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说,给你家上菜地用。”水根自尊心都在脸上,极力维持着。 章望生笑笑:“谢谢她,我收下了,我听六叔说你念书挺行的,是这样吗?” 水根直勾勾看着他,南北觉得,他跟恨三哥似的。 “我长大了一定会像你这么出息的,我不会再叫娘跟小妹受人欺负。” 章望生点点头:“有志气,但今天这事,是你家不对,这点你要明白。” 水根说:“我晓得,我家最穷,穷了就叫人看不起,穷就做什么都错。” 南北过来就要批评他,章望生用眼神阻止了她,他还是很温和:“穷本身没错,你家日子不好过,我能理解你娘,理解归理解,月槐树没谁家是大富大贵的,占别人的地对不对,我觉得你心里一定清楚。” 他从兜里掏出十块钱,给水根:“你拿去交学费。” 水根像受到极大羞辱:“我不要你的钱!” 章望生说:“我不是给,是借,等你出息了,记得还我。” 水根受到人家的善意,越发不自在了,他不晓得怎么办才好,他又觉得屈辱,又激动,两只大眼睛几乎涌出眼泪。他没有哒哒,有一个不体面老叫人啐的娘,还有个胆小的妹妹,家徒四壁,他恨月槐树,恨这片土地,这片土地有很大的云,很绿的田,春天分外美丽,可他跟家人只能像畜生一样活着。他的父母把他生下来,却没给希望,连这样的春天都不配看。 章望生揉揉他脑袋:“回家吧,好好念书。” 水根脑子一下就懵了,他没叫人这样揉过脑袋瓜子,世上有这样的手吗?水根颤抖着接过钱,像是发誓:“我以后一定还你钱!”他攥紧这十块钱,飞一样跑了。 他跑出章家,他的小妹妹正探头探脑等着他,一脸怯怯的。他一见妹妹,把她驮起来,就那样走远。兄妹两个都细骨伶仃,看着可怜。 南北说:“水根仇视咱们,他觉得咱们过得好,你看他妈妈,明明心虚,还要跟你吵。” 章望生打了水叫她洗手,翻出胰子:“因为她晓得错了,可想掩盖这个错,就得跟我吵,人容易这样,犯了错拉不下脸承认,只能一错再错坚持自己是对的。他妈妈其实人不坏,他一家过得不好,你看他妹妹,好几岁了,豆芽菜一样。” 南北搓起手:“水根未必记得你的恩情。” 章望生把手巾递给她:“我不需要他记得,我只希望他长大了能晓得对错能念好书,别太偏激。” 南北目光炯炯看着他:“我偏激吗?一个人偏激,为什么就是不好的了?” 章望生很温柔说:“性格的事,本来也没什么好跟不好,只是偏激了叫自己痛苦。” 南北怅惘地低下头:“有人天生就这样,自己也没办法,你以为谁都像你,这样容易原谅旁人,三哥,你那样对水根,有他小妹妹的缘故吗?” 章望生也有些怅惘了,他轻声说:“我想起嫂子带咱们过日子的那会儿,我这样做,是想叫水根觉得,世上也不全都是冷眼,叫他有些信心,跟家里人一块儿把日子过下去。” 南北静静看了他一会儿,说:“水根以后肯定会还你钱的。” 章望生道:“我也这么想的。” 两人在马老六家吃的饭,大地锅炖的肉,特别烂,大家还喝了点白酒,南北也喝了,白酒后劲大,味道冲,南北觉得特别有滋味。她挨着马六叔坐的,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是月槐树才有的:铡牛草、旱烟袋、柴火味儿,全搁他身上。 章望生平时不沾酒,他一喝就上脸,跟大姑娘似的,白白的脸子上染了桃花,醉红醉红的。 马老六还在劝他酒,他觉得六叔心情好,不好推辞,就多喝了两杯。 南北其实喝不惯,今天也是心情好,虽然中途气了一回,但这会儿忘了,她满嘴辣辣的,见章望生脸那样红,忍不住笑。 真是好天,有月亮,章望生微醺着回家,他有点醉意,脚步虚浮,他觉得这场景非常熟悉又不太能记得起,心里有些惆怅。 脸可真热,身上也热,两人到家洗漱了,章望生脸上还是跟火烧的一样,一直红着,南北在铺床单,他靠门框那看,她一回头,见章望生含笑立着,她就问:“你笑什么呀?” 章望生有些不好意思:“我有点醉了,酒量不行。” 南北说:“看出来了,你都不应酬的吗?” 章望生说:“没什么应酬。” 南北扁扁嘴:“日子不无聊吗?你也不晓得享受享受,自己一个人,也能喝点酒呀。” 章望生说:“工作忙,有时也想不起来这些事。” 南北问:“那你能想起来什么?” 章望生被触动了,道:“也没想什么,就是正常过日子。” 他说着话,脸上还带笑,情不自禁总想笑一笑,他平常脾气是挺好的,但也不是很爱笑,这会儿不一样了,反正就是不自觉地笑。 南北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笑,心跳隆隆:“三哥,你真醉了。” 章望生抚了抚脸,像是更不好意思了:“叫你笑话。” 南北问:“有茶叶吗?要不喝点茶叶解解酒吧?”她走过来,章望生本意是要侧过身让路的,可她身上的芬芳,她的味道,一下拂到脸前了,他就伸手把她卷到怀里,身体的冲动,蓦地不能抑制了。 南北反手去搂抱这具阳刚的身躯,章望生已经吻她了,他的脸是热的,嘴唇却有些凉,她听见心跳声跟火车一样轰隆隆过去,有些晕眩,她歪了歪脑袋,生怕蹭到他脸上的指甲伤。 章望生以为她是拒绝的意思,非常敏感,他有些难堪地松开她:“我喝多了。” 他一下想起那是个什么场景了,也是喝了点酒,他冲动得厉害,那会儿她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他想吃了她,真是下作。还是同样的地点,时间却过去了,章望生觉得尴尬,他没这个打算的,怎么就这样了。 南北脸也热着:“我要的,你怎么不吻我了?” 章望生很羞涩,他看着永远有种处男的纯真,非常贞洁,他面对性也永远紧张。 “我没买过那东西,等回去吧。” 南北噗嗤笑了,她开始挑逗他:“你都不想吗?你是和尚呀?” 章望生竟点点头:“差不多吧。” 南北说:“那你要为我破戒了,你其实早想过了对吧?” 章望生笑眼里还是很羞涩:“别说这个了。” 南北偏要说:“你都不敢看我,那就是了,你也早想跟我睡觉,你咬过我脚趾头,就在这儿,其实你是想别的。” 章望生都要抬不起头了。 他心跳太快,太想要她了,可他什么也没准备,还没结婚,把她弄怀孕了就太无耻了。再说,两人没好好谈过,什么都没说清楚,又滚一块儿睡觉,对他来说,简直是阴影。 手里多了样东西,南北塞给他的,章望生没说话,他呼吸变得沉重起来,他看着她,忽然就把她拦腰抱起来,放到床上,很用力地亲吻她。 章望生身体很有重量,他正处壮年,看着那样爱脸红,可他的身体是结实的,肌肉紧绷,光是男人的一副骨骼,就很重很重了。南北觉得自己软成了一滩泥,要变成泥人,人家爱怎么捏,就怎么捏,她跟着人家的手变幻形状,可他其实很温柔,不是那种粗鲁的男人。 南北张着嘴,像是空气不够,章望生便去看她,她脸蛋潮潮的,红红的,眼神有些涣散了。 两人目光对上,他一直看着她的表情,她是女人,女人才有这样的表情,她被男人取悦着,令人心动。 两人亲吻着,章望生满脸通红,分不清是爱欲,还是醉意了。这样的情形,像隔了几百年那样久,他一面羞耻,一面又本能地去放纵自己,追逐快感。 很快两人都变成了热乎乎的红薯一样,滚烫,刚从锅里捞出来,全是水。没一会儿,南北跨坐到他身上,他的眼镜被摘掉了,她变得迷蒙,像美丽的身体罩了层薄纱,这样反而更安全,他心跳着,又忍不住去摸她,眼睛含笑。 南北咬他嘴唇: “你弄死我吧。” 章望生像是憋了一声咳嗽:“胡闹。”她便跟要糖的小孩子一样,真的胡闹起来,章望生一手撑起身体,揽住她,他有一瞬间想起她小时候的样子,耻感就猛地一钻心,可身体实在太快乐了,叫人没功夫多想。 屋里安静下来,南北欣赏着章望生,他躺在那,浑身布满她的气息跟痕迹,可脸上变得寻常,他看起来非常纯净,又像没碰过女人的样子,过着清教徒一样的生活。 南北趴在他身上,章望生便伸出手臂抱住她,他非常满足,有些慵懒了。 南北亲他:“我老早就偷看过你洗澡,早就知道你这里长什么样子。” 章望生顿时腼腆:“什么时候啊?” “你十七八岁的时候,就长毛了,我什么都看见了。” 章望生脸红耳热:“你看你,小姑娘都不害臊。” 南北说:“我害什么臊呀,我一直盼着快长大,好能跟你睡觉。” 章望生说:“小孩子哪有这种心思的?” 南北撅着个嘴:“我就有,我跟旁人不一样。” 她亲热地搂住他脖子:“你是不是我男人呀?” 他红着脸,笑了笑。 南北晃他:“说啊,是不是我男人?” 章望生真是拿她没办法,她这会儿又跟从前一样了,爱胡说八道,像个小女孩,她跟他恋爱了,甜蜜得不得了,重新变得幼稚,可笑。 南北说:“你弄得我好舒服呀,舒服死了,真是后悔没勾引你早这么弄我。” 章望生嘴里说不出这样直白的话,他问道:“还要不要?” 南北亲他嘴唇:“要,我要你天天弄我,弄到八十岁。” 章望生脸跟充血似的:“我没这个本事。” 南北笑道:“那你吃药呀。” 章望生说:“又开始胡扯。” 南北催促他:“那你弄我好了,弄得我说不出话,我就不胡扯了。” 太热了,简直像三伏天,她去开窗户,章望生从身后贴过来,月亮还在,照着地上的人,南北半个身子伸出去,她挨不着力,伸手去拽石榴树枝。石榴树是马老六种的,他觉得章家子嗣稀少,石榴树多子多孙。种下去,是个好寓意。 石榴树不停摇曳着,月亮那样大,水一样,淌了满地的银辉。银辉里真汪着水,粼粼一片,春天的夜里滚过一声声杜鹃,墙头蹲着野猫,也在叫,猫的叫声,似乎也跟着妩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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