最后才来到主治医生室,“医生,我未婚妻怎么样?” 医生把CT递给他:“患者脑部有过重创,导致海马体受损,这一部分的阴影是它的受损程度。” 傅瑾舟是医科教授,自然明白海马体受损代表着什么。 “你的未婚妻近日有没有表现出记忆丧失的症状?比如刚做过的事情立马忘记。” 傅瑾舟捏着CT的单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他张嘴出声,声音却异常沙哑:“已经……影响到她的记忆功能了?” 医生点头。 “什么程度?” 医生直接把诊断报告递给他。 上面清晰写着—— 重度脑部外伤所引起的额叶内侧海马结构永久受损。 诊断:短期记忆丧失症。 傅瑾舟头脑发闷,指尖几乎要将那张单子撕裂。 短期记忆丧失症又名顺行性遗忘症。 这种病与逆行性遗忘症不同,患者会记得曾经拥有过的学习记忆,但是会忘记前一天发生过的事,比如吃了什么,看了什么,再严重些会立马忘记前一分钟所经历过的事情。 更糟糕的是,以现在的医疗条件还无法找出有效的治疗手段。 “患者受创的部位主要在脑部,综合考虑之下,我并不建议手术。” 一是危险;二是不能保证完全康复。 “我们只能采取保守手段进行治疗,利用药物短暂控制住病情加重。” 傅瑾舟敛目注视着单子上冰冷的诊断,突然轻声呢喃:“她还很年轻。” 25岁。 最好的年华。 一夜间,轰然破碎。 傅瑾舟回到病房后什么也没说,握着她的手一直等她苏醒。 窗外阳光温柔,他的面容被细碎的光晕纠缠,他看着她,专注,温柔,就好像她是他唯一的明月。 终于,徐乔在满屋子的注视中苏醒过来。 她又一次忘记了不久前发生的一切,茫然地看着雪白的天花板与身下柔软的病床。 “傅瑾舟?” “嗯。”他笑了笑,“我在。” 徐乔顿时安心,又问:“我怎么了?”她注意到旁边神色复杂的沈嘉明,不禁讶异,“沈警官也在啊?” 她忘记了。 把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事情忘记的一干二净,就好像那段经历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沈嘉明与同伴相互对视一眼。 他们知道,受害者的病情将会影响到破案进度,原本还有的一丝生机再次陷入僵局。 “沈队,不好了!”沈嘉明手下的小警员匆匆忙忙赶过来,他很着急,一时间也没顾忌到旁边的徐乔和傅瑾舟。 他说:“淮南区刚刚发现了一具女尸,死亡时间在两个小时前。” 两个小时前。 那是徐乔刚挂完犯罪者电话的时候。 第15章 15 淮南区刚下过暴雨,死者被残忍杀害后丢弃到废弃楼道中。无论是作案手段还是作案方式都与恶名在外的“夜雨杀手”完全一致。沈嘉明第一时间带着重案小队前往案发现场展开调查,同时,徐乔从电视台离职,于家中静养。 又一次发生的命案令整个江城惶惶不安,新闻媒体大肆报道着“夜雨杀手”昔日罪行,不管是专家还是心理测量家都开始频频出面讨论起这位“天才杀手”。 ——他成为全民议论的对象。 ——他成为全城最大的流量。 他宛如一个光环加身的明星活在焦点之下,唇齿之间,有人惧怕有人推崇,有人想深扒他的童年和他的往昔。 只有徐乔,日复一日活在噩梦之中。 病发时她会忘记一个小时前经历过的事情,唯有那个夜晚清晰可见,像烙印般刻在灵魂里。 她的心理状况很不好,晚上会被梦魇惊醒;白天又害怕一个人呆着,电话铃声会让她神经紧绷,每一个路过的陌生人都让她觉得是“那个人”。 ——他回来了。 如他说的那样,他无处不在。 ** 城市又开始下雨。 雨雾笼罩的街头空无一人,整座城市显得凄凉而又荒芜。徐乔裹着一件披风坐在落地窗前,窗外的草坪上开出一朵野花,白嫩的花叶在风雨摧残中飘摇。 她看得出神,直到肩膀被人揽住,才恍恍然地仰头看过去。 男人眉眼低敛,神色温润。 他掌心轻薄的温度透过衣衫传达到她的身体,骤然抚平她心底的那抹不安。 “你愿意和我去个地方吗。” 徐乔看向窗外雨幕:“下雨了。” “下雨才正好。” 徐乔不理解他话语里的意思,只看到他镜片下的眼睛闪烁着几分微不觉察的期待,就像是小孩子满心期许地等待着大人的回答。徐乔抿抿唇,自然勾住他的小尾指。 他们俩人总会有些只有彼此知道的小动作。 比如徐乔拉他的小尾指时就表示顺从,同意。 傅瑾舟轻轻一笑,弯腰把她抱起,附身在她嘴角亲了亲:“那我去开车。” “好。”她软绵绵地应。 傅瑾舟很快把车开来,徐乔坐到后座。 他没说车子要开去哪里,她也没有问,一路安静地看着沿途景色。 “到了。” 傅瑾舟先行打伞下车,扶着她从车内出来。 徐乔仰头对着眼前的建筑愣神。 民政局。 “你……”她过于愕然,以至于让她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傅瑾舟微微笑道:“乔乔不愿意和我领证么?” 徐乔缄默。 他们原本要在婚礼后领证,那天是非常好的一个日子,意外发生后这一切都被耽搁下来。紧接着徐乔患病,她几乎不奢望那场尚未来到的婚礼,也随时做好他会离开的准备。 傅瑾舟前途坦荡光明,怎会把一辈子耽误在她身上。 “乔乔不要我,就没人愿意要我了。”他长睫轻颤,缓缓把自己的小拇指伸过去,睫毛勾勒下的双眸委屈巴巴等待着回应。 他修长的指尖冻得微红,雨滴噼里啪啦砸在黑色长伞上。周围无人,鲜少有情侣愿意在这样的日子里领证。 徐乔慢慢把手勾过去,当他回握时,她的内心突然柔软一片。 “可是……”徐乔拼命遏制住喉咙发出的喑哑,“户口本……” “昨天我就去找妈要了。” 也就是说这是他提前策划好的。 徐乔情绪触动,点点头,与他并肩进入民政局。 签名,宣誓,拍照,所有流程一气呵成,再出来时他们手上都多了个红本本。 雨还没有停,徐乔被他笼于臂弯里,两人一起看着天青色的天空。 傅瑾舟说:“以后每次下雨,都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他要告诉她—— 雨也许不会停,但他一直在。他会取代乌云,成为她生命里的烈烈骄阳。 徐乔读懂了他所作所为的含义,刹那间阴霾扩散,万里晴空。她鼻尖酸涩,不禁靠过去紧紧环绕住他。 “傅瑾舟。” “嗯。” “也许有一天我会忘记你。” “那我每一天都会让你重新记得我。” 她不想哭,可是这一刻仍是没忍住眼泪。 徐乔不知道未来能不能好,但她不想放弃,也不想继续沉浸过去的痛苦中。她拼尽一切才逃离魔窟重新回到爱人的身边,她怎么忍心继续让他为此难过。 他这么好。 她有什么理由放弃。 徐乔擦干净眼泪,踮起脚尖捧起男人清俊的脸庞,凑过去亲住那双冰冷的双唇。 最后说:“等明年春天,我们重新办一次婚礼。” 傅瑾舟眼角轻弯,低声说好。 *** 徐乔生怕发病后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回到家立马用笔记录到便条上。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48 首页 上一页 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